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代價
丁凱城帶着小何醫生匆匆趕到,秦白的臉白得像鬼一樣,呆站在一邊,人說話沒反應,推也推不動,十分占地方。剛開始丁凱城還以為他也中招了,連拖帶拽把他也塞進汽車後座。這裏四面八方都是等着下午入場的人,相機也多,救護車進來不知要炸出怎樣的流言蜚語,今晚上他S市都不用回了,直接給林先生遞辭職信算了。
小何醫生剛讓易為春用礦泉水漱了口,吐到袋子裏的水都是紅的。
像是被那紅色刺激到,秦白從座位上跳起來,頭磕到汽車頂棚,開車的丁凱城都吓得差點踩剎車。楊宣趕緊護住他的頭,怕那個沒完,那個又來個腦震蕩的,網上輿論沒準就要瘋傳一哥二哥鬥毆了。秦白不管不顧,抓住易為春的手腕,“你沒有吞下去對不對?!你沒有對不對?!”
那是什麽,是用來割紙張割皮革的刀片,為什麽會被易為春吃進嘴裏,萬一吞進肚子裏怎麽辦?他頭腦發昏,感覺眼底一陣發暗,怎麽也想不明白,越想冷汗越冒,喉嚨底有顆長了刺的核桃,逼得他要嘔出血來。
易為春剛剛含了小何醫生給的鎮痛的藥水,舌頭發麻,感覺下半張臉都不是自己的,秦白握他的手腕還更疼一些。他說不出話,皺了皺眉,手往回縮,想要秦白放手。
秦白看到他皺眉,好像是被打了一耳光,頹然地把手放下了。“對不起……”
“秦白!你坐下!”丁凱城吼他。
他失魂落魄地落回座位上,手埋在掌心裏,咬着牙說:“是餅幹。粉絲在機場送的,我沒想到裏面會有刀片。我記得那個人的臉,機場監控應該也有,你們報警吧。”
是怎樣的恨意,才能讓一個女孩子,一截一截剪斷美工刀片,耐心而細致地把它們塞入甜蜜的點心中。
秦白想到就渾身發冷。
蔣寒露說得沒錯,愛是大大方方,不是充滿算計。他年少輕狂,事事如意,就天真地以為世界很簡單,人心也很容易玩弄,他自信能騙過所有人,一切都盡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可是原來人心是這樣一個可怖可畏的東西。
他還年輕,得到得太輕易,就忘了什麽都是有代價的。
秦白沒想到的是,一切苦果,都要回向他最珍視的那個人身上。
原來這就是對他的報應。
B團的負責人楊宣也随車到醫院打點,B團有自己的協議醫院,只是太遠,估計路上堵都要堵上好幾個小時,丁凱城大手一揮,直接開到了最近的一家公立醫院。
秦白和易為春外形本來就顯眼,身量又高,就算戴了口罩和帽子,從走廊匆匆而過也引人注目,更何況還有丁凱城和楊宣跑前跑護航,好幾個人探頭探腦地望向這邊。
在事情沒有定性之前,林先生向來是不喜歡MIXing有什麽風言風語的,可緊要關頭又顧不得那麽多,丁凱城心裏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特約的醫生讓易為春張嘴看了看創口,丁凱城在旁邊殷切地問:“大夫,怎麽樣?”
對方疑惑地看了他們幾個一眼,“怎麽會傷到這裏?”
幾個人一起沉默了,醫生看了看他們的穿着打扮,還是特需,在醫院這個地方,天潢貴胄三教九流他都見多了,心裏多少有了點數,正常人誰會把刀片吃進嘴裏。
“喉嚨沒事,那種玩意兒吞下去的可能性很低,就是口腔和舌頭有傷口,先清創,打個破傷風。看看有沒有太深的創口,有的話就要縫針。”
丁凱城和楊宣兩人心裏都咯噔一下。
“還有,待會去驗個血。”
秦白一愣,“您懷疑刀片不幹淨是嗎?”
“只是不排除這種可能而已。”
麻藥的效果很快就發揮了,易為春只覺得腦袋暈乎乎的,嘴裏有種異樣的酸脹感。他分不清自己是張着嘴還是閉着嘴,好像五官中突然缺失了一部分,留下身體空落落的疑惑。
“可能還是會有些疼,能叫,就是別說話,你舌頭上也有創口。”
易為春無聲地點點頭,感覺自己張大嘴流着口水的樣子好像個傻子。
丁凱城和楊宣守了幾分鐘,也許是覺得他們在易為春面子上過不去,就轉出去了。
秦白哆哆嗦嗦地蹲下去,去握易為春的手的幾個指節,把易為春冰了一下,易為春沒有抽回手。他不做聲,咬緊牙關看着醫生的手。
堆在一邊的帶着血污的棉球紅得刺眼,它們燒着他的眼球肺腑和心髒,讓他覺得渾身又冷又疼。
他執拗地注視着它們,仿佛要把這一些牢牢烙印在心底。
為什麽躺在那裏的人不是他,偏偏是易為春。如果他沒有遞給易為春餅幹就好了,如果吃下去的人是自己就好了。
或者,原來一開始就是錯的,如果他沒有出現,沒有強迫他挾持他,是不是易為春就會好過得多。
那餅幹裏的小而閃光的刀片,仿佛游走在他的血管和骨骼中,将他片片淩遲,千刀萬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