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窄小的出租屋裏，難得寧靜。

周餘和畫公主面對面坐着，大眼看小眼，誰也沒有先出聲。

畫棠感覺到頭疼，從櫃子裏翻出給畫公主準備的棒棒糖。

平日在家裏管得嚴，小姑娘對糖惦記得很，多大的事兒，只要給顆糖就能哄好。

“畫公主，你出來的時候和爸媽說了嗎？”畫棠把糖遞給她，又念叨道，“之前不是和你約定了嗎？大晚上的不能亂跑出門，你和我說一聲，我過去接你就好。”

畫公主不敢置信地望向她，嘴一扁，眼淚又要落下來。

“怎麽了？”畫棠伸手捏捏她的小胖臉，“怎麽感覺又胖了？”

畫公主的眼淚一瞬決了堤，她委屈巴巴地縮了縮鼻子，控訴道：“畫棠，你不想我來找你，你還說我胖，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喏，草莓味。”畫棠替她剝好了糖紙。

八歲的小孩不記仇兒，畫公主接過棒棒糖，轉眼就忘記了剛才的不滿。

“老……”眼看畫公主啜得香，周餘也瞧了過來。

她話才到嘴邊，就被畫棠一個瞪視，盡數收了回去。

“我現在要去洗澡，你會照顧好我妹妹的對吧？”畫棠說着，擡手揉了揉周餘的腦袋，“不許欺負她。”

周餘點點頭，目送畫棠進了浴室，轉身卻見畫公主氣勢洶洶地盯着她。

“你叫什麽名字？”畫公主仰着腦袋，雙手叉腰，顯然是把畫棠不準她用手指人的話記在了心上。

“周餘。”周餘順勢半蹲下身，視線與她持平。

“你和畫棠真的是好朋友嗎？”畫公主又問。

“嗯。”周餘應了應，又補充一句，“不過沒有你和她好。”

“真的嗎？”畫公主擡高了音調，語氣裏帶着些許暗喜，“可是她兇我，說我胖，還說我是笨蛋，說沒有公主會叫自己公主。”

周餘笑了笑，小心湊到她耳邊說：“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啊，畫棠小時候也叫自己公主。”

那個時候她才二年級，母親剛走，家裏沒錢，買不起文具，只能用表姐妹用剩下的舊本子和筆。

有一回，她前桌的小姑娘不見了新橡皮，找了一圈沒找着，誣賴說是她偷了橡皮，就要拽着她去辦公室找老師。

正是課間，她們一路拉扯，小姑娘嗓門又大，引來許多注目，大家都熱心地幫忙罵“小偷”。

周餘已經不太記得當時的感受，委屈到了極點，她只硬生生地睜着眼，半滴眼淚都沒掉。

就在這個時候，畫棠第一次闖進了她的生活。

她手裏拿着一塊新橡皮，直接遞給了那個咄咄逼人的女孩，她說我這裏有多的新橡皮，可以給你用。

女孩收了橡皮，沒再為難周餘，高高興興回了教室。

而周餘望着畫棠，只覺得手足無措，半天才問了一句，你為什麽要幫我。

畫棠的回答，周餘一直記到現在。

她說得理直氣壯，甚至不加半點考慮，她說，因為我是公主啊，公主天生就應該幫助別人。

當時的畫棠年紀也不大，以至于周餘此刻看見畫公主，總會恍惚地想起畫棠的模樣。

“她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小公主。”周餘摸了摸畫公主的腦袋，“你也會是。”

畫公主瞬間紅了臉，偏過頭，嚷嚷道：“不許你摸我的頭，只有畫棠可以摸！”

半晌後，畫棠從浴室裏出來，意外地看見周餘和畫公主融洽地坐在一起聊天——

“周餘，你知道灰姑娘的腳有多大嗎？”

“和你一樣大。”

“周餘，你知道愛麗兒的聲音有多好聽嗎？”

“和你差不多。”

“那睡美人和白雪公主什麽時候可以結婚？”

“她們為什麽會結婚？”

“因為她們都需要一個吻啊。”

在畫公主看來，接吻就得結婚，剛好睡美人和白雪公主還可以互相幫忙。

周餘愣住，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畫棠好笑地搖搖頭，走近幾步問畫公主：“你今晚想做睡美人嗎？”

畫公主點點頭，又猶豫地問：“我可以是白雪公主嗎？”

“可以。”畫棠指了指桌上的鬧鐘，“但是白雪公主九點就要睡覺。”

畫公主：“……”

平時畫公主也常過來住，姐妹倆睡單人床倒也不覺得擠，可今天卻多了個周餘，她那張搖搖欲墜的單人床，看上去難以承受三個人的重量。

許是看出了畫棠的窘迫，周餘主動提議睡地板，還借口說天氣太熱，地板可以降降溫。

畫棠心疼她，特地找出冬天用的被褥，墊在地上，睡起來也軟一點。

分配好床位，畫棠關了燈，哄着畫公主入眠。

大概是折騰了一晚上，畫公主沾上枕頭就睡了過去，少見的好眠。

畫棠卻是輾轉反側，她心裏記挂着周餘，忍不住從床邊探出頭，不想卻撞上了周餘明亮的眸。

B市是個不夜城，即便是房間裏關了燈，窗外依舊燈火熠熠。

畫棠借光看着她，不知為何，突然就笑彎了眼，她想到從前看的羅密歐與朱麗葉，只是她和周餘的距離只有三十厘米的床高。

“睡不着嗎？”畫棠小聲問她。

周餘沒答，而是朝她伸出手。

畫棠怔了怔，許久才明白周餘是在示意她下來。

夜晚九點的B市，街道上人來人往。

孤身的人還在苦苦尋找分享月亮的對象，而周餘張開手，如願以償地擁抱了她的月光。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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