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A市南湖區高級中學開學第一天，陰雨綿綿，開學典禮因天氣延期。
三個年級的教室裏，班主任們正在根據學校的要求進行開學教育。
“我叫耿舍，耿直的耿，舍得的舍，未來兩年高二一班的班主任以及生物任課老師。”
耿舍雙手撐在講臺上，講話的同時目光很快把高二一班整個班級掃了一遍。明明是只是一句簡簡單單的自我介紹，卻有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勢，叫底下的同學壓得喘不過氣來，個個低着頭，如果可以的話甚至想把頭埋進課桌。
坐在教室倒數第二排的一個女生，和大家一樣低着頭，不過仗着離講臺遠，正小聲地和同桌另一個女生嘀咕：“這結果，真是太叫人心梗了，現在隔壁班的一定集體笑岔氣。”
隔壁班說的是高二二班。
一班和二班是兩個理科重點班，一整年都在相愛相殺。
這學期升入高二之前，聽說南高著名魔頭耿舍要接手高二其中一個理重班，關于耿舍，在南高流傳着他衆多外號和事跡，總之沒一個是好的。導致兩個班的同學第一次那麽相互謙讓，恨不得每天睡前禱告祝福對方班級。
“太背了！”女生一臉絕望，靈魂出竅似的頹喪地看向同桌，“嘉七，你怎麽那麽淡定？”
女生的同桌是很淡定。尤其從教室後門的視角看去，她和班上其他同學一樣低着頭，受教的樣子，不一樣的是其他同學的雙手端端正正的擺在課桌上，而她，兩手藏在桌肚裏，正無比淡定地——玩着游戲機。
“我無所謂，”被叫嘉七的同桌女生壓低聲量，“只要新的老班也不打我游戲機的主意就行。”
林嘉七的聲音很甜，和她的外貌一樣。
即使穿着最普通的高中校服，紮着最普通的長馬尾，但第一眼，總是無法将視線從她臉上挪開。彎長的睫羽，明淨粲然的杏目，秀氣的鼻子和嘴唇雖然不是萬裏挑一，但在這張秀氣的臉上配合的剛剛好。她說話的時候，馬尾跟着腦袋動了動，皮繩上的兩個小桃子裝飾物輕輕撞了撞，林嘉七其人，其聲，就像蜜桃，香甜可人。
當然，俗話說的話耳聽為虛，眼見也不一定為實。以上只是對林嘉七肉眼見到的第一印象。
“行吧，學霸的自信，我們凡人是沒有資格的。”絕望的女生繼續毫無靈魂，托着腮看回講臺上。
講臺前的耿舍正面朝黑板，洋洋灑灑寫下幾個大字——倒計時。
“作為你們的班主任，首先我必須提醒你們開學一件最重要的事，”耿舍精明的雙眼再次橫掃過全班，話裏透着不容挑戰的嚴威，“今天是開學第一天，也是你們進入高二學年的第一天，有誰知道你們離高考還有多少天？”
……？
無一人回答，逗他們的吧，高二開學計算高考倒計時。
全班很同步地把頭埋得更低了。
耿舍逮住第一排的同學：“你知道嗎？”
被叫起來的倒黴蛋搖搖頭，不敢擡頭也不敢吭聲。
還是倒數第二排的那個嘴碎的女生，忍不住小小聲吐槽：“高二才開學，哪個想不開的會記高考倒計時。”
耿舍仍在搜尋目标，看着大家整齊劃一快埋進手裏的腦袋，他随手撿起講臺上的點名冊。
“崔曉寒，”耿舍擡頭等着這名幸運同學起身，“崔曉寒回答一下。”
晴天霹靂…
倒數第二排的女生灰溜溜地站了起來，一臉不敢相信自己開學第一天就那麽衰。
“嘉七…救我……我們離高考…幾天……”崔曉寒口齒含糊地向同桌林嘉七求救。
林嘉七不動聲色地把桌子裏的游戲機藏的更深了點，然後邊玩邊心算了幾秒，悄悄說道：“645天。”
崔曉寒如釋重負，頓時打滿雞血看向講臺上的“魔頭耿”，正要報出645天這個答案時——
“算了！”誰知耿舍忽的打斷。
“看看你們一個個，覺得自己是重點班多了不起是嗎，優越感自信心讓你們一個個都漂浮了對吧！”耿舍語氣變得十二分嚴肅，底下鴉雀無聲，崔曉寒更不敢吱聲只好把“645天”生生咽下。
耿舍眯着淩厲的眼睛：“不要覺得自己當年不用中考，提前考進到南高重點班多了不起，我告訴你們，已經過去一年365天了，你們離高考還有區區644天而已。”
崔曉寒一愣，充滿疑惑看向林嘉七。
開始下一關游戲的林嘉七一心兩用：“他算錯了。”
崔曉寒眼睛一亮：“啊？”
林嘉七忙着過關，沒再說什麽。
耿舍費盡心思引出了倒計時的概念，抓緊機會繼續說教：“所以說，你們壓根沒有一點緊迫感，你們——”
“老師，是645天，明年是閏年！”
突然，有個聲音闖入高二一班，硬生生打斷了耿舍。
聲音回蕩在開了靜音的班級，大家驚了。
不僅打斷，還公然糾錯。
“哇哪位勇士？嚣張得優秀啊！”崔曉寒往聲源方向探頭探腦，難掩興奮。
聲音來自于班級門外，包括崔曉寒在內的全班同學都慢慢擡起頭，有的甚至開始竊竊私語。
林嘉七從游戲關卡中匆匆擡頭瞥了眼，沒看見人，從她的角度只隐約看到班級門口瓷磚倒映着一個身影，沒穿校服，戴了頂鴨舌帽，林嘉七不以為然又低回頭。
耿舍控住額角突出的青筋，應聲看向班級前門，經驗老道的他快速瞥了兩眼沒有穿校服的同學和自己手中的名冊，很快反應過來。
“新同學？”耿舍問。
“沒錯。”門外的男生答道，聲音莫名有股酷勁。
接着，門外又傳來一聲：“老師，請問我可以進來了嗎？”
這回倒是讓耿舍愣了一下：“哦，當然。”
至于為什麽意外，大概是這句恭恭敬敬的話和男生剛才打斷他的言行以及他的穿着打扮不太相符。在耿舍的教學經驗裏，書包不好好雙肩背，衣着松松垮垮，又帶鏈子又戴帽子的酷拽小男生，字典裏沒有類似于“請”字。
耿舍的視線緊緊盯着這男生，見他一步一步不緊不慢地走進班裏，走進全班同學的視線中，緊跟着班上又是一陣交頭接耳。
“怎麽不穿校服？”
“沒聽到耿老師說是新同學嗎？估計轉校的吧。”
“好酷啊，想看臉。”
“帽子壓得這麽低，顏值肯定見光死。別期待了，你忘了去年評選校草，咱們年級的男生，前五一個都進不去，咱們年級有魔咒！”
耿舍戰略性咳嗽了一下，止住了底下的動靜。
然後他還是忍不住對新來男生衣着打扮的不滿，提醒他：“自我介紹前，把帽子摘了。”好好一學生，光明磊落，教室裏老師同學面前還戴什麽帽子。
男生出乎意料地挺聽話，耿舍話音剛落，他就伸手摘掉了鴨舌帽。摘帽子的動作幅度掀起了一小陣風，飛揚起他蓬松的頭發，風起風止剎那間的功夫，短發落回腦門。然而，全班同學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來。
“我去，好帥！”
“啊啊啊！”
“不是做夢吧！！快掐我一下！帥哥居然是我們班的？”
“不是不是夢！我覺得今年咱們年級争校草有望了哈哈哈。”
和其他女生一樣，崔曉寒強忍心中的小鹿亂撞，咬緊牙關，激動地去搖身邊的林嘉七：“嘉七快看！帥哥，活的帥哥，我們班、我們年級出帥哥了。”
崔曉寒的動作幅度被林嘉七拼命控制住，她在游戲關卡最關鍵的時候，不能亂動，不能被影響。
林嘉七沒理她，崔曉寒的前桌男生轉過頭，擡着下巴問她：“诶诶诶？難道我不是嗎？”
“你是什麽？”
“帥哥啊，我好歹為我們年級争了校草第九好吧！”
“滾滾滾，誰會記得第九啊，你清醒一點。”
“崔曉寒你這态度，你會後悔的！”
“切。把你的大頭轉回去，別擋着我看帥哥。”
前桌的男生向來吵不過崔曉寒，哼哼兩聲轉過了頭，目光落回講臺前站着的男生。趁其他人都沒注意，兩個人對視一眼後，坐在崔曉寒前桌的男生前一秒的郁悶一掃而空，內心爆發出大笑哈哈哈他的靠山來了，翻身做主人的時候到了。
一時間班上有些失控了，耿舍咳了兩下沒起作用，正要找黑板擦敲講臺的時候，忽然聽見一聲——
“顧雙舟，我的名字。”
男生在一片嘈雜中完成了自我介紹，聲音不大不小，但清爽有力，如一片薄荷葉悄無聲息地飄在人鼻尖，毫無意外地被清香吸引過去。
教室再度安靜下來。很神奇，大家很自覺地閉上嘴注視着顧雙舟，像是在等他接下來會說什麽。結果，顧雙舟并沒有後話。
耿舍聽他過于簡略的自我介紹後，皺了皺眉：“還有其他介紹嗎？比如興趣愛好。”
他做好了準備顧雙舟會酷酷地回他一句沒了，但，再次出乎他意料。
顧雙舟說：“也有。”
頓了一下，顧雙舟目光搜尋到林嘉七所在的位置。居然，唇角浮起一絲笑意，被底下幾個眼尖的女生發現了。正當她們想入非非之時，顧雙舟心裏的小算盤叮當作響，隔了幾秒鐘，他繼續說：“我很喜歡打游戲，就像——”
誰都以為他會說出某個游戲名字。
顧雙舟收回視線，說：“就像後門邊上倒數第二排的女生一樣。”
全班不約而同地轉頭，去找顧雙舟說的女生是誰。
邊找邊聽顧雙舟接下來的話，他說：“她現在躲在桌子裏玩的游戲，我也很喜歡。”
？！
開學第一天誰敢當着耿舍的面打游戲！這下不光同學們好奇是誰，連耿舍也擡眼開始搜尋顧雙舟說的是誰。
下一秒，大家找到了。
是林嘉七。
與此同時，同學們的呼吸很默契地停滞了一秒，班裏安靜地吓人，如同暴風雨前詭異的平靜，比剛才耿舍在講臺上講話的場面更加安靜。
萬籁俱寂之中，林嘉七終于緩緩擡起雙眼。
顧雙舟無辜的目光對上她的眸子，理所當然地來了一句：“不過我剛才進來前在後門看了一會兒，我覺得——”
“我應該打得比你好。”
作者有話要說： 顧舟舟同學收斂一點你還有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