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傻妖

教她什麽?君微迷茫地眨了眨眼。

“罷了,”閻煌轉身,搖了搖手中的折扇,“日子還長着呢,不急這一時。”

君微滿頭霧水,只能跟在他身後。

這一路過來,都是一片死寂,她不由自語,“奇怪了……這兒的人怎麽都沒了呢?”

“你以為昨夜那些東西是哪兒來的。”

君微一愣,“那些真是本地村民?”

閻煌瞥了她一眼,滿臉的懶得解釋。

“怎麽會呢?那麽多人,全都死了嗎?”君微追上他,“怎麽死的……你知道嗎?”

閻煌被她給追問得煩了,停下腳步,指着路面,“地上的灼痕,看見麽?”

君微低頭,地上果然有花樣繁複的焦痕,圖騰巨大,放眼望去只能看到花紋一隅,分辨不出畫的是些什麽。

“全村都被當做祭品活活燒成了灰,這樣還不變鬼村——才真有鬼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可君微卻心驚肉跳——她想起來了,在《九州奇門》上确實見過,有種陰毒邪門的陣法是以陣內的生靈為祭,換取修道者突破瓶頸的那一股精氣。

當時,繪制圖騰的那頁被人給撕了,所以她沒見過長什麽樣,但如今一想,怕就是這個了。

“這也太過分了!”君微氣得想罵人,可惜詞窮,憋了半天都沒憋出句髒話來,“修煉一百年不行,那就兩百年呀!突破境界的法門那麽多,幹嘛偏偏要選這種喪心病狂的邪門歪道?”

“言之有理,”閻煌似笑非笑地說,“譬如說,去尋九葉金芝來吃,起不是事半功倍?”

君微腳下打滑,差點兒沒摔下天壟去,幸好閻煌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把小妖怪又給拽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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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沒松,吓得君微肝膽都顫,“你、你怎麽會知道……”她的真身?

她本以為這人就算知道自己是妖,應該也沒察覺到她的本體來。畢竟,他又不是妖魔,不必拿她當唐僧肉看待的。

“怕什麽怕,我若要吃你早動手了,你跑得掉麽?”說完,他松開了小妖怪的胳膊,抖了下繡着金邊的衣袖,重新背過手。

君微默然。

他說的是大實話,她确實不是對手。

“老老實實替本少爺把東西送到,我保你性命無憂。”

“哦。”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君微追又問,“——那胳膊腿呢?”

閻煌鳳眼一翻:“要不要保你睫毛都不少一根?”原是他想說頭發也不少一根,考慮到她原就沒頭發,臨陣改了睫毛。這小丫頭片子睫毛跟小扇似的,襯得一雙杏眼靈氣逼人。

得了保證的君微終于安心了,追問道:“我們這是去哪?”

“長慶。”

“巧了,我也正要去長慶呢!”

“那還不趕緊的。”

終于走出荒村的地界,閻煌忽然發現身後跟着的小妖怪沒了動靜,一回頭,發現她正蹲在村子門口的界碑旁,不知在忙些什麽。

“磨磨唧唧的幹什麽呢?晚上還打算睡這兒嗎?”

“等等,很快就好。”小妖怪頭也沒擡。

閻煌背着手,走上前,低頭一看,才發現她正拿纖細的手指頭在土地上畫着符號。

似乎是對這符不太熟悉,她畫着居然還改着,半晌才站起身,把手上的灰往褲子上随便擦了擦,又抹開礙眼的頭紗,“好了。”

正午,太陽當空。

她雙手撚訣,口中念念有詞。

适才被她畫在地上的圖騰漸漸泛起藍色的光,升上半空。

在空中,圖騰漣漪一般暈開了,随着君微的唇瓣啓合一點點放大,最終将整個荒村都籠罩其間。

“安,魂。”君微清晰地吐出兩個字來。

那巨大的圖騰就沖天而降,嵌入了荒村的草木之中。

一切都很寧靜,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

“你這是做什麽?”閻煌的目光從小妖怪被土石磨破的手指上掃過。

君微自己像沒察覺似的,随便地把手縮進袖籠,“超渡啊,他們也怪可憐的,無辜枉死,總不能永遠被困在這兒吧。”

“這符咒,也是你家先生教的?”

“那倒不是,這東西我一般用不上,所以先生也沒教過,”君微不好意思地說,“是我在先生的書裏自學的,記得不大清楚了,幸好,好像是對的。”

閻煌不置可否,“那你可知凡事都有得有失,你一口氣超渡這許多亡魂,要付出什麽代價?”

“修為嘛,”君微不以為意地說,“修為就是修來的,付出去了,再修回來不就好了?”

說完,她率先往長慶城的方向走去,“出發呀,你不是挺着急遷墳的嘛。”

閻煌搖着扇子,不疾不徐地走上前,與她并肩而行。

“說起來,你去過長慶城嗎?我在書上看見長慶是第一大都城,熱鬧非凡,是真的嗎?”君微頗為期待地說,“那兒據說四通八達,沒有打聽不到的情報,那我一定也能打聽得到先生的消息吧?”

她說得專注,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從田壟下方攀附上來的黑影。

閻煌瞥了眼她的腳邊,手撚起訣,不動聲色地将那蠢蠢欲動的野鬼碾成了灰。

這小妖怪還真是單純。

被獻祭的亡魄早已不在六道之中,怎可能輕易超渡得了?她做的這些事兒,不過是平白浪費了自身修為而已。

真是個傻妖。

作者有話要說:  閻狐貍:傻妖,真好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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