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叫做蘇子馨，她便是蘇子馨

蘇沫兒扶着牆壁，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腳，興許是太過震驚，撐着牆壁的手，手指又些許的發白。呼吸開始紊亂，眼前的一切開始模糊，眼淚奪眶而出，除了害怕再無其他感覺。

她緩緩擡頭，對面的鏡子裏，是一個身穿藍白色條紋服，頭發散亂，臉色蒼白的女人。蘇沫兒扶着牆，一跳一跳的湊近那面鏡子，瞪大眼睛看着裏面的人兒。

“好了嗎？”站在窗邊的金瑾突然想起了廁所裏的人，便走至門邊，輕輕的敲了敲門問道。

蘇沫兒憋紅着臉，眼眶通紅瞪大了眼睛看着鏡子裏的人，全身止不住的顫抖着，沒有血色的嘴唇漸漸的張開，還來不及回答，門便被推開。金瑾皺着眉頭，看到她驚恐的表情，就好像是看到什麽恐怖的東西，心裏頓了頓，上前扶住她道：“休養幾天會好的。”他以為她在為自己的容顏傷心。

“我……我……真的是蘇子馨嗎？裏面的人就是蘇子馨嗎？”她擡頭看着他，一只手緊緊的抓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指着鏡子裏的人。

“你不是蘇子馨又會是誰。”說着金瑾打橫抱起了她，小心的把她放在床上，幫她蓋好被子，見她依舊是那副近乎絕望又不可置信的表情，還有逐漸加速的喘息聲。頓時感覺有些無可奈何，他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好好休息吧！不要想太多了。”

“有鬼，有鬼！為什麽？為什麽我變成了別人的樣子！為什麽？為什麽？”突然她起身，抓住了金瑾的衣領，瞪大眼睛有些激動，近乎喊出了聲。

金瑾看着她的樣子，眉頭緊鎖，雙手握住她的手腕，用力的扯開她的鉗制：“現在是二十一世紀，那麽多年的書都白讀了嗎？蘇子馨，你該正常點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子，擾亂了多少人的生活！”

他起身走開兩步，又回首看着她道：“別人的樣子？難道你連你自己的樣子都開始讨厭了？”

“你是我的誰？相公？兄長？”她依舊看着他，看着他那張沒有表情的臉，明明好像很讨厭，卻還是這樣細心照顧她，還要對着她露出難看的笑容。

瞬間他的眼神變的深邃，擡眸看着她的眼睛，像是想發現些什麽？終了還是撇開視線，轉頭看着窗外道：“我跟你，是普通朋友，不過是因為你媽跟我媽關系好了些，才走的近了些。”他随意的說着，似乎并不想提及他們之間的關系。

蘇子馨靜靜的坐在床上，渾身不停的顫抖着，僵硬的點了點頭，便閉上了眼睛，當她感覺到金瑾走開的時候，她才開口：“我好像失憶了，所以，誰……我都不記得。以後的行為可能也會有些奇怪，請多多體諒。”話畢空間又歸于安靜，緊接着便是輕輕的關門聲，然後再是她嘤嘤的啜泣聲。

蘇子馨捏着被子，眼睛緊緊的閉着，牙齒死死的咬着下唇，像是在隐忍着什麽？最終卻還是熬不過心頭的痛苦，失聲痛苦了起來。她獨自一個人承受着滅門的痛苦，又獨自一個人承受着發生在她身上無法解釋的一切。鏡子裏那張清麗的容顏根本就不是她自己，蘇沫兒已經徹底的不見了。

清晨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射進來，病床上的蘇子馨沒有過多的掙紮便睜開了眼睛，平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異樣，除卻眼睛有些浮腫，和眼底淡淡的陰影，可以明了昨晚她睡的并不好。不知道過了多久，病房的門被輕輕的打開，她轉頭看到那個溫婉的，有着和她娘親一摸一樣臉孔的女人，手裏端着東西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她知道這個是她現在的娘親，她應該叫她媽媽。

伊雲看到蘇子馨已經醒來，臉上的笑容放大了幾倍：“馨馨那麽早就醒了，今天覺得怎麽樣？”

她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坐起身子，點了點頭，接過伊雲手裏的東西放在一旁道：“媽，今天那麽早。”

也許是她的語氣太過淡薄，讓伊雲明顯愣了愣，她扯動嘴角，伸手握住了蘇子馨的手：“金瑾告訴我，你失憶了，誰都不記得了。”

蘇子馨低頭看着自己的手，這個娘親的手很溫暖，讓她原本已經冷的徹底的心房，有一絲絲回了溫度。她笑言：“可是？我知道你是我媽，我醒來看到的第一個人是您，您對我的緊張只有親母才會如此。”

她的話讓伊雲很感動，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伊雲的心裏卻有一股揮不去的陌生感，她搖了搖頭，伸手抹了抹自己的眼睛，拿過放在床頭櫃上的保溫杯，笑道：“這是媽一大早起來給你熬的雞湯，乘熱喝了吧。”

蘇子馨很聽話，伊雲讓她做什麽她便做什麽？她的話不多，因為她害怕出錯，所以幾乎沒了言語。整個病房裏環繞着伊雲的聲音，蘇子馨只是靜靜的坐着，側頭看着窗外，聽到好笑的地方會揚揚唇，聽到不理解之處又會不由的皺眉。

她的平靜倒是讓伊雲覺得害怕，原本的蘇子馨很活潑，車禍之後卻變得有些郁郁寡歡，像是時時刻刻都充滿心事的樣子。她不理解，原來失憶能把人的性格都變的不一樣，甚至像是換了一個人。

伊雲打開放在角落的電視，取了遙控器走至床邊：“想看什麽？”

蘇子馨滿眼疑惑，側過身子看了看伊雲身後的正咿咿作響的東西，她瞪着眼睛，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傾：“這是？”她不敢多問，卻還是熬不過心頭的疑惑。

“最近也沒什麽好看的電視劇，盡是些無聊的劇目，要是覺着無聊，明天媽媽給你把筆記本電腦帶來，讓你上上網，看看新聞。”

她伸手指着電視，眉頭糾成了一團：“為什麽那麽多人都在這鐵盒裏？這……到底是什麽？”

伊雲拿着遙控器，整個人愣在了原地，轉頭用一種像是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蘇子馨忘了她一眼，看到那眼神，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便快速的瞥開了視線。

伊雲快步走至床邊，伸手撫了撫蘇子馨的額頭，慌張道：“馨馨，你到底怎麽了？怎麽勁說胡話！”

蘇子馨幹笑了兩聲，不理會伊雲的問題，只是盯着那說着人話的鐵盒子，她很好奇，看的很認真，看的久了，便漸漸的有些了然，卻還是疑惑不解。之後的每一天，她都會目不轉睛的看着它，然後仔細的注意的裏面的人說的每一個字句。

之後她從別人的嘴裏知道了，這在她眼裏的鐵盒子，叫做電視機。有時候看到別人用所謂的遙控器轉換着頻道，便也學會了。

大致一個月之後，蘇子馨身上的傷完全康複，正午時分一個中年摸樣的男人進了病房，蘇子馨早已經換好衣服站在窗戶邊上發呆，聽到動靜，臉上即刻揚起笑容。只是見到來人笑意頓了一下，卻還是一臉溫和的看着他問道：“你是？”

“我是來接小姐回家的，今天老爺和夫人都有事走不開，所以吩咐我來接小姐回家！”說着他揚起了笑容，樣子有些憨厚，蘇子馨點了點頭，拿起放在沙發上的包便跟着他離開了醫院。

當她走出醫院，看到街上人來人往的人，還有各式各樣的店鋪，原本揚着的笑容越來越僵硬，步子明顯的後退了一點。即使這一個月裏她已經接受了很多新的東西。只是這一切真的展現在眼前的時候，她依舊不适應，甚至有些抵觸和害怕，終了還是硬着頭皮跟上了前面的人。

中年男人走至一輛黑色轎車前，開了車門便轉身對蘇子馨道：“小姐，上車吧。”當他注意到她煞白的臉色，和微微顫抖的身子，忍不住上前詢問：“小姐，是不是身子還是不舒服，要不要再回去看看醫生？”

“沒……沒事，我們回家吧。”她怔了怔卻還是強扯嘴角，大步向前，坐上了在她眼裏是不明物體的汽車。

車子啓動駛入車流，原本神經緊繃的她，過了些時候，發覺沒什麽異常便趴在車窗邊上看着外面的一切，世界不一樣了，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所有的物都不一樣了。她真的不再是蘇沫兒，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蘇沫兒這個人，現在只有蘇子馨。

閉上眼睛，淚水依舊滑出了眼眶，心裏酸澀不已。她是幸運的吧！連老天爺都在幫着她吧！原本應該死掉的人，現在卻活在另一個世界裏，這個世界裏有娘親和爹爹，一切看起來是那麽的美好。可是這一切她真的不願意接受，她寧可那天晚上與她的至親一同死去，也不要像現在這樣活的那麽害怕，那麽孤獨，那麽絕望。

用蘇子馨的身份，代替她活下去。也許哪一天，她又會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只是她不知道哪一天什麽時候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