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暴露
徑直上到二樓, 還沒走近就聽到震耳欲聾的争執聲,雖說是争執,基本上也只能聽到一個人的聲音,這樣大的嗓門,也難怪被人說是潑婦,君珏在樓道上頓住腳步。
現在這個狀态他進去是不是不太好!
擡眼看向樓上,他順着樓梯繼續往上走, 到樓頂的時候給某人發了條短信,然後推開樓道口的門時,才發現是多此一舉。
本應該在二樓休息室裏的人, 正靠坐在樓頂的護欄邊上,拿着手機應該在看着剛才發給他的短信。
“你什麽時候上來的?”
君珏走過去,趴在護欄前站着。
樓頂的視野很好,四周都是海拔不高的房屋瓦舍, 從這裏看過去能直接看到隔了一條街的繁華都市,地上七零八落地散着幾只折紙飛機, 應該是院裏的孩子們留下的。
季末關了手機塞回口袋裏,低聲道:“剛才。”
聽他們鬧的心煩,就上來了。
趴在護欄上看了一會兒,君珏轉身挨着他坐下, “說什麽了?”
“……沒什麽。”
無非是各種借口要帶他走,各種理由逼院長放人。
只要他不想走,院長是不會讓他走的,別人也不可能帶他走。
從他記事起, 記憶裏就沒有過母親的身影,直到現在,連奶奶的身影都已經很模糊,對他來說,馮祁露就跟那些想來收養他的人一樣,只是一個陌生人。
“你想要家嗎?”君珏突然問。
“……我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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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孤兒院是他的家,學校旁的公寓……也是家。
君珏伸手将人摟緊懷裏,沉默不語。
今天的天氣不是很好,陰沉沉的沒有陽光,微風一陣陣拂過,讓樓頂上的空氣不再那麽悶熱。
靜默良久,季末垂眸開口:“你為什麽對我好?”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人摸不着頭腦。
君珏低頭看他,忽然輕笑一聲:“誰知道呢?”
“……”
“你沒錢沒勢,長得也沒我好看,還對人愛答不理的,一副臭脾氣,我怎麽就稀罕你了?”
“……”
“有些事哪裏來的為什麽啊?”像是被什麽問題難住了一樣,君珏煩躁地“啧”了一聲,将人拉過來道:“喜歡了就喜歡了,在意那麽多幹什麽,多累啊?”
季末順從地靠在他懷裏。
因為不需要為什麽,所以當年他被抛棄,也是理所當然的嗎?
那人的下巴抵在頭頂,他無意識地蹭了蹭:“……我不想跟她走。”
“那就不走。”
像是安撫一般,君珏将他從懷裏拉出來,額頭相抵:“我跟你說過的,不管怎麽樣,我都不會不要你。”
黑濯石一樣的眼瞳閃着星辰一樣的光芒,他的神情認真而又堅定,像是帶有一種魔力,誘導着人去相信。
季末眼睫一眨,眼角忽然瞥見一道身影。
“你們在幹什麽?!”
君珏聞聲正準備側頭,卻瞬間被人勾住了脖頸,他驚訝地瞪大雙眼,腦袋不可控制地被人拉下,準确無誤地觸上了一片溫潤。
對上他浸了水一樣的眼眸,君珏了然一笑,雙唇一張含住了他的唇瓣。
這邊脈脈溫情,樓道口的人卻已經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滿臉的不可置信!
在人沖過來之前,季末将他推開一些,站起來轉身看向另一邊的人。
馮祁露氣得渾身發顫,忍着氣道:“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季末一臉平靜:“你不是都看到了嗎?”
看到她怒不可遏,毫不猶豫的一個耳光扇了下來,他感到胳膊被人拽了一下,重心不穩向後退開,人還沒站穩,“啪”地一聲清脆地傳進耳朵裏,那一巴掌,君珏替他受了。
馮祁露喘着氣,指着他道:“你……你……我當你是季末的朋友,你竟然……”
狠狠地瞪了君珏一眼,她伸手去抓季末的手,被他直接避開。
馮祁露瞪大眼睛,吼道:“你還要不要臉!?”
季末不理他,轉頭去看某人臉上的傷。
君珏疼的咧嘴,舔了舔有些破了的嘴角,對季末笑了笑,拉開他道:“阿姨,強扭的瓜不甜,您費這番周折,何必呢?”
君珏絲毫不提剛才的事,馮祁露微愣了一下,沉下臉道:“我們家裏的事,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管!”
“我的事,更輪不到你來管。”
“你……”
對上他漠然到冰冷的一雙眼睛,馮祁露滿腔怒氣像是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冷水,她痛心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你們……”
“我很清楚,我的事跟你沒任何關系,你也別再來找我。”
“季末……”
她怒意全消,開始變得焦慮,下意識上前一步。
“別逼我報警!”
剛要說的話突然一滞,馮祁露頓住腳步,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臉色僵硬,僵持了半晌,她忽然退開兩步,咬着牙道:“好……好!”
她意味不明地點頭,深深地看了君珏一眼,氣沖沖地走了。
聽着高跟鞋踩出的噠噠聲隐入樓道裏消失不見,君珏忍不住倒吸了口氣。
季末側頭看他,被打的左半邊臉已經有點腫了,嘴角破了點兒皮,還滲着血絲。
試着碰了碰嘴角,君珏抽氣道:“你媽該不會是斷掌吧?打人真特麽疼?”
“她不是我媽。”
君珏微怔,配合着點頭附和:“好,好,我說錯話。”
微不可聞地嘆息一聲,季末拉住他道:“下去冷敷一下吧。”
君珏剛想說不用,忽然話頭一轉:“你幫我敷?”
“……嗯。”
于是他興高采烈地拉着人下樓。
當然,幾分鐘後,他恨不得時間能再倒回去。
樓下的孩子們幾人聚在一起,像看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一樣盯着他打量,甚至還有人在偷着笑話他。
小志湊到他跟前,一臉擔憂:“哥你沒事吧?誰給你打的?”
“還能是誰?剛才出去的那個潑婦,跟人借了她陳大米一樣,除了她還能有誰?”
顧小滿信誓旦旦,小志将信将疑,偷偷看了正給君珏敷臉的某人一眼,面露疑惑。
那人不是想帶他走的嗎?怎麽還動上手了,而且挨打的還另有其人。
季末只是聽着,不發一語。
打發馮祁露的方法有很多種,他選了最直接也最危險的一種,他其實很自私。
君珏和他不同,他有父母,有家人,不能像他這樣毫無顧忌,總有一天他們的事會被人知道,他第一次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迷茫。
在樓頂看到馮祁露出現時,他下意識的舉動,并不完全是為了讓那人放棄,他甚至想着,要是所有人都能看到就好了,卻又害怕被人看到之後,就走到了結局。
他竟然開始恐懼着,那一天的到來。
冰敷的效果還是有的,臉上消了腫,卻沒有把印子消了。
君珏頂着一個巴掌印回到學校時,引得很多人紛紛側目。
人剛從教室門口進來,夏彥一臉驚訝:“你的臉怎麽了?”
“……”你這長得是鷹眼吧?
他還刻意遮了點兒,這麽容易就被發現了。
季末在自己座位上坐下,他其實很想提醒一下,這世上有一個詞,叫欲蓋彌彰。
看到他臉上清晰的紅印子時,夏彥神情變得有些怪異:“啧啧,這得是幹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下手這麽狠?你不是占人便宜讓人給打了吧?”
“我占誰便宜了?”
夏彥朝他旁邊的人魯了魯嘴。
君珏直接給了她一個白眼。
他這次是被占便宜的好嗎!
瞥了一眼完全置身事外的某人,君珏摟住他脖子道:“你不替我解釋一下嗎?”
季末看他一眼,很大方地解釋了一句:“不是我打的。”
他得意地轉頭,卻見夏彥瞪大了眼睛:“你還占了其他人的便宜?”
“……”
我跟你什麽仇什麽怨?
聽着某人不滿的數落,君珏開啓自動屏蔽,認命地背了鍋。
自那天樓頂上鬧了一回,馮祁露沉寂了幾天,但君珏總覺得,那人并不是那麽輕易就能放棄的人,所以在公寓樓下“偶遇”的時候,他并不覺得意外。
一個還算比較高檔的咖啡廳,坐在靠窗的位置,清晰透明的落地窗外行人來來往往,卻絲毫不影響咖啡廳裏的清靜。
這樣一個優雅浪漫的地方,少不了成雙入對的情侶,相比之下,他和對面的人這樣坐着,倒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馮祁露對他再沒有半分好臉色,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從包裏取出一個信封扔在他面前。
厚厚的信封,四四方方的凸起,不難猜到裏面放的是什麽。
君珏挑眉,等着她的下文。
“我也不要你做其他的,你從公寓裏搬出去,這些錢足夠你租更好的房子。”
“……”君珏面色古怪,低頭打量自己。
他看起來很缺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