第13章

“什麽都不要同你皇兄争。”

這是自江祀記事起,恬靜文弱的母妃就日日在他耳邊念的話。

“是我們欠他的。”她說。

若是沒有意外,江祀本來才應該是哥哥。

他母妃自小就和皇後是閨中好友,兩人同時冊封又先後懷孕,一時間風光無限。

有孕八個多月的時候她們相約去禦園游湖散心,船的欄杆卻被人暗中動了手腳,在江祀母妃扶上的一瞬驟然斷裂。

一旁的皇後及時伸手拉住了她,但被意外地撞到了肚子,血崩早産。雖然最後孩子勉強保了下來,可皇後卻因為失血過多去世了。

動手腳的人很快被查了出來嚴刑處置,江祀的母妃還是始終對此事心有愧疚,一直郁郁寡歡。

因為氣血不足,皇兄的身體自幼就不太好,長得也瘦弱,看上去比江祀還小一些。他的眉目随了皇後,明朗中帶着一絲豔麗,性子卻乖張要強,偶爾還有些惡劣。

寵愛也好,誇獎也罷,甚至于是權力之巅上的皇位,只要是皇兄想要的,江祀就不會去跟他争。

“亭初,你替朕守住邊境城好不好。”

唇紅齒白的年輕帝王微微笑了一下,像是在同兄長撒嬌,下一句話卻平靜而殘忍。

“然後,永遠都不要再回到京城來。”

江祀垂下眼睛,跪地叩首領命,默默奔赴了邊境的封地。

在邊城的生活倒是安穩,不用再小心翼翼。只是母妃被留在了京城,想念時只能靠書信來慰藉。

平心而論,皇兄着實不能算個好皇帝——暴戾恣睢,随性而為,仿佛整個國家只是他衆多玩具中的一個。

在這樣的形勢下,戰争爆發是遲早的事。江祀所守的城首當其沖。

境外蠻夷虎視眈眈,境內民衆怨聲載道。

他提起了自己的劍為身後的一切而戰,皇兄卻朝令夕改,一會兒興奮地全力支持,一會兒又想着割地賠款盡快了事,仿佛在玩什麽有趣的游戲。

江祀跪倒在地上的時候,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傷痕。他的一只眼睛已經看不清東西,耳朵裏滿是嘈雜的嗡鳴聲。

江祀用劍勉強支撐住自己的身體,神色悲哀而帶着恨意。

哀家國的不幸,恨皇兄的不争。

不過這都将和他沒有關系了。

一滴淚從江祀眼眶裏掉了出來。

“皇兄,我不欠你了。”

三天的發作時間總算挨了過去,恢複了神智的江祀從暗格裏取出鑰匙,解開了手上的鐵鏈。

他這兩天身上折騰出來的傷已經自行愈合,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江祀走出主墓室,緩緩地吐了一口氣。

其實相隔千年,他已經記不清很多事,也不太想得起來故人的臉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生前從未給自己修過什麽陵墓,更遑論如此奢華的地宮。

這麽大的陣仗,想來應該是皇兄的手筆,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麽想的,也不知道成僵的事與他有沒有關系。

江祀從地宮裏出來回到莊園,第一件事情就是看手機。

信息欄裏有很多留言,都是邢愈發給他的。除了早晚安之外,還有一些日常的記錄和趣事分享。

江祀算了一下時間,估摸着邢愈應該已經結束了集訓,直接打了個電話過去。

通話在嘟了兩聲後被接通,邢愈溫和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事情忙完了嗎?”

“嗯。”江祀應了一聲,說道,“我明天回來。”

邢愈剛想說話,呼吸道不舒服的感覺泛了起來,拿開手機捂着嘴咳嗽了幾下。

雖然盡力遠離聽筒壓低了聲,但江祀還是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皺了皺眉,問:“你生病了?”

“沒有,嗆到了而已。”邢愈矢口否認,然後岔開了話題,“明天幾點的飛機,我去機場接你。”

“上午十點。你不用集訓嗎?”

“明天休息。”邢愈頓了頓,語氣裏帶着些笑意,“我坦白,主要是我想早點見到你——”

“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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