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
我早就注意到宓妃沒有聽從我的勸告,已經在我們身後偷聽了許久。馮夷許是因為受傷,許是過于悲戚,未能察覺到她的存在,這才說了幾句真話。此刻見了宓妃,仿佛周身的衣裳被扒光一般,這麽多年費盡心思在她面前建立起來的形象頓時土崩瓦解,他緊緊地咬着自己的牙齒,估計想把說出來的話全都吃回去,變回那個無情無愛只有一身怒火和仇恨、殘忍且冷漠的河伯。
宓妃沒有想過馮夷竟是這般心思,她一時之間還夾雜在兩份複雜的感情之間,兩個都無法原諒,兩個都無法忘記。不過這是他們之間的事,此刻洛水無神,我要解決的是另一件事。
我牽過宓妃的手,再起一道誓言:“宓妃,自此為此地河神,掌一方水土,護界域安寧。”我将掌心附于其上,輕聲道,“這便是你的天命。你使用自身精氣替五百多亡魂凝聚靈魂,有了這份大功,你足以歸位為天神。”
宓妃顯然沒有意料到我會這麽說:“你都知道了?”
“自然。”凡人死後不久靈魂便會散盡,而五百多新娘的靈魂好好地保存在河底,不是馮夷,便只能是阿宓。她以為自己是半神,其實她在聚人靈魂之時,也在塑造自己的精魂,如今離天神只差一點兒靈力了。
她突然直起後背,周身輕微一顫,額心上閃過一道金光,我回頭一看,竟是馮夷将自己的靈力傳給了她。
看到我的目光,馮夷有些慌張,多餘解釋了一句:“如今她才是河神,我留着沒用。”
這個時候了還嘴硬,也是拿他沒辦法。我凝神感受了一下宓妃的精氣,雖然仍舊稀薄,但已經沉穩的不少,不多久便能成為真正的天神了。
我總算想起了今天去找她的目的,将她拽到一邊:“阿宓,我要走了。”
宓妃的眼神木木的,不知在想什麽,或者是他們三人的關系,或者是突然身為河神的天命,只是低低地應了一句。
她會習慣的,我想,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于是給了她一個環抱,轉身離開。
“喂——”馮夷在後頭喊了一嗓子,還是一副臭臉,“知道為什麽叫你庚辰嗎?”
我瞥了他一眼,沒打算搭理他。
“因為你拍死我的那日,正是庚辰。”
我喉頭一哽,有點後悔接受這個名字了。
馮夷好像對我的反應頗為滿意,難得地露出了一個笑臉——陰險的笑。
算了,我安慰自己,反正他都被我拍死過一次了,就當還他個人情,不跟他計較了。
雲巅之上,一縷薄霧開始聚攏。
金烏(一)
我忽然感到有些窒息,水流像刀劍一般刺入我的口鼻,我連嗆了兩口氣,仍然是不能呼吸。按理來說不應該呀,我自幼在水中長大,早已習慣波濤浪湧,為何此番會這樣?渾身難受容不得我多想,窒息感讓加快了上升的速度。從水裏擡起頭的那一瞬間,大股新鮮空氣湧進來,頭發上的水順着臉頰流到嘴裏,我打了個冷顫。
一切仿佛與五百多年前墜河的剎那重合,渾身疼痛、無力、遺憾、絕望,那股熟悉的窒息感在提醒我墜河前發生了什麽——瓢潑大雨、漫天迷霧、叫喊、流血、厮殺……
突然,那個模糊的身影又出現了!
“這一次很兇險,你要保護好自己,知道嗎?”
我沒有回答,他顯得有些着急:“這次我不能跟你一起去,答應我,別讓我擔心。”
畫面中的我甩開他的手,聲音無情而冷漠:“你若當真關心我,就不會做出那樣的事。”
那人一時語噎,欲言又止,然而不等我得到他的回答,砸到地面的痛感将我拉回了現實。
一個腦袋伸過來:“你還好吧?”
是大羿。
我掙紮着爬起來,除了摔到的地方有點疼以外,其他地方的疼痛頓時消失了,好像那一切只是我的幻覺。
“你怎麽在這?”
大羿伸手将我拉起來:“我在等你。”
我被他吓得差點站不穩,等我幹嘛?他不會以為我跟馮夷是一夥的,來幫他報仇的吧?那誤會可就大了。我連連後退兩步,頗有戒心地打量了他一番,那把射傷馮夷的弓已經背在了他背上,應當不是想跟我動手。
大羿張開手掌舉到面前:“放心,我沒有惡意,只是想彌補之前的過錯。”
破了結界傷我那事?說真的,若不是他打破結界,我一定什麽都想不起來,記憶一團散沙,根本不知道要去做什麽,多虧了他那一下,我才沒有耽誤正事。
“不用不用,反正我這逆鱗一時半會兒恢複不了,你去追你妻子才是正經。”
說起嫦娥,他的神情有些落寞:“追不到了……”
他先是勾搭宓妃,現在又後悔沒有好好對待妻子,我真是不想罵他,也沒有時間跟他糾纏,我得趕緊找到辦法恢複靈力,我要上天,我要去找那個人。但此刻岸上只有我們兩個,若惹惱了他,我沒有靈力,打不過他,實在不是個逞口舌之快的時候。
理智戰勝了情感,我像模像樣地安慰道:“不就是飛上天了嘛,不要緊,等我恢複了,上天去幫你找找不就好了。”
呵呵,等我恢複,你就等吧。
大羿好像看到了希望,抓住我胳膊:“當真?”
“當然,當然。”我不自然地扒下他的手,往前走去,“只是我一時也不知該怎麽找到上天的辦法,所以這事啊,急不得……”
大羿也着急:“我會想辦法的。”
對啊,他也是天神,我上不了天,他可以啊!
我一激動地扳過他的肩:“你也是神,一定可以飛升,事不宜遲,咱們趕緊的!”說罷,我拉着他就要走,可轉念一想覺得不對,若是他能上天,為何說找不到嫦娥?
果然,大羿一盆冷水潑下來:“我不會飛,不能上天。”
我不由得嘆了口氣,大羿啊大羿,你說你得罪誰不好,偏偏得罪天帝,這回沒轍了吧。
想起嫦娥飛升之法,我破罐子破摔道:“要不,西王母那藥,你去幫我也求幾顆?”
“西王母的藥本來是保凡人不死的,嫦娥把我那份也吃了,凡人的身體承受不住,這才飛升上天。好在那藥沒什麽壞處,嫦娥不會死,但也不會因此成神。”大羿看穿了我的心思,“你本就是神,若想飛,這個法子是不成的。”
“哦。”我拿腳尖踢着石子,希望再次落了空。
大羿強打精神,對我道:“你是因為傷了逆鱗、失了靈力才導致不能飛的,若是你能恢複如初,還能和從前一樣。”
“那可是逆鱗哎,哪是說恢複就能恢複的?”
大羿躊躇再三,小聲道:“馮夷的心,便是那半片逆鱗所化。”
“你怎麽知道?”
“師傅告訴我的,但她不肯說再多。”
那當然,若是西王母知道了我的身份,又明白我如今靈力盡失,為保安全,肯定不會透露太多。
大羿又道:“我探過了,他的精氣與你的一模一樣,且他在你沉睡之時守護你、不能傷你,皆因為這半片逆鱗。”
“他說他是渡河的時候被掉下來的我拍死在河裏的。”
“這就能說得通了,你掉下來的時候,半片逆鱗剛好掉他身上,保了他的靈魂不散,先神才能度他精氣、助他塑成精魂成神。”
“竟是這樣……”方才大羿說,馮夷和我的精氣一模一樣,據我所知,先神的精氣各不相同,哪怕是再相近,也會有細微差別,只有先神以自身精氣度化的神才會與他有一模一樣的精氣,除此之外就只能有一種情況……
馮夷不可能是我的度化的,難道我同那人的關系竟是——夫妻?!
大羿見我不言語,以為我在打算着殺了馮夷剖心取逆鱗以恢複靈力,看我的目光有點兒古怪。
“其實,或許,還能有別的辦法……”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趕緊順着他的話拉回自己的胡思亂想,胡亂應答着:“你說。”
或許這個法子真的很難,大羿的眉頭越擰越緊,十指交疊在一起來回摩擦着,許久才緩緩道:“金烏司日,從東邊的扶桑升天,直至西邊的蒙谷,每日要在天上走一遭,若是能……”
“若是能搭上金烏的便車,咱們也就能上天了!”我迫不及待地接上他的話。
大羿手指一松:“可是……”
可是他殺了金烏的九個兄長。
當年雖然是天帝的九個兒子作惡在先,大羿也是為了人界萬物生靈,但他們畢竟與金烏是血親,如今怎麽肯幫仇人的忙?只怕他剛到金烏面前,就是一頓好打——還是不好還手的那種。
但是我跟金烏沒仇。且如馮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