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四十一V(2)
們呢。”
“咋啦?就興你家賣?我以為什麽了不得的東西呢,不就是幾坨涼粉麽?有啥難的?”張家媳婦一看到常相逢過來,立馬處于戰備狀态,她今天可是把兩個兒子都帶來了,就是怕常相逢如果對她動手,她也有個仗恃。
同樣看到常相逢來的其他小生意人兒也都将目光凝在她的身上,就想看看她下來會怎麽辦,會不會再跟張家媳婦打起來。
“張嬸子說的沒錯,又不是什麽稀罕玩意兒,誰賣不是賣?以前張嬸子跟着咱們賣豆腐,賣熱豆腐,又不是一回兩回了,這次賣涼粉兒也是正常的,沒啥大不了的,”常相逢淡淡一笑,坐在自家案後悠然的切着涼粉,再一碗碗裝好,等着客人上門兒。倒是驚得張家媳婦一天沒敢放松警惕。
白天因為多了張家也賣涼粉,常相逢的涼粉賣的自然就慢了一些,待到天色微黑要關城門兒了,她才跟柳嫂将家什裝到老驢車上慢慢往家裏走。
“相逢回來了,相逢,”因為出了常家的事兒,李二和跟梁占海都沒有走,看到常相逢回來,忙站起身。
“相逢,你別聽我姐胡說,那方子是你們生計所在,怎麽可能随随便便給人?就算是賣也不回的,”李二和忙向常相逢道歉,雖然城南多了幾家賣涼粉的,可是有令狐家的鋪子撐着,他“窦師傅”的她的招牌又在四街八巷走了一個多月了,還能比不過那些野攤子?
“我姐呢?回來了沒?”常相逢沖李二和點點頭,又沖梁占海道,“城西呢?也有人開始賣了?”
“城西偏,還沒有呢,不過這常家到處跟人說他們是正宗的,還說你們的娘改嫁時偷了常家的家傳手藝帶走了,說是不叫你們賣呢,”梁占海從城西跑到城東,聽到的八卦也多一些,想了想終是鼓足勇氣小聲道,“他們還說,還說海嬸子不守婦道,當姑娘時跟人私奔,後來又不願給常秀才守節,跟着一個姓段的跑了。”
“啊-”屋裏傳來凄厲的哭聲,生生将外頭的人吓了一跳,窦二忙沖進自己房裏,才發現原來妻子跟岳母都在屋裏面。
“嬸子,嬸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也在,我知道那些話都是胡說的,是我嘴欠,我該打,”梁占海不過十五,看到淚水滂沱又哭又笑狀如瘋婦的海氏,吓的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沒你的事兒,你不說別人就不說了?叫她好好聽聽,好好看清楚那些人到底都是什麽嘴臉,”常相逢跨進屋看着跟常巧姑相擁而泣的海氏,心裏滿是鄙棄,自己作死,非得拉上別人。
“巧丫,娘不是故意的,她也是,”常巧姑想幫海氏說話,可是看到自己丈夫,心裏一陣發虛,半天才又讷然道,“她也是被紅靈那個賤婢給騙了。”
“她被人騙是一回兩回了?別人怎麽不會被人騙?人家就騙她?!你不知道她是什麽性子?今天的事兒娘有一小半錯,你就有一大半的錯,”常相逢可不打算就這麽放過常巧姑,“方子的事只有咱們三個人知道,我跟姐夫都能不說,你怎麽就憋不住呢?告訴一個是非不分的糊塗蟲,就顯得你孝敬了?”
“我,我,”常巧姑咬着嘴唇垂頭不語,她當時跟海氏說,完全是因為海氏是她的親娘,她覺得親娘不會将自己家安身立命的根本告訴別人,可是這才多久,常家居然也做的涼粉,而且還不叫她們賣了?
“現在說這些白搭蠟,關鍵看下來怎麽辦吧,”窦二像幫妻子說話,可是常相逢說的也沒有錯,若不是常巧姑管不住自己的嘴,哪裏會有今天的事?
“相逢,你來說吧,咱們家向來你最有主意,”窦二示意梁占海和李二和出去坐了,自己妻子幹活可以,可是論心眼跟見識,比姨妹還差的遠。
“這有什麽可商量的?他們不叫咱們賣咱們就不賣了?而且令狐家的生意是姐夫你接的,就算是咱們不賣涼粉,常家的人也進不去令狐家的鋪子,”因為有明奕在,這一點兒常相逢還是敢肯定的,“當然,咱們的生意肯定會受影響,索性這樣吧,我這就将熬涼粉的法子跟你們說了,以後你們也自己熬吧,順便也賣賣,左右已經傳出去了,大家一起掙錢好了。”
“相逢,這怎麽行?”李二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常家拿了方子可也沒有告訴其他人,而是也支了賣涼粉坨的門臉,除了叫自己家的人趕了車出來賣外,就是像常相逢這樣将涼粉坨子“批”給別人。
☆、四十五公開
窦二也想否決,可是想到這方子本就是常相逢的,他們靠這個已經掙了不少了,阻止她的話也說不出口,只是垂頭不語。
“今天夏嬸子也說了,咱們到底是親戚,有銀子自然叫親戚掙,難道我還叫仇人去掙不成?我這個向來不是看血親論親疏的,再說了,”常相逢加大嗓門,“不論是姓常的還是姓段的,誰又将我們當過親人?”
那種被人家幾句甜言蜜語就哄的不知道東南西北的傻缺可不是她!
窦二已經明白了常相逢的想法,與其不拿出方子得罪了窦七爺家這兩個兒媳,還不如大大方方的做個人情,左右這方子已經是保不住了,“是啊,大家都是自己人,你們一個城南一個城西的,咱們也不沖突,你看那賣紅薯涼粉兒的這麽些年也沒見餓死了誰。”
說幹就幹,常相逢起身招呼李二和跟梁占海,“過來我教你們熬涼粉兒,你們所謂的方子其實很簡單,就是一個字‘鹽’,別的涼粉不調沒味兒,而這個有,原因就在這兒,只有加了鹽的,才會成型,不然裝了盆怎麽也不會坨住。”
原來是這樣,李二和忍不住面露喜色,這東西他跟他二姐在家裏都試過,可是就是成不了型,原來竅道在這裏,“我明白了,相逢,謝謝你!”
送走了李二和跟梁占海,常相逢搬了把椅子就坐在大門口,海氏跟常巧姑到現在都沒有露面,她不打算裝做什麽也沒有發生過,她就要看着這兩個人出來,看她們有什麽面目來面對自己!其實這個時候,常相逢都有了分家的心!
海氏已經停了哭聲,看到天色不早,也不好再在窦家多留,在屋裏反複跟常巧姑賠了不是,才整了整衣衫出了屋子。
“巧,巧丫,”海氏沒想到常相逢正坐在院門口笑微微的看着她,雖然她唇邊挂着笑,可那冰冷的目光看的海氏脊背生寒,“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信了紅靈的話,沒想到她跟我幾十年的交情,會哄騙我。”
“她若是念着跟你的交情,怎麽會眼睜睜的看着你一個新寡之人帶了兩個女兒大冬天被趕出家門?她若是念着跟你的交情還會将你跟人私奔的事情散布的四鄰皆知?”常相逢譏诮的一笑,“你是多年沒人理會了,看到個熟人過來噓寒問暖共憶往昔,就把親生骨肉都忘個一幹二淨了吧?她是又叫了你幾聲小姐?”
“巧丫,你不要這麽跟我說話,好歹我是你的親娘,”海氏仿佛被人狠狠抽了幾個耳光,一張臉又青又紅,眼淚忍不住又落了下來。
“你是我親娘?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呢!那你好好跟我說說,你這個親娘為了我這個女兒都做過什麽?我在這裏洗耳恭聽,”常相逢連點兒心軟的意思都沒有,常巧丫已經死了,死在自己親生母親的懦弱和自私裏,她現在是常相逢,跟海氏半毛錢關系都沒有。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我也沒有想到紅靈心眼那麽壞,她以前不是那樣的,而且她過來找我也只是跟我說了說這些年的情景,又誇你跟你姐能幹,方子的事她沒有刻意提,我也是随口一說,”海氏殷切的看向常巧姑,“巧姑你還有印象對不對,以前你嬸子對你很好的,成天帶着你。”
“她成天帶着我,是因為那個時候她還沒有嫁給三叔,還是你的丫鬟,”在屋裏半天,海氏反複解釋的都是自己如何無心的,說自己這些年的艱難,甚至還說起紅靈的以前的種種好處,常巧姑對這個母親也很失望,“娘,人家都那樣說你了,你還不生氣麽?還在為她們辯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常家人過來不叫我們賣涼粉,我跟巧丫以後靠什麽生活?”
海氏跟常安邦私奔的事可不是誰都知道的,因為顧忌名聲,常家也根本沒有對外人提起。
“不會的,你們到底是姓常的,本來你跟二郎成親,沒有通知常家就是你們的不對了,”海氏從來先想自己做錯了什麽事。
“那你再嫁給段天生,通知常家了沒?怪不得人家說你自己跑着段天生跑了呢!我覺得你但凡有些氣性,當年就應該直接一條繩子吊死在常家大門口,叫大家都看看常家人是如何逼死自己親兄弟留下的孤兒寡母的。”
“行了,你別開口,”常相逢看常巧姑又要開腔,直接打斷她。自己這個姐姐比海氏也就強在看重她這個妹子,論起“心地善良”比海氏不遑多讓。
常相逢冷冷看着海氏,對于常家,不出現在她的生活裏,那就是陌生人,可是他們出現了,還是惡意的,那就不能怪自己無情了,“我現在只問你一件事,那個紅靈是什麽來歷,海家的家生子?”
海氏不知道常相逢為什麽問這個,可是女兒肯不提這件事,好好跟自己說話,連忙道,“是,她是海家的家生子兒,一家子都在海家呢,當年她跟願意跟我出來也着實難為她了。”
“到現在你還對她‘心懷感激’啊,那我問你,她的身契在哪裏?你還給她了?”常相逢懶得聽海氏憶往昔,直接問道。
“沒有,當年走時哪裏想的到那麽多,”海氏臉一紅,在已經成年的女兒面前,過去的事她也是羞于提起。
“那紅靈這些年跟鞏縣那邊來往沒有?”
“這我不知道,當初我還在常家的時候,她好像沒有,因為當年的事,她一家都被趕到鄉下莊子上了,這是我對不起她,”海氏搖搖頭。
這種聖母白蓮花自己真是沒法評價了,紅靈再倒黴,當初跟海氏一起走的時候,也已經曉事了,可她還是選擇跟着自家主子私奔而不是去通報海老太爺夫婦,後來海氏落難,她沒有幫忙,現在更是出來加害,可見這個人的心眼兒極壞,而海氏卻視她為心腹知己,也算是眼裏進屎了。
“你當年跟着我爹跑出來,紅靈當時是什麽反應?她也是大家子調教出來的,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厲害,還有,你是怎麽認識我爹的?”常相逢想把當年的事情弄清楚,找出對付常家的辦法來。
“這還是她當時給我出的主意,不然像常家那樣的出身,我怎麽可能會嫁給她?你外祖當過翰林院的學士,就算是當年的洛陽府見到他也是要執學生禮的。”也是因為如此,當年看上常安邦,知道自己絕無可能光明正大的嫁給他,才會想到私奔這一條路的。
紅靈出的主意?這種自私無情的女人,為什麽會出主意撺掇自家小姐跟人私奔?常相逢有些想不通,“為什麽?她為什麽要這麽做?你呢?為什麽要冒大那麽大的風險?私奔被抓住要沉塘吧?”
“我當年定過一門娃娃親,是開封米家的兒子,那人長的很醜,比我還大了七歲,我心裏本不願意,後來回我外祖家探親的路上,又遇到了你爹,就動了心,紅靈也覺得我嫁到米家十分委屈,你爹好歹是個秀才呢,聽說姓米的文才不行,連個秀才都沒考上,”回想過去,海氏也不知道自己當年是對是錯了……
姓米的長的醜,年紀大,還沒有文化,這确實不能滿足小姑娘的想像,常相逢點點頭,“我再問你一件事,紅靈當年若是跟你嫁到米家,是不是就是那種通房?”這種事小說裏寫的很多,常相逢本能的就想到這方面了,跟着海氏養的跟個副小姐一樣的紅靈,未必能看上米家少爺吧?
海氏被常相逢的問話吓了一跳,恨不得去掩她的嘴,“你小姑娘家家渾說什麽呢?叫人聽見了,”
人啊,真是,海氏十幾歲就能跟人私奔,卻在教育自己不能說什麽樣的話?“我只問你是不是這樣的?”看海氏為難的點點頭,常相逢冷笑數聲,“敢情是她看上了我爹啊,可她怎麽就嫁給常安民了?”
“常家并不寬裕,還是我過去了之後,将帶去的首飾變賣了,才又置了些地,而且你爹除了讀書不通俗務的,再說他對我也是極好的,”海氏不明白女兒為什麽問的這麽仔細,可是她對常相逢心裏有愧,乖乖的問什麽答什麽了。
“紅靈以前對我很忠心的,事事為我考慮,她才不會-”看上常安邦?海氏沒有想過個問題,如果常家是大戶人家,将自己忠心的丫鬟給丈夫做通房是題中之義,可是常家那麽樣的家境,怎麽可能?何況常安邦在世的時候對海映雪很好,她根本沒有這個想法。
“我明白了,紅靈不想你嫁到米家去,而我爹呢,除了家世不濟外,樣樣拿的出手,而且,學問也不錯,若不是死的早,只怕中個舉人之類的也是盡早的事,給這樣的人做小,尤其還有一個你這樣的事事聽她的話的主母,真是再好不過了,可是呢,到了常家,她的希望破滅了,反而被嫁給了小叔子常安民,”常相逢點點頭,嘆息一聲,“恨你也是自然的事兒。”
“不是這樣的,是紅靈懷了志良,沒辦法了,才叫安民娶的她,本來你爹是不許安民娶她的,說是要去母留子,可是我看她哭的太可憐了,就求了你爹,再說了,鄉下人家,哪裏能做出那種事?”海氏根本不相信常相逢的猜測,何況她一直将紅靈當做同甘共苦的親姐妹,沒有半點兒對不起紅靈的地方。
自己那個便宜老爹還是有些眼光的,“我爹出身不高,鄉下人家沒有出過去母留子的事,可是我爹卻要那麽做?你想過為什麽沒有?肯定是他老人家一早就知道那個紅靈人品不好啊?居然還跟人勾搭未婚先孕?”常相逢看了一眼一旁的常巧姑,“你說我說的有理沒有?”
常巧姑沒見過紅靈往父親常安邦那裏湊,可是她帶着自己的時候老找叔叔說話卻是有的,“是啊,當時我雖然小,可也記得,她老是哄着我叫我說去找三叔玩。”
說罷又沖海氏道,“娘,我在白園這些年,雖然白園沒有男人,可是這些事聽的也不少,妹妹猜的一準兒沒錯,我爹是常家唯一的秀才,三叔卻自幼頑劣,根本不讀書的,長的也是他們兄弟裏最差的,紅靈跟你在海家長大,怎麽可能看上三叔主動去勾搭他?定然是我爹那裏走不通,才會想出那種下作的主意,那個時候她年紀可已經不小了。”
“怎麽可能?我們從小一處長大的,我原想着等你爹中了舉人,再給她尋門好親,風風光光的嫁也,也不枉她跟了我一場,”海氏哆嗦着嘴唇,她想斥責兩個女兒小人之心,可是卻沒有底氣,她想起來自己懷着常巧姑的時候,紅靈确實說過丈夫需要要照顧之類的話,也曾每天晚上熬了湯水替自己送到常安邦的書房去,後來還是常安邦說他晚上吃東西睡不好覺,自己才不叫紅靈再做了。
海氏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常相逢看她的臉色,但知道這次她是真正聽進去她們姐妹的話了,好心裏的計劃已經漸漸成型了,就怕到時候海氏扯她的後腿了,“那你現在呢?還覺得她是個好的?對你一心一意對待你?”
海氏眼淚又下來了,“我怎麽這麽命苦啊,我從來沒有将紅靈當做外人看過,當初他們趕我走,紅靈一句話不說,我也沒有怪過她,畢竟嫁雞随雞,她是常家的人了,自然不能違逆安民的意思,”她這一生實在過的太難了,除了常安邦在的那幾年,居然沒有順遂的時候,有時她也想為什麽自己的日子過成這樣?可是怨來怨去,唯一能抱怨的也就是命運了。
“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常相逢最煩看到人哭,哭能解決問題麽?“這些日子你也別再過來了,省得人家又說你偷了什麽東西過來貼閨女!”
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常巧姑也沒有力氣再安慰海氏,起身送了海氏出門,回到屋裏看到常相逢坐在窗前不吭聲,猶豫了半天過來道,“巧丫,我知道是我錯了,可現在咱們怎麽辦呢?你不能不管這件事啊,常家人多勢衆,那個紅靈明顯就是故意的,咱們怎麽辦啊?”
“姓常的算老幾?他們說不許就不許了?要你的嘴是幹什麽的?還是姐夫一個大男人是幹什麽的?還是窦家的人,先不說其他的,窦七爺也是活了幾十歲的人了,聽沒聽過綠豆渾漿涼粉?還有,這方子是我從令狐家的船上學來的,他們要是不服,只管去找令狐家就是了,”常相逢看着跟海氏一脈相承的姐姐,氣得腦仁兒疼,“我找我姐夫說點兒事兒,你跑騰了一天也累了,先去睡吧。”
“巧丫,你已經想好主意了?”常巧姑在妹妹面前很心虛,可這事兒是她闖下的,沒得到妹妹肯定的答複,她根本就睡不着,“我都沒臉見你們了,還有你姐夫-”
“行了,我已經有主意了,經一事長一智,以後這樣的事再不要犯了,不然我再想幹什麽,就算你是我親姐,我也信不過了,”常相逢起身道,“我去跟姐夫商量商量。”
常相逢出去的時候,窦二正在院子裏給兩頭毛驢洗涮,雖然這個方子是常相逢的,可這半年多,在常相逢心裏,窦二也是自己的家人,如今姐姐跟母親鬧出這樣的事情,常相逢覺得很對不起成天勤勤懇懇為這個家奔波的姐夫。
“這次的事不算大,其實早出也是好的,總比以後捅出個大婁子來強,”常相逢拉了把小靠椅坐下,看着窦二給毛驢洗澡。
“我是覺得對不起你,這個家是你一手操持起來的,我沒管好你姐,”窦二悶聲道,在他心裏,常巧姑是自己的媳婦,媳婦弄出了這樣的事,連累姨妹跟着受委屈,他有些沒臉見常相逢。
“都是一家人有什麽誰對不起誰的?我姐那人心太軟了,娘又是我們唯一的長輩了,她出去了四年,再見到肯定很親,而且她也沒想到娘那個人-”常相逢有些說不下去,“也怨我了,事先沒交待她。”
“算了,事情已經發生了,咱們也別互相承認錯誤了,我有個打算說給你聽聽-”
常相逢的想法很簡單,不過卻已經驚着窦二了,“你真的要到鞏縣去?百十裏地呢,你一個姑娘家,要不我陪你去吧?我趕上驢車。”
常相逢居然說要到鞏縣去找她外祖一家,這叫窦二有些不好接受,再說了,這麽些年了,如果海家人想認她們,早就認了,誰會看着親骨肉淪落在外頭受這麽些委屈,“海家人會認你麽?咱們跑去求他們-”
“我不是到海家認親的,只是不想常家人再嚣張下去罷了,”月光照在常相逢白皙的臉上,也将她毅然的神情照的清清楚楚,“我姐不論怎麽說都是姓常的,你也算是常家的女婿,還有我,還沒有出嫁呢,我不想忽然跑出來這麽些親戚以後給你們添堵,左右我的命運。”
“聽岳母的意思,海家是大戶人家,他們會認你幫你?”家裏出了女兒私奔的事兒,一般對外都說是死了,莊戶人家講究少些,叫人回來成了親,也就罷了,可是大戶人家不一樣,一家子會因為閨女而擡不起頭來,常相逢這樣找上門兒,人家不把她打出來才怪。
“你不必擔心,我去是想借着海家的勢把常家的事兒一次性解決了,”常相逢現在不想跟窦二解釋太多,萬一他再回去安慰常巧姑,順嘴說出來,而常巧姑再跑到海氏那裏去現孝心,自己沒準就功虧一篑了,“你也不必跟我過去,畢竟家裏的生意不能停,叫姐姐也打起精神來,沒什麽大不了的,咱們雖然是小門小戶,可是也不能任人欺負,再說我把方子跟大家說了,常家的生意就做不起來。”
常相逢到鞏縣去确定紅靈的身份,只要能拿到她的身契,那麽娶丫鬟為妻的常安民,幫紅靈上了戶藉的常家,只怕也難逃其責。
至于海氏,左右名聲已經沒有了,依她那高貴善良寬容博愛的品性想來也不會跟自己這個“親生”女兒計較那麽多的。
“你還有多少銀子?我要帶走一些,還有,把你今年我姐才給你做的夏衣給我拿來,我撩撩邊改了穿一回,”女扮男妝的橋段常相逢看多了,用起來也挺方便。
第二天常相逢裝扮好出自己屋門時,就看到常巧姑已經裝好了包袱在門口等着她了,“這些你帶上,家裏的事你不必管了,我也知道這次是我錯了,昨天你姐夫也說我了,你考慮的對,常家要是不斷了來往,以後再拿你的婚事折騰,到那個時候,咱們後悔都來不及了,所以你一去好好求一求外祖他們,到底咱娘也是海家的姑娘,你能見到外祖母就最好了,當初她叫人來接過娘的,”常巧姑一臉車黯然,“可是娘不肯走,她不願意抛下咱們姐倆兒,寧願嫁給段天生那樣的人,也不願意扔下咱們姐妹。”
唉,可能是自己出了問題吧,看人怎麽就那麽不願意發現人家的閃光點呢?常相逢腹诽,不過常巧姑支持她到鞏縣去她已經很吃驚了,“嗯,我知道了,我一定會想辦法擺脫常家的,你放心,至于常家那邊不叫咱們賣涼粉的事兒,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也不用害怕他們,說出來他們也不占理,如果這方子是他們家的,咱們偷的,為什麽現在才拿出來做?這事兒一準兒是那個紅靈看咱們生意好了,想占咱們的生意呢!”
“這可是關系到咱們生計的大事,你可不能再那麽軟了?如果你這邊服了軟認了栽,我就算是從鞏縣求了外祖家的人幫忙,到時也無法挽回了,你可還有姐夫,将來還要生兒育女呢,要為後頭的事想想,”常相逢實在不放心常巧姑的個性,反複交待她。
常巧姑被妹妹囑咐的臉一紅,好歹她比常相逢大了兩歲,又已經成家了,可還給妹妹添亂,“你放心吧,她們這麽欺負咱們娘跟咱們姐妹,我豁出命去也不能叫他們遂了意!”
得了常巧姑明确的保證常相逢才算放了些心,又看了一眼窦二,“姐夫你怎麽沒有去賣涼粉兒?我說了不要你陪着,你如果也不在了,家裏有什麽事兒,姐姐一個人頂不住的,”她抖了抖身上的衣裳,“你看我現在的樣子,有幾個人能認出我是女人?”
常相逢穿了窦二的青布對襟衫,下頭灰布褲子紮在綁腿裏,露出穿了黑布鞋的天足,長發在頭頂束起之後用襆頭包了,原本雪白的膚色刻意抹的黑了些,大眼睛在濃黑的眉毛下骨碌碌轉着,看上去就像個精明利索的小哥兒。
“可你到底還小,萬一碰見壞人,”常巧姑心裏承認妹妹說的沒錯,可是叫一個小姑娘單身出門她還是有些不放心,“要麽我跟你一起去吧?”
“好啦,你不出攤兒了?夫妻倆兒都蹲在家裏指望柳嫂子一個人?走吧,咱們一起出發,到了東門我雇個車就行了,”常相逢擺擺手提起包袱,一拉常相逢,“快走吧,趁着涼快我也好上路。”
☆、四十六去鞏縣
東門裏不遠處的集市上就有車馬行,窦二陪着常相逢挑了一個上了年紀看上去忠厚本分的師傅,談好了價錢定了他的馬車,窦二又反複交待了,看着兩人趕了車離開車馬行。
趕車的師傅家也在東門住,兩下通了姓名,常相逢只對王師傅說自己是到鞏縣串親戚的,常相逢由“哥哥”相送,長的伶俐,穿的也整齊,王師傅也不疑有它,一老一小說說笑笑晃晃蕩蕩的就上了路。
明奕到常相逢的涼粉攤兒時卻沒有看到往日那張笑臉,心裏奇怪,下馬到桌子前坐了,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今天怎麽是常嫂子,你妹子有什麽事麽?”
“是明公子?”常巧姑看到明奕,心裏一動,若是他肯幫忙,自己家的事情是不是就容易解決一些?可是,她又想起常相逢的話,自己的事自己幹,彎腰求人最沒出息。
“沒什麽,巧丫有些事,沒出來,”常巧姑心裏猶豫,到底沒有跟明奕說實話。
“有事?病了?還是熱着了?”這些日子明奕大清早出來跑馬總是情不自禁的往東門這邊來,身邊的人都知道自家公子愛上了東門外的小吃,幾天不吃一碗就急的慌,現在明奕聽到常相逢不出來,心裏難免失望。
“沒,沒有,只是,”常巧姑不知道該怎麽說,目光卻不由自主的落在對面正殷勤招呼客人的張家媳婦身上。
“她們怎麽也賣涼粉兒了?這涼粉不是只有你們家賣嗎?”明奕随着常巧姑目光也發現了對面新開的攤子,心裏奇怪。
“不是,我們沒有,那方子被人得了去,巧丫也是因為這個,才出門去了,”常巧姑強忍着奪眶欲出的眼淚,顫聲道。
明奕濃眉一揚,“被人得了去?誰?不是,相逢出門了,去哪兒了?”她一個十五六的姑娘,明奕有些急眼,“一個人?”
“嗯,到鞏縣去了,我們外祖家在那裏,”常巧姑臉一紅,“家裏實在抽不開人,她又是個拗性子,我們也攔不住。”
“她一個人去鞏縣了?那麽遠?”明奕耳朵裏只聽見這一句話,“怎麽去的?”
常巧姑被明奕陡然升高的音量吓了一跳,忙道,“她姐夫幫她雇了馬車,她穿了男裝,巧丫從小就有主意,人也聰明-”
常巧姑話還沒說完,眼前的明奕已經翻身上車,揚鞭而去,驚得已經坐在桌前開吃的長随們忙摞下碗兒紛紛上馬去追。
“嘁,我當找了個什麽好靠山呢,也沒見人家幫你出頭啊,”張家媳婦看到明奕一行人過來,心已經提到嗓子眼兒了,她真怕明奕幫常家姐妹出頭來砸她的攤子,結果那小侯爺沒說幾句話,居然揚長而去,連涼粉錢都沒給就走了,這下一顆心算是落到了肚子裏,“別以為有個長的好的妹子就攀上貴人了,那是咱們洛陽城的小侯爺,什麽樣的女人沒見過?真以為能看上你那個潑婦妹子?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的德性!”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誰說明公子看上我妹子了?我們攀什麽靠山了?”常巧姑被張家媳婦的話給氣的滿臉通紅,她之前已經做了對不起妹妹的事,如今怎麽能叫人随口說這種話來禍害自己妹妹的名聲,“你賣我家的涼粉我不說什麽,并不是因為我怕了你,而是因為我家巧丫說了,錢是賺不完的,不值過跟你們計較,呸!”
張家媳婦還是頭一次看到常巧姑發這麽大的火,再看她手邊的長刀,心裏一凜想到常巧姑那個彪悍的妹妹,不敢再跟她叫板,可就這麽服輸又覺得不甘,嘴裏嘟哝道,“不攀是攀不上吧?你那個妹子比只老虎還兇,長眼的男人誰會看上你?”
“她張嫂這話就不對了,”柳氏跟常巧姑她們處的久了,漸漸将這對姐妹當了自己的妹子,看常巧姑吵架不行,忍不住開言道,“連你當年浪出圈兒的都嫁了張四狗,我們巧丫要長相有長相,要手藝有手藝的,只有男人配不上,哪會嫁不出去?”
張家媳婦跟柳氏年紀差不太多,大家都是鄰近村兒的,誰還不知道誰啊?柳氏話一出口,張家媳婦立馬啞了,偷偷看了身邊的兒子一樣,怕自己當年的醜事被兒子聽見,再不敢跟常巧姑她們鬥下去。
明奕沒有想到常相逢的馬車跑的還挺快,他們一直追到首陽山,才看到挂着新李記幌子的馬車,而且速度确實不慢,明奕一夾馬腹,“前面的馬車給我站住!”
得了常相逢吩咐趁着涼快趕路的王師傅被這聲大喝吓了個機靈,這光天化日的又是官道,還有劫道兒的?
常相逢迅速從馬車內探出頭來,“明公子,你怎麽來了?”
明奕看到常相逢,心裏一喜,“不是聽說你要去鞏縣麽?我追過來了,來,我送你去!”
你送我?常相逢看看明奕坐下的揚威跟身後的長随,幹笑道,“不必了,真心不必,我這車也挺快的,還不怎麽熱,”新李記不是什麽特別好的車馬行,常相逢因為銀子有限,雇的馬車也很一般,四處漏風是必然的。
“我看你跑的挺急的,這車怎麽行?等到了鞏縣,人也被顫散架了,再說了,你只怕還得路上住一夜才行,”明奕看了一眼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