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舊友

位于極西之地的無極宮,在修真界其實地位很特殊。

這裏盤踞着大陸上幾乎最厲害的妖修,其宮主莊蓬陽,蓬陽道人,是現存唯一的渡劫期人修。

沒錯,雖然名字裏有個妖字,但妖修是不折不扣的人修。

他們從出生一刻就與普通人沒有差別,只是因為多半在築基後覺醒了血脈中的妖獸印記,所以于修煉上多了一些尋常道修沒有的“捷徑”和“方法”。

他們兼具人修生來“通智”,和妖獸“天地之物”的優勢,在修煉方面擁有得天獨厚的條件。

就好像陸逍然,和青玉門那翰逸老祖同樣是木火雙靈根,照理說天資差不多。

但一個十八歲築基、五十歲結丹,剛過一百二十歲就晉身元嬰,而另一個二十歲築基,七十歲結丹,兩百歲才煉成元嬰。

這很大程度上就是血脈差異帶來的差距。

但正因為身體中這一份妖獸血脈,使得妖修在其他道修眼裏,地位反而變得極其尴尬。

是人類非妖物……但到底是異類。

這也是為什麽妖修在覺醒血脈之後常被族人不喜,大部分都遠離原來的家族,遷至極西之地生活。

曾經的陸逍然也是出生修真大家,與金庭門比鄰而居的剡中陸氏。

這樣看來,陸逍然的身世倒和原主的相似——都是出生家族旁系,因為母族承繼上古妖獸印記,而覺醒獨特血脈。

當然,剡中陸氏的門第可比莫尋山的蕭氏高出一大頭。

蕭氏雖然是煉丹大族,但到底是莫尋山普通一支,說是青玉門附庸也不為過。

但陸氏卻不一樣,其曾經甚至與修真界一寺二宗四門之一的金庭門比肩,所以陸逍然即便是陸氏旁系,也算出生高門世家。

當然,就跟陸逍然到極西之地就不願提起剡中陸氏,他的父族也不太願意承認無極宮的綠蘿殿殿主出生于自家。

陸逍然幼年在剡中陸氏的記憶都不太美好,比起最後害他殒命的無極宮,他可能還更讨厭陸氏一些。

如果不是無極宮的宮主為了陸逍然手中的須彌境而出手迫害,陸逍然恐怕會永遠待在那裏,直到老死或者隕落。

無極宮其實并不只是一處,而是盤踞整個極西之地的七殿總和。

無極,靈虛,若耶,綠蘿,焦源,泉源,元晨,各殿都由妖修大能掌殿。

陸逍然執掌的就是綜合實力排名第四的綠蘿。

一般殿主都有些随扈、仆從,因為仰慕其力量而追随殿主左右。

陸逍然手下曾有兩名護法,一個為護他突圍而同樣道消身亡,另一個則在混戰中不知所蹤,恐怕也是兇多吉少。

而現在踏進聚寶閣的女修,卻是若耶殿殿主的得力部下,名曰赤羽仙子的葉滿珠。

此女有赤鳥血脈,從名字上看勉強算得上朱雀一支,但其實相差甚遠。

不過她的脾氣和身材一樣火爆,絕對是一般人惹不起的主。

那些不長腦袋只長色心的男人湊上去,十個有九個下場凄慘,還有一個下場極其凄慘。

但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在她的殿主面前,那就變成了乖巧可人的錦雀,忠心又貼心的花解語。

可見若耶殿的殿主,真是禦下有方……個屁!

——就是一個長腿的人形x具!呵呵,現在還要加上見利忘義的無恥小人!

蕭然光是想到這個害他墜落塵埃的“摯友”,就覺得無比憤恨和厭惡。

雖然不知道若耶殿的葉滿珠為什麽要到虎溪山來。

但以此女平日做派,怕是白旭承也到了附近,目标多半就是聚寶閣。

此時蕭然早把剛剛想“逃跑”的事情抛到了腦後。

他現在滿心想着白旭承的事情,恨不得借喬珩的龍吟一用,立時為自己報仇。

但他伫立在門口,引起了對方的注意和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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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滿珠最見不得別人長得比自己美,無論對方是男是女。

當初有個綠蘿殿殿主,每天在她家殿下面前晃,她就對陸逍然那樣的美男子看不順眼。

這次從極西之地大老遠跑到虎溪山,剛到目的地就遇到一朵弱不禁風樣的小白花,葉滿珠膈應得很。

她見對方穿着一件普通的袍子,身上全無門派标記和大能氣息,就當他不過是過來參加商集的散修——而且還是那種剛築基不久的小散修。

跑到這些虛僞道修的地方,葉滿珠早就暴躁不已,現在看到一個修真菜鳥,就想拿他發洩一下情緒。

呵斥一聲“你看甚”,葉滿珠瞬間抛出手中法器——那帶着鐵索的爪鈎,就直取蕭然面門而來!

聚寶閣雖有維持秩序的守衛,但電光石火間很難反應過來。

眼看着這一爪下去,這個年輕修士非死即殘,旁人或漠不關心,或心生同情,或單純看看熱鬧,想着事後聚寶閣要如何處理……

誰知道那爪鈎看着來勢洶洶,卻在距離蕭然還有三尺左右的時候,如碰到金石一般發出哐當一聲巨響,和什麽結界摩擦出的火光立時四濺。

爪鈎不僅沒有繼續向前,反而被某種境力推回,差點砸在葉滿珠自己身上。

——防禦法器!而且很是厲害!

這美豔仙子是個金丹修士,她手上的爪鈎看上去應該是個上品靈器,在場的人看到那爪鈎發出的火光和之後動态,那裏還不明白,這個年輕修士也并不是毫無所依的。

葉滿珠震驚之餘也算機敏,堪堪收回了自己的法器。

“爾敢。”伴随着一威嚴男聲,葉滿珠就被一巨大的境力壓得立時跪下。

蕭然心中冷哼一聲,随即再不看她,也不管周圍那些滿臉震驚和恐懼的人群,徑直朝樓上走去。

這下聚寶閣底層大廳的散修立馬慌亂了起來。

——原以為是一場金丹碾壓築基、結果築基有法寶沒被碾壓的小熱鬧,誰想到聚寶閣竟然有一位化神老祖,而且俨然是那個築基修士的靠山!

如今形勢扭轉,衆人驚懼之餘皆嘆這嚣張女修這次怕是踢到鐵板一塊,兇多吉少了!

就在這時,一白衣男子攜數名随從走進閣內,向境力傳來的方向躬身行禮。

“屬下無狀,晚輩管束無方,還請前輩手下留情。”

已經走上一節樓梯的蕭然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腳步不自覺一頓,卻很快繼續腳下動作,往上走去。

那白衣男子态度誠懇,一上來立刻代仆道歉,可能讓那高閣之上的老祖稍微消氣,對方境力雖未撤,但到底沒有下一部的動作。

白衣男子看了看遠去的那個背影,若有所思。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淡淡地道:“就跪在這裏,好好反省一下。”顯然是對還被壓制在地的葉滿珠說的。

葉滿珠再是跋扈潑辣,面對一根手指就能碾壓她的化神大能,一樣滿心恐懼。

連累殿主要對他人俯首,更是讓葉滿珠倍感羞愧自責,只能頭也不擡地跪在那裏,連後來對方境力撤了,也絲毫不敢動彈。

但她內心卻從驚惶變成憤恨。

——沒辦法恨那個化神老祖……那就恨剛剛那個誘自己出手的築基小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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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鳴正在奉承喬珩,就見對方冷若冰霜的臉上神色微動。

正當他要詢問的時候,只聽見喬珩一句“爾敢”,然後只覺得周身感到壓制,俨然是化神劍修催動了境力,施展了威壓。

立刻意識到是剛剛那美貌的築基小修發生了什麽事情,引得其主動怒,鐘鳴作為聚寶閣的管事,趕緊表态:“在下立刻去将方才那位修士帶過來。”

然後就匆匆退出雅間,向樓下趕去,一邊用神識探去。

随即看到自己走上來的蕭然,鐘鳴仔細端詳,未見對方有何異樣,總算是把心放回了肚子。

“啊,您沒事吧?”他關心地問道。

“沒事,”蕭然看了看态度比剛剛還要殷勤幾分的鐘鳴,收起了在喬珩面前的乖巧模樣,滿臉俱是冷漠:“沒想到聚寶閣這樣待客,某真是大飽眼福。”

若是後面未感到有個元嬰妖修,鐘鳴恐怕要直接開口道“妖修無知,擾您清靜”了。

可是後來的那個也不是善茬,輕易不能得罪,鐘鳴只能賠笑背鍋,以金丹之資對一個築基修士躬身賠禮。

也幸好這管事沒有說妖修不是,要不然骨子裏是陸逍然的某人肯定立刻炸毛。

這時後方傳來一男子聲音:“前面那位道長稍等。”

蕭然聽到了這個聲音,不僅沒有依言停下,反而邊走邊問:“我家老祖呢?”

鐘鳴見蕭然根本不想理那元嬰妖修,只能無奈對樓下之人行禮,然後帶蕭然去到喬珩所在的雅間。

白旭承看着那個年輕修士不搭理自己,也沒有生氣或感到難堪。

他笑了笑,就在聚寶閣一管事的引領下,進了另一個雅間。

……

蕭然看到喬珩,雖然知道對方已經知曉,仍然立刻擺出一臉受了大委屈的樣子,告狀道:“若不是老祖,弟子今天就交代在這鬼地方了。”

明明被指責,跟在蕭然身後的“鬼地方”管事卻還得再次賠笑。

喬珩看了一眼蕭然,淡淡道:“出去。”

鐘鳴自然知道他這話是對誰說的,于是趕緊告退。

沒有了外人,蕭然更加理直氣壯,把剛剛情況驚險又描述了一遍,頗有誇大之嫌。

難得喬珩眉頭都不皺,等他說完了,就聽見對方問道:“老祖,今晚到底有什麽東西,還要您親自過來這鬼地方?”

這處聚寶閣在虎溪山最繁華的地段,怎麽看也是風水寶地,卻被蕭然兩度稱作鬼地方,要是鐘鳴還在場,怕是要憋住一口老血。

喬珩其實已經注意到,蕭然此刻的反應比平時激烈不少,行事舉止雖改變不明顯,但總覺得與往日稍有不同。

他以為對方是為剛剛的突發狀況心有餘悸,所以完全沒有打斷,只聽他牢騷抱怨,把郁氣發洩出來。

蕭然的問題問完,本來沒指望能得到回答的,沒成想對方竟然開口了:“龍鱗。”

蕭然:“!!!”

原來如此……是龍鱗啊,難怪喬珩要大老遠跑過來看看。

如果聚寶閣真的有龍鱗,那确實有吸引人的資本。

只是不知道那龍鱗什麽屬性,什麽品相,數量又有幾何……

“龍鱗一定會屬于老祖!那些人根本配不上。”尤其是某個元嬰妖修!

他那斬釘截鐵的模樣并未打動喬珩,劍修依舊沉默不語。

被剛剛的事情打亂了節奏,蕭然這才想起來自己原本的“計劃”,暗嘆機會已失,只能再從長計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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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晚上聚寶閣開始正式競價還有一段時間,蕭然坐在房中不願再出去,免得碰到讓他止不住恨意的人。

所以幹脆把小毛球放了出來。

這三天趕路,蕭然“自身難保”,當然也不可能讓小毛球出來“受苦”,所以就一直放它在禦獸環睡大覺。

此刻小家夥睡飽了,剛出來就往蕭然身上撲,小爪爪拍拍蕭然的腿,發出嗷嗚嗷嗚的聲音,透着一股小委屈。

蕭然瞥了一眼喬珩,見他對“噪音源”沒什麽特別反應,于是放心地摸摸小毛球的背,當做給它順毛,一邊還小聲安(恐)慰(吓)道:“外面世道艱辛,尤其人心險惡,你看你這小身板,還沒有二兩肉吧,放出來立刻就會被人給吞了,骨頭都不剩!”

喬珩無言地看着某人“危言聳聽”,出言吓唬一只還沒有斷奶的小喵。

小毛球也察覺出蕭然的心境與平時不同,似乎格外煩躁和不滿,于是果斷乖起來。

它還主動伸出一只小爪爪,摸摸蕭然的手背,似乎在安撫他。

大概是旁邊有喬珩,讓人感到安全;懷裏又有小毛球撒嬌賣萌,讓人倍感輕松愉悅,蕭然的心突然就沉靜下來。

——不過遇到一個徒有其表的人渣罷了,以後有機會、有能力的時候弄死對方就好,何必現在給自己找不快?

想到這裏,蕭然把小毛球抱起來,捏一下它的小耳朵,再捏捏小爪爪,偶爾撸一撸小尾巴,總之拿小毛球打發時間,玩得不亦樂乎。

偏偏他懷裏的小家夥還以為蕭然在跟它玩,開心得不得了,樂得直打滾,時不時露出自己毛茸茸的小肚皮,躺平任由蕭然調戲。

什麽四聖血脈,什麽金水雙靈根,什麽鋒利的爪牙,都是浮雲~

“剛剛看到聚寶閣的名錄裏有不少珠子一類的寶貝,要是我有靈石,就換給你了。”

蕭然語氣中頗為無奈,還帶着一絲自責:“別人家的貓都有漂亮的玩具玩,就你只能玩石球,真是太可憐了……”

坐在旁邊的劍修:“……”你還可以說得更加清楚一點,真的。

然而這小修士比喬珩想得還要堅強。

只見他側過頭問喬珩道:“老祖,您有多餘的靈石嗎?可以借給我一些嗎?我回去以後一定加倍努力工作還給您。”

喬珩:“……”

過了一會兒,鐘鳴又被叫到雅間裏。

“您要珠子一類的寶物?”鐘鳴先是有些疑惑,後來看到蕭然懷裏的小喵,頓時恍然大悟。

——看來這位大能心疼自己小侍,要買東西給他壓驚列!

鐘鳴沒想到這個油鹽不進的劍修竟然會在目标之外的東西上花靈石,随即道:“請您稍等。”

随後,鐘鳴就命人捧上了一個盤子,上面鋪着厚厚絨布,五顆各式各樣的圓珠靜靜躺在絨布之上,煞是好看。

有兩顆鲛珠,一顆鴿蛋大小,一顆雞蛋大小,還有顆金剛琉璃珠,此外是一對玉球,看上去色澤溫暖,十分漂亮。

鐘鳴也是聰明,知道這珠子根本是給小貓玩的玩具,所以專挑那種看上去奪目,但其實價格不算太貴的普通珠寶,免得暴殄天物。

小毛球見到絨布上的東西,早就樂暈了,伸出小爪爪,恨不得每個都摸摸。

還好蕭然眼疾手快,趕在小家夥摸到之前抓住了它的小爪爪。

——要不然就這麽來幾下,珠子上面有了劃痕,那真是不想買也得買了。

蕭然作勢拍拍它的小屁股,義正言辭地道:“不是你的東西怎麽可以亂碰?還有,不可以貪心,這是老祖送給你的,只能有一個!”

他說完就扭頭看向喬珩,一副完全等對方做主的聽話模樣。

小毛球沒有開智,根本聽不懂蕭然在說什麽,但有樣學樣倒是把握得很好。

它見蕭然看劍修,也跟着瞄過去,歪着小腦袋,偶爾嗷嗚叫一下。

一主一寵看着喬珩,蕭然也不說請求,但他們眼神裏透着的期待,真是一!模!一!樣!

喬珩:“……”

隔了好一會兒,連鐘鳴都覺得喬珩說不定後悔,不打算出靈石買東西了,他突然又開口道:“都留下。”

鐘鳴聞言有些詫異,但他就等喬珩做決定呢,得到了準信立刻堆起笑容:“剛剛是我們護衛不周,讓道長收到騷擾,這些珠子就當是賠禮,望海涵。”

蕭然正高興呢,聽到鐘鳴的話,不禁想:“這聚寶閣的管事倒是很會來事。”

先不說賠禮的事,讓喬珩做決定,這與一開始就說是賠禮,珠子免費贈送可是很大區別的。

既可以讓喬珩出風頭,但是又不用他花費分文——就算是蕭然自己,也承認這樣的處理方式很讨人喜歡。

不過,他可不管是聚寶閣買單,還是喬珩付賬,反正東西是自己的了,立刻道:“謝謝老祖。”

說完就把小毛球放到絨布上,讓它跟自己的新玩具“打個招呼”,互相“認識”。

小毛球也不客氣,一個珠子來一下,一會兒工夫,每顆珠子身上都有了“愛的印記”,徹底歸小毛球所有。

在旁邊圍觀這一切的喬珩和鐘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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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毛球有了新玩具,在房間的地上玩得不亦樂乎。

那珠子畢竟是硬物,在地上滾來滾去總會發出聲音,但卻絲毫沒有影響劍修冥想。

等正式的競價環節開始之前,他才睜開眼睛。

築基之後就可以辟谷,更何況是化神老祖,喬珩和蕭然不用吃東西,卻不代表他們房間沒人(喵)要吃東西。

聚寶閣也是牛掰,竟然硬是找到了一份羊奶,讓小毛球可以不餓着肚子玩耍。

玩了新玩具,又吃飽喝足的小毛球眼看有些困頓。

但它三天都待在禦獸環裏,此時強打着精神不睡覺,就想跟蕭然待在一起。

蕭然則饒有興致地看着它蹲坐在自己懷裏,小腦袋一點一點,眼睛都眯起來了,就是不卧倒,在那裏晃來晃去,一下子快睡着了,一下子又踉跄着醒來,極有喜感。

摸摸它的小腦袋,把它圈進懷裏,蕭然又摸了摸它背上的絨毛:“休息一下,乖孩子。”

待小家夥真的蜷成個小毛球,乖乖在蕭然懷裏呼呼大睡,聚寶閣的競價環節也正式開始。

……

鐘鳴雖是此處聚寶閣的總管事,但主持競價的卻不是他,而是另外一名金丹修士。

蕭然從雅間的窗子看向內院,發現這圍着內院的雅間至少有五十間,竟然全部開着窗。

在化神老祖身邊,蕭然也不怕被別人窺視。

——敢在化神老祖身邊做小動作,除非是另一個化神,或者渡劫大能……

不過蓬陽道人在極西之地,想來這龍鱗雖然珍貴,但也不至于把他吸引來。

至于大陸之上目前所知的化神老祖,多半是家主或宗門長老,就算想要這龍鱗,也不會親自前來散修盟的地盤,多半會讓門人跑腿。

像喬珩這樣連長老都不是、帶着一個拖後腿的侍從就跑過來的老祖,恐怕只有他一個了。

因為這些屋子裏的人都和喬珩之前一樣掩藏了威壓,讓人探不到地。

再加上經過剛才的事情,大家已經知道這樓裏有化神劍修,更是有些躊躇要不要競價,但把自己氣息掩藏一些,避其鋒芒,也是所有人一致的選擇。

……

這時候葉滿珠還在門口跪着不敢起身,白旭承身邊只有一個黑衣男子和幾個侍從。

那黑衣男子名為霧鴉,也是白旭承的得力手下,他見殿主沒有看院中,凡人望向旁邊,有些擔心道:“殿下,我們要不要……”

“前輩大量,那事多半已經揭過去了,但滿珠得跪到他們離開,”白旭承淡淡道:“也是時候給她一個教訓了,要不然遲早惹上大禍。”

“還是殿下的話她聽得進去,您多說說她。”

“我說得夠多了……其實一個人骨子裏是什麽樣的,變不了的。”那是靈魂決定的,豈能更改?

他現在真正擔心的,是那個青玉門的化神劍修。

——雖然這大路上化神老祖還有幾個,但如此年輕,又是劍修,還不是眼長在頭頂的首山劍宗之人,那只有可能是青玉門的喬珩,喬老祖了。

想都不用想,他絕對是同樣聽到了“龍鱗”的傳聞,過來看看的。

而這個所謂傳聞,其實多半是散仙盟或聚寶閣的人自己透出去的,目的就是在于把這些大能們都吸引過來。

有這個喬珩在,如果他确定要參與競價,旁人絕對不敢與之争鋒。

就算那些房間裏有其它大門派的修士,也不可能在此時與之硬抗。如此一來,他們能獲得的機會就更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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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說,如果大家已經知道了壓軸的會是一件比較難得的寶貝,那麽前面的競價環節反應就會相對平平。

因為實力差不多的人都要卯足勁,把所有財物投放在最後一個寶貝身上,哪舍得現在就分出籌碼去。

但今天晚上情況卻是大不相同。

從開始幾個寶物就已經有不少人開始競價。

“他們知道争不過老祖,就自覺放棄了,還算他們有眼見。”蕭然倚在窗旁,看着其他人“熱烈”參與,說起了風涼話。

他也不管喬珩理不理,就自顧自地道:“老祖,那件羽衣還沒我身上這件品級高呢,竟然就要兩百塊上品靈石,這些修士莫不是受了刺激,傻掉了嗎?”

“妄言。”後面傳來冷冷一聲。

那語氣裏有些冷峭,但蕭然卻一點都不害怕。

——說妄言,就是這個端方的劍修在表态,覺得自己剛剛說話不知收斂,太狂妄……但卻沒說“慎言”,那就是不阻止他說話的意思嘛~

不過他一邊說話,還不忘一邊奉承一下“金主”,狀似很興奮地道:“那件羽衣兩百塊上品靈石,那我這件袖飄風起碼值四百塊,哦不,值五百塊上品靈石……老祖您對我真是太好了!”

劍修這回沒說“妄言”了,也不知道是承認了這袖飄風價值不菲,還是承認了“對他太好”的事實。

随着競價越來越後,出現的寶物也越來越珍貴。

開始還是些中品的法器、功法,到了後半段從那件羽衣開始,已經全部是上品靈器等珍品,把聚寶閣,或者散修盟的實力表現得淋漓盡致。

這個蕭然一點也不意外。

大部分散修因為沒有門派,實力相對較弱。整個散修盟最厲害的修士是盟主灼羲真人,是個元嬰修士,放在青玉門裏也不過是一峰之主。

但散修盟門下修士人數衆多,聚集起來的力量也不可小觑,所以才能跟青玉門在內的一寺二宗四門并駕齊驅。

而且這些散修沒有宗門的庇護,也沒有宗門的限制,所以在某些方面甚至比大派弟子還要自由舒心。

據陸逍然所知,散修盟裏有不少妖修,這些妖修畏懼極西之地的嚴酷環境和競争,但又不被修真門派所接受,所以加入散修盟,找一庇護之所。

這也充分說明散修盟裏環境相對開放。

正是這種環境,使得散修盟發展得極其迅速,不到千年就已經頗具規模,眼看着壯大起來。

所以他們能找到這些東西,并不讓人奇怪。

當然,這其中也有一大部分并非散修盟所得,而是有人寄賣,不願露面,至于他們是怎麽得到這些寶物的,散修盟守口如瓶,絕不對外透露,也是誠信使人信服。

蕭然只是來看熱鬧的,雖然之前被攪和得心情有些差,但是後來回到喬珩身邊,又有小毛球玩,慢慢恢複了以後就專心看熱鬧了。

他其實對那些羽衣、功法什麽的都不太在意,只希望那龍鱗快點出現,好讓他看看真正的好東西。

很快就到了倒數第二件寶貝。

當錦盒被打開的時候,倒是引起了蕭然的注意。

——咦,這不是我當年買的那只博山爐嗎?怎麽又出現在這裏?!

蕭然整個身體都立了起來,差點探出頭去。

這時,那主持競價的金丹修士介紹道:“這一青銅博山爐名曰雲巒,乃上品靈器。”

只見那博山爐的爐身通體都是雲紋,爐盤上部和爐蓋鑄出峥嵘崔嵬的山巒。

爐蓋上順着山勢自由镂孔,連山間景色都雕刻得栩栩如生。山間虎豹奔走,甚至可見小猴蹲踞在巒峰和樹影間騰躍嬉戲。

博山爐的底座呈三龍出水狀,以龍頭擎托爐盤,工藝精湛華美。

但光是一件擺件,決計稱不上上品靈器。

這件青銅博山爐,和喬珩送給蕭然的那只九轉蓮花寶爐有相似的功能。

那就是燃香後可令人清心定魄,有助于冥想入定,促進修煉,不僅可以避免修士因雜念過多而無法沉靜,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排除心魔擾體。

這種靈器對于心智堅定之人其實沒有多大用處,只能算聊勝于無。

就好像當年的陸逍然,純粹是因為喜歡把綠蘿殿弄得煙霧缭繞,好似仙山一般,所以才搜集了不少香爐、爐鼎等各式燃香器具回去。

但是對于本身就隐約出現心魔的人來說,這件青銅博山爐卻是不可多得的法寶。

所以不出所料,等主持競價的修士一介紹完它的作用,就立刻有人開始叫價。

蕭然現在可聽不清他們叫了多少靈石了,他現在只想罵人。

——喵了個咪的,本尊的綠蘿殿該不會被那群猢狲給抄了吧?!

殿主身死道消,新掌殿人選一時半會還争不出來,綠蘿殿勢必會一團亂。

這時候有人把他來不及收走的靈器揣走,然後又偷偷賣掉,簡直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

只要想到自己費了多少心思捯饬得美輪美奂的綠蘿被他人染指,蕭然終于實際體會到什麽叫心如刀割。

蕭然剛剛有動靜,喬珩就注意到了。

——如果說剛剛蕭然還是事不關己,可以胡說八道、任意評判別人“買得值不值”,那現在他對那只青銅博山爐的反應,就太過在意了些……

其實他的這種反應,讓喬珩有些意外。

事實上,就算蕭然每次有求于他,對方眼睛的期待也總是帶着一絲掩藏極深的漫不經心。

就好像喬珩答應他,他會很高興,但若是不答應,那也無所謂,不太會影響他的心情。

像這樣全身僵緊,想看又不看的樣子,當然很是特別。

喬珩難得用神識一瞥,眉頭微皺。

——這博山爐雖是個上品靈器,但若跟蕭然手裏那只九轉蓮花寶爐相比,還是差了不止一丁半點的,有什麽好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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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錦盒被打開的時候,霧鴉看了一眼白旭承。

外面已經開始有人迫不及待地開始叫價了,這寶貝顯然是個搶手貨。

見白旭承遲遲沒有發出指令,霧鴉忍不住出言提醒:“殿下。”

白旭承看着下面那只靜靜躺在錦盒裏等待新主人的博山爐,不知道在想什麽,沉寂了很半天。

等下面的人都忙活了一圈了,白旭承才輕輕點頭,霧鴉立刻拿出代表他們的玉牌喊價。

——這才是他們此行的真正目的,可不能有失啊!

霧鴉喊得價格是五百塊上品靈石,這已經與陸逍然當年得到這博山爐所花價格持平,在修真界可沒有所謂升值貶值的概念,好東西一直就好,不好的東西永遠賣不了高價。

陸續又有幾個人跟霧鴉搶,待到了七百塊上品靈石的時候,已經只剩霧鴉一人出聲了。

就在霧鴉放下心來,準備等待那個金丹修士敲板落蓋,這時候,所有的人都聽到一個聲音。

“八百。”那聲音赫然來自于剛剛威懾過女妖修的化神老祖!

霧鴉頓時被驚住了,下意識地看向自家殿下,卻見他眉頭緊鎖,看來也為此事煩心。

“殿下?”霧鴉不敢擅自做主,遂出言相詢。

“再喊。”雖然那個劍修已經開口,斷沒有放下化神老祖的身份結束競價的,但白旭承卻不想就此放棄。

雖然有自家殿下的命令,但霧鴉在化神劍修之後出聲,自是忐忑,聲音都些不再堅定:“八百……八百五十。”

誰都沒想到還有人敢跟老祖争,外面一時間鴉雀無聲。

過了好一會兒,那個金丹修士才意識過來,正準備繼續流程,誰知道那位老祖再次出聲。

“一千。”

根據聚寶閣的估算以及上次賣出的經驗判斷,這博山爐這次能賣出七百塊上品靈石就已經很出人意料了,現在這位老祖竟然喊了個很是吓人的數字,怎叫人不心生惶恐。

霧鴉看了看白旭承,見他閉上眼睛,就知道自己不用再出聲了,心裏面倒是松了一口氣。

——要是再讓他跟在化神老祖後面喊一個數字,他估計要承受不住。

……

不僅是外面的人驚呆了,跟喬珩一起坐在雅間裏的蕭然也有些懵。

他剛剛還在為霧鴉出價而生氣呢,現在情況突然就變了。

——啊咧?博山爐怎麽到喬珩手裏了?這劍修不是沖着龍鱗來的嗎?

然而沒有解釋,也沒給蕭然時間發問,這件陸逍然的舊物就有了新主人,一切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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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銅博山爐已經花落老祖家,接下來就是萬衆矚目的壓軸寶貝登場了!

當主持的金丹修士口中說出“龍鱗”二字的時候,場內又是鴉雀無聲。

一方面是因為當初知道的“小道消息”得以确認,大家還需要時間消化消化,另一方面,衆人已經猜測那劍修老祖是沖着龍鱗來的,所以一時之間都不敢喊價。

蕭然看了看現場突然從三個金丹修士增加到五個金丹修士,而且還有一個元嬰氣息影影綽綽。

而那錦盒裏的青黑色鱗片,也不知道從原主身上剝下來多久了,竟然還有威壓,昭示着這片龍鱗的血脈。

然而,就在這時,觀察了一會兒的蕭然皺眉。

——咦,這龍鱗怎麽奇奇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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