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回

玉樓聞言啐了一聲道:“這也一月有餘了,你幾時往大姐姐房裏走動過?她連日身上不好,又是個女兒家,難道叫她放下臉面反去哄你不成?這幾日聽說你在五房裏過夜的,每日吃不上滾湯滾菜,她嘴上不說,心裏記得清爽,連日來書童兒、畫童兒往你衙門裏送的飯都是大姐姐親手做的,你還做夢呢!”

那西門慶聽聞此言,心下一陣愧意,又想着月娘素日溫柔婉約的嬌姿,因低頭嘆道:“也是我與她夫妻緣薄,她原是個賢良婦人,只因當日我甫經喪妻之痛,一門兒心思還在先妻身上,月娘進了門就不曾與她走得親近,其後又讨了兩個粉頭放在房裏,每日逢場作戲,更教月娘心寒,直至娶了姐姐,方才稍微緩和過來,又成日宿在你房中,其後辦事荒唐讨了後兩房,越發沒工夫兒往她房裏去了。”

玉樓聽聞此言,心中知道丈夫原是念舊的人,與那平日裏來往的一幹浮浪子弟又不相同,心下不忍十分苛責,因嘆了口氣道:“可巧今兒你得閑,就去大姐姐房裏睡吧,好生與她陪幾句話,你們兩個丢開手別惱了,往後咱們還是和和氣氣的一家人家不好麽?”

西門慶聞言點點頭道:“既然她連日身上不好,不是姐姐說我也是要去的,只是如今咱們夫妻好容易合房一次,又冷落了你……”

孟玉樓聞言噗嗤一笑道:“都老夫老妻了,怎的還這樣貧嘴,你若與大姐姐和好了,往後來我房裏,自然有你的甜頭就是。”那西門慶聞言心中如何不愛,因摟了婦人坐在懷裏,低低的說了幾句體己話,哄得玉樓春心蕩漾,與他親了個嘴兒,兩個方才難舍難分丢開手。

玉樓因喚小鸾進了內間,服侍西門慶穿戴整齊,命自己房中兩個仆婦點着燈籠,“好生送老爺往上房屋歇了。”主仆兩個站在門首,目送那西門慶去了,方才關了院門回來。

玉樓回在內間,命小鸾去催水梳洗,一面瞧炕上那西門慶落下的招文袋,因拿在手上意欲收起來,忽覺得內中沉甸甸的,方想起方才丈夫所說,帶了幾只新鮮宮花簪子等物,因好奇打開細看,但見內中一個玉匣,上面鑲嵌着各色寶石,已經是珍貴異常,将那暗扣往下一按,那玉匣應聲而啓,內中一枚純金的簪子赫然在目。

那孟玉樓見了,竟是見所未見的圖樣紋飾,不由得點頭嘆道:“原來這就是後宮嫔妃所用的物件,怪不得人都願意争那王侯将相之位,想來自是比旁人有些好處也未可知,只是有得有失,進了那麽個不得見人的地方,個中甘苦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因想着,但見這金簪子做工精巧細致十分耐看,倒覺得愛不釋手,見房內無人,因對鏡斜插在發髻之上,竟好似定做的一般合适,玉樓見了心愛,又舍不得日常戴着,也怕給五房裏的瞧見了又要生事,因端詳了一會兒,方才小心翼翼取了下來,将帕子緩緩擦拭着。

那金簪子經過一番打磨,燈下細看時更加熠熠生輝,玉樓挑燈賞玩此物,忽見那簪子背後竟是有字,連忙定睛細看,因念到:“金勒馬嘶芳草地,玉樓人醉杏花天……”

念了兩邊,頓覺口角噙香,心下又暗暗吃驚道:“世上竟有這般巧合之事,怎麽我的小名兒就在他送的簪子上頭,又或是這姓楊的竟有這等本事,連人家內眷的閨名也可以探聽得到……”怔怔出了半日的神,也沒個頭緒,又因那楊戬原是閨閣之臣,便也丢過了不肯放在心上,一時間小鸾催水回來,服侍她梳洗了,主仆兩個方吹燈睡覺。

放下孟玉樓芳心如何纏綿起來暫且不提,卻說那西門慶,因随了仆婦前去月娘房裏,才要進院子時,但見那吳月娘竟不顧天寒地凍,只身來在拜月亭中,身邊也沒個丫鬟仆婦,正欲問她時,但見月娘輕提羅裙盈盈下拜,對着滿月再拜道:

“妾身吳氏,作配西門,奈因夫主留戀煙花,中年無子。妾等妻妾六人,俱無所出。缺少墳前拜掃之人。妾夙夜憂心,恐無所托。是以發心每夜于星月之下,祝贊三光,要祈佑兒夫早早回心,棄卻繁華,齊心家事,不拘妾等六人之中,早見嗣息,以為終身之計,乃妾之素願也。”

因說着,再拜起身,拂去滿身的亂瓊碎玉,玉體早已凍得瑟瑟發抖起來。西門慶瞧見這等場面,心中一酸暗道:“果然還是正頭夫妻知道疼人的,我素日恁般待她,她不但毫無怨尤,反而成心祝禱我西門府子嗣延綿,并不拘泥于哪一房身上。這樣賢德的婦人真是挑燈難尋的賢妻。”

想到此處心中蜜意起來,因緊走幾步來在月娘身邊,輕輕喚了一聲“好姐姐。”

那吳月娘見狀唬了一跳,因啐了一聲道:“我不好說你的,如今趁着沒人撞見,你快回五房六房裏睡吧,何苦來招我,我是個不賢良的銀婦,平日裏不許你娶妻買妾的,又男花女花都無,你還來尋我做什麽?權當我死了,自然還有好的來服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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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西門慶如今別說奚落他,就是罵他兩句打他兩下也是心甘情願,又見那吳月娘滿面嬌嗔,月色底下也算的上是一位佳人,心中如何不愛?因伸手摟住婦人,強行抱進房裏,羞得月娘低低的聲音道:“你要死也不挑個好日子,今兒我才齋戒已畢,又拜了月,身子幹淨,你別來纏我,就算不往後頭去,好歹在三姐房裏睡吧。”

那西門慶聞言如何将息,因低低的聲音調笑道:“姐姐拜月原是為了求子,如今四泉來了,豈不比神仙還管用?”因說着将婦人玉體抱入房內裏間,按在炕沿兒上就要求歡。

那吳月娘原是閨閣弱女,如何敵得過丈夫蠻力,情急之下只得叫嚷起來道:“玉簫,玉簫!”下房裏大丫頭玉簫已經睡下了,聽聞此言連忙披衣趿鞋進來道:“奶奶叫我做什麽?可是又給夢魇住了?”

擡頭卻瞧見西門慶在此處,唬了一跳,連忙往簾栊後面側身回避,沒有主人吩咐不敢進房。

西門慶見狀笑道:“我的招文袋落在三姐房裏,你去取了來擱在外頭,就往下房睡去吧,這裏沒有你的差事了。”玉簫聞言答應着去了。

那西門慶見打發了丫頭,因半跪在炕沿兒上笑道:“姐姐連日身上不好,怎麽不對我說,當日選遍了陽谷縣的閨女,就屬姐姐是個尖兒,如今萬一有個山高水低,你叫四泉如何了卻殘生?現下大姐兒還年小呢,只當你是親生母親一樣親近,你若是不好,抛撇下我們父女兩個又要依靠誰去?”

那吳月娘聞言冷笑道:“自有你心愛的照看,與我什麽相幹?如今瓶姐誕育在即了,你得了個哥兒,心裏還認得大姐兒是誰?我只可憐我那苦命的陳氏姐姐,花枝兒一樣的人品,都給你這狼心狗肺的糟蹋了!”

那西門慶聽見月娘顧念先妻陳氏留下的女孩兒,心中更加敬愛。他雖是大家公子,卻年幼失怙。守着恁大的一份家業,就常有潑皮破落戶勾搭他往勾欄裏走動,是以雖然人品不差,卻頗善風月手段,貫會小意兒貼戀女子的,如今見月娘哭了,少不得又放下身段賠笑,“好姐姐”的叫了幾千聲,叫得那吳月娘破涕為笑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西門慶見哄得婦人笑了,卻是忍耐不得,因連聲叫她“好親姐姐”,一面摟在懷裏就解了婦人衣裳,剝得只剩小衣亵褲,往炕沿兒上一按就行起事來。

正是:“燈光影裏,鲛绡帳中,一個玉臂忙搖,一個金蓮高舉。一個莺聲呖呖,一個燕語喃喃。好似君瑞遇莺娘,猶若宋玉偷神女。山盟海誓,依稀耳中;蝶戀蜂恣,未能即罷.正是:被翻紅浪,靈犀一點透酥胸;帳挽銀鈎,眉黛兩彎垂玉臉。”

次日天明,月娘絕早起來,吩咐玉簫捅開自家小竈,給西門慶預備了早飯,又命人往前頭書房之中取了他的官服,打點已畢,方才喚他起床,一面殷勤服侍着梳洗。

那西門慶見婦人昨夜得了一夜的雨露,今晨再見之時,原比昨日更為嬌豔,嬌喘籲籲春意半露,又見衣食供給甚是周全,與三房孟玉樓一般賢德,因心下暗贊她們兩個方是貞潔賢良的婦人,心意就從那五柳房中漸漸的轉移過來。

一時間用了早飯穿戴已畢,因見房內無人,拉了月娘的手與她密約道:“今兒晚上還過來,只怕衙門裏有些應酬,好姐姐別睡,暫且等我一等,就是再晚,我必然回在上房屋裏歇的。”

月娘聞言臉上一紅,心中也喜,只因她是大房奶奶,不好表露春意,只得啐了一聲道:“你往哪裏歇罷了,誰敢管你。”因說着,到底妥妥當當打發他出去,送到門首方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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