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最後一虐FLAG已挂起3
陳微不愛喝茶。而照片中的那個人, 在好幾個場景中, 手裏都捧着一杯紅茶。
我知道夏耶他最喜歡紅茶。
但,也不能只因為這樣的細節就……
那天時間已晚,送走肖先生後, 陳微摟着我滿腹心事地靜靜躺着,玻璃之外,是幽夜的蒼茫宇宙。
我半夢半醒,安心地感受着緊貼的皮膚溫度。隐憂和思緒,如同月下暗海般似近似遠。
許多我們認識的人——司湛的藍眼睛、朱華的紅衣、黎恩的笑以及白墨那神色冷峻的臉, 緩緩浮現在記憶中。每一個場景, 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聲音, 都讓我為無法彌補的遺憾和傷痛覺得難過。
也悄悄憂愁着隔壁總被欺負的臨淵。
想念着冰極的雷晴流火他們,擔心着留在中新帝國的杜何夕和小喬。
也許, 無論誰都是這樣。
幸福或者不幸,都免不了有很多放心不下的事情。
這些天,陳微一直在忙着聯絡司湛的救援。冰極經過非常努力的外交協商, 仍舊無法獲取月球的準入權。杜何夕那邊倒是偷派了兩艘戰船随軍隊蒙混過去,卻也被月球防衛軍給給攔在了領空之外。
“沒事, ”上午的時候淩曉說, “大不了我們自己去救他, 相信我, 我一定可以帶黑布娃娃號突入月球。”
“我相信淩曉的能力。”
“但,月球那邊畢竟是戰場。真的到了那個地方,任何人都不一定能夠全身而退。”
陳微手指緩緩撫摸着我的耳後和頸子, 無名指微涼的戒指,劃過我灼熱的皮膚。
“所以夜,我們約定一件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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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出現什麽意外……不管我們兩個任何一方出了什麽事。你都跟我約好,我們互相答應對方一件事,可以嗎?”
“主人……”
夜色中,他的眼睛閃耀過一絲驚奇:“夜,你好像已經很久……都沒有叫過我‘主人’了。”
我也暗自有些意外。
是啊。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叫他“陳微”已經變成了日常,“主人”這個稱呼不見了。
現在再叫他“主人”,自己都覺得陌生。
……或許,是因為他剛才說的那個話題太過沉重。
不自覺地就不想聽,不自覺地想要縮回殼裏。
“主人”這個稱呼畢竟沒有“陳微”那麽近,而且尊卑分明——可卻正是我這一刻想要的。
我想讓他知道,我是完完全全屬于“主人”的東西。因為如果主人不在了,我一定不會一個人獨自活在這個世界上。
身邊的人輕嘆了一聲,緊緊擁抱住了我。
“如果夜不在了,我也不會一個人繼續生活。”
“咳嗽,請你跟我約好——就算真的分開了,也要先确定那些‘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的人都很好地生活着,再去找對方,好不好?”
“……”
“因為,如果我先走了,在那邊等到你,我會很希望你能告訴我一些大家的事情。”
“至少也要告訴我,地月戰争已經結束,利安琪又留回了長發。何夕成功聯手小喬,奪回了帝國政權。執政官陪着學長在冰極重建了BD,雷晴小雛他們每天在裏面玩。流火跟他的主人回了家,淩曉他還在每天纏着臨淵。”
“至少,也要告訴我這些事情,才可以放心。”
“如果換成是我去找你,我也一定會……笑着把這些事情全部說給你聽的。”
心髒沒來由一陣緊縮的疼痛。
我有些氣惱陳微,沒頭沒腦的為什麽要說這些話。想要說什麽,張開口,眼淚卻不期然掉了下來。
他似乎笑了,無奈地吻過我的淚痕:“夜,不要哭,也別害怕。我只是說說而已。”
“那樣的事情不會發生的——我們有黑布娃娃號、有艦長淩曉,背後又有冰極和夏耶爸媽的支持,還有無數戰艦武器停泊在火星和中新帝國的空港裏,說不定……REBEL将來也能和我們站在一邊,我們現在真的很強大。”
“就算真的卷入戰争,我也有信心保護你,可以保護大家。”
“只是……擔心你會不明白,我會這樣選擇,絕對不是沒有把你放在第一位——确實,我也可以不用去救司湛,不去關心戰火會不會燒到冰極。就只守着你一個人,在風平浪靜的火星躲起來,一直待到戰争結束。”
“即使那樣做,應該也沒有人會怪我。但我……還是選擇了冒險。”
“因為,能來到這裏,愛上你,又交到了那麽多朋友,一起互相支持直到今天。這所有的一切,都成為了我都想要去守護、想要去珍惜的東西。”
“曾經的我,什麽也保護不了。而現在,我想要大家……都能得到幸福。”
也許在那個時候,我的潛意識裏,已經預感到了什麽不好的結果,才會那樣一直哭一直哭。
無數次夢醒時分,也都在問自己——為什麽,為什麽那一閃而過的強烈的恐懼,卻被他溫柔的聲音驅散,最終什麽也沒能覺察?
……
夜半,我被懷裏的人弄醒,迷迷糊糊聽到他問:“夜,你知道明天是什麽日子嗎?”
我很遲鈍地緩緩想了想地球歷,又想了想中新帝國的節日——
“啊,新年。”
“你再想想?”
還有……什麽呢?有點想不出來。
他輕聲笑了,懲罰性地咬了一口我的唇:“是我們認識一年的紀念日啊。”
啊……我仿佛清醒了一點,下一秒卻又被夢境拖得淪入一片黑甜,耳邊聽到他溫柔甜膩地輕聲說:“那個時候能遇到你真好。我直到現在,都覺得每一天好像做夢一樣幸福。”
“夜,我愛你,最喜歡你。”
嗯,我也愛你。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把那句話說出口。
後半夜,我被懷中異常冰冷的溫度再度驚醒。
懷裏的人,再也搖不醒了。
……
後來的幾天異常恍惚。
我像是掉入了幽深的黑洞,只聽得到耳邊的嘈雜,可其他的感官,卻都全然不真實得可笑。
“現在要怎麽辦?我們現在不管掉頭回火星或者去地球,都還有六七天的行程!根本就來不及——”
“血可以用嗎?洛蘭夫婦讓帶給夏缇的那一管子血,我們能用嗎?”
“船上有急救倉,但沒有換血的設備。血液替換的手術,确實聽說過存在萬分之一左右的排異率,可是本身那麽低的概率,他和小真又是親兄弟,按理說不應該會這樣!”
“蝕夜……”
有什麽人從身邊緊緊抱住了我,我不明白。
那人有着黑色的長發、清隽而略帶悲傷的黑色眼睛。臨淵,我記得他的名字,卻不知道他為什麽要抱我那麽緊,為什麽要用同情到近乎是可憐的眼神看着我。
身旁的心率儀,發出了刺耳的轟鳴。
一條平靜的直線,像是什麽古怪的嘲諷。旁邊臉上玫瑰花刺青的男人,突然爆發出失控的狂吼:“胡扯什麽!開玩笑吧這他媽算什麽?你非要在我面前再死一次?”
什麽死啊……
誰死了?
我懵懵懂懂想不明白,總覺得他們說的可能是個跟我無關、離我很遙遠的人。
“蝕夜,蝕夜,你哭啊。拜托你,哭出來啊?!”
哭?為什麽,為什麽我要哭。
為什麽……
恍惚覺得身邊好像少了誰。似乎應該有誰在對我笑,在我耳邊說些很溫柔的話語。然後腦中突然就出現了那一晚堕入夢境前的全部。
如果重來一次的話,我可能不會哭,只會不開心又不體貼地吼他,讓他住口。
因為,那是幹什麽啊?說了那麽多,簡直像是交代遺言一樣。
簡直像是早就知道我們注定會分開一樣。
卻又神經兮兮地,默默有些暗自慶幸。
慶幸我最近,都在努力做一個好戀人。
體貼、寵溺、聽話、乖巧。就連司湛要擁抱,我也沒鑽牛角尖、沒沖他發火沒有哭,沒有讓他有一點點為難。
所以,至少在最後的印象裏,我應該……還算是個合格的戀人吧?
不會後悔……喜歡過我吧?
會一直想着我吧?應該,會在那邊等着我的吧?
……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臨淵低聲抽泣着,抱住我不肯走。玫瑰花刺青的男人也始終頹然坐在牆角,別人來勸他,他只搖頭說:“我也……再陪他一下。”
我還是混沌不清,但有件事卻很清楚——我正靠着床邊,緊緊抓着一只冰冷的手。
手很漂亮。修長而骨結分明。
我聽說人死之後,過幾天會開始腐爛,這雙好看的手,最後也會變成一副森然枯骨。但沒關系,我不會嫌棄。我會抱着他,就算最後完全爛掉,我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喜歡他。
這個人的是我的,不管多久我都不會放手。
因為我知道,其實他是個很怕寂寞的人。
很缺愛,卻一直在拼命給別人愛。即使不想笑的時候,也總會溫柔地保持微笑。
他實在是……一個人努力得太久了,終于累了,是不是?
所以我應該乖乖的不說話,抱住他,讓他在我懷裏好好休息。
……
哭不出來。
真的是……完全哭不出來。
一切太突然了,我至今還在懷疑着是不是一場噩夢。總覺得他的身體雖然冰冷,樣子卻像是睡着了,很恬靜安然,嘴角仿佛還帶着一絲淺淺的笑。
陳微喜歡哄我,跟我說過許許多多的睡前故事。
寓言說完了,就開始說童話。在他告訴我的那些故事裏,沉睡永遠只是魔咒,青蛙王子可以被真愛之吻解除詛咒,睡美人也因為愛人的親吻而重新睜開眼睛。
我吻了他。指尖,手腕,顫抖着湊過去,輕輕親吻他的唇角。
始終不敢去吻他冰冷的唇,怕得發抖,怕最後一絲無望的期待也會就此落空。
“蝕夜……”臨淵過來拉我,我推開他,終于狠狠朝着那無色的唇咬了上去。過去,不管多痛多累,他一定會回應我,可如今卻任憑我吻,毫無反應。
沒有奇跡,沒有童話,我不相信。
他不可能騙我,我不相信陳微會騙我。他說過,親一下就可以,所以我……
“蝕夜,你別這樣,蝕夜!”
臨淵的聲音滿是哭腔,禁锢我的雙手難以掙脫。
我覺得煩躁和痛苦的同時,卻又在錯亂的意識中被生生拽回到了陸凜家的宴會那一樓昏暗而寂寞的吧臺——那時,我剛被陳微帶回家。
生澀敏感、惴惴不安。身心千瘡百孔,對未知的命運充滿了無限的期待、與深深恐懼。
就在那次宴會上,我第一次見到了朱華,臨淵和利安琪。
而小雛、店主、流火和杜何夕他們,彼時還是并無交集的陌生人。
就像是屬于我的整個命運尚沒有開啓一般——
是陳微拉着我的手,硬把我從井裏拽出來看到了天,看到了萬物的顏色,看到了絢麗的世界。見到了本以為觸不可及的“神明”,也重逢了牽挂的故人。
是他教會了我好多東西。因為他,生存的意義才得以緩緩展開。
所以,就算他現在累了倦了,沒辦法再幫我支撐那個世界,我也不會怪他。因為曾經見到過、曾經擁有過,就已經足夠幸福了。
即使代價是窒息般的痛苦,我也……
“啊……”
臨淵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叫。
我循着他愕然的眼神望過去——陳微蒼白的手指,似乎緩緩動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你覺得……誰要上線了?
沒錯,可能,就是,你想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