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1)

林白就是為這事來的。

開小轎車的年輕人, 應該就是賀家老二賀奇。

賀奇是有心上人的。

理論上來說, 林白應該是放心的,可他心裏完全不是那麽回事,他一聽別人說賀奇去找陳玉了,放下手裏的活就趕過來了。

可還是晚了。

他一進前進大隊就人說陳玉被接走了,當時林白心裏就是一沉。他直奔陳玉家去了,進了院子, 看到裏面只有劉巧雲在家。

“嬸, 阿玉呢?”林白明知故問。

心裏抱着那麽一絲僥幸。

“阿玉剛才跟賀夫人一起走了, ”劉巧雲道, “那賀夫人太熱情了,說要帶她去城裏逛逛,看看那些景區啊, 見見世面。我一想, 你那屋子建好你跟陳玉就該結婚了,這結婚之後啊可不好到處走動了, 要是有了孩子,那女人可就被孩子死死綁住了,哪都去不了。”

劉巧雲笑着道, “你說說, 這讓阿玉多長長見識, 也沒錯啊。”

林白點頭。

是沒錯,若是賀夫人跟陳玉兩人去玩,林白肯定放心, 可那不是還有一個賀奇嗎,林白格外不放心賀奇。

賀奇是有心上人沒錯,那可姑娘不是有未婚夫了嗎。

賀奇這會正失戀着,這時候是最脆弱的時候……

反正林白不願意看到陳玉跟賀奇走得太近。

不過,劉巧雲說的話也挑不出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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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白點點頭:“嬸子,賀夫人他們怎麽突然就來了?”這點是林白沒想通的。

劉巧雲早把林白當半個家人了,也沒瞞他,說道:“賀夫人好像在家裏受了什麽委屈,過來找阿玉說一說的。剛才啊,還有阿玉屋裏睡了一會呢,我看啊那賀夫人這些天估計都沒睡好。”

藍嫣然的事,劉巧雲知道得不多,也沒人跟她說。

本來嘛,這藍嫣然就跟他們家沒什麽關系。

林白聽了劉巧雲話,再仔細一琢磨,就明白了:估計是賀奇的那位心上人跟賀夫人又出什麽事了。

劉巧雲看林白不說話。

仔細一想,好像是猜到了什麽,勸他:“阿白,可別擔心,我家阿玉心裏只有你的。你還是老陳親自相中的呢,他們兩個不可能的,要是真有機會,老陳也不會放着那賀奇不選選你啊,你說呢?”

林白點點頭。

劉巧雲的話他并沒有聽進心裏,他決定明天就去城裏。

林白又跟劉巧雲說了會話,就回去了。

剛到家,唐紅梅就一臉擔憂的過來問:“去陳家了嗎,問清楚是什麽事了嗎?”兩個大隊離得近,老五的朋友又多,跟他家有關系的事那邊很快就會傳過來。

林白道:“陳大隊長的那個戰友,就是幫我們介紹買磚的那個,今天來的是他的夫人跟兒子,過來看看阿玉的。”

他又說了一句,“縫紉機也是那位夫人送的。”

唐紅梅一聽這話就放心了。

原來兩家是故交啊,她回廚房去做飯去了。

林秀秀腳好之後搭着順風車去學校了,林家清淨了不少。

吃晚飯的時候,老二他們才從地基那回來,那邊搭了個草棚子,晚上有人在那睡,主要是防着別人過來偷磚。

自家大隊的人他們還算放心,可不敢保護別的地方的小流氓二流子什麽半夜摸過來偷磚啊。

這磚可是林家人花了錢買的,找了門路才買到的呢。

可不得看緊點嗎。

昨天是林南去守的,今天輪到老三林西了,老三沒回家吃飯,唐紅梅會給他把飯送出去。那草棚雖然是這兩天才搭的,但是被子什麽的都有,也不漏風,晚上不冷的。

老五要中從地基那回來,去井邊洗了把臉,又用濕毛巾把頭全部擦了一遍。

那邊都是灰。

林白過來跟林中說了一聲,“哥,明天我要去城裏。”

“做什麽?”林中問。

“我聽阿玉說那邊有個二手舊華市場,我去淘淘,有沒有二手的自行車。”林白覺得,要是有壞掉的自行車就更好了,這樣價格低,他再去買些零錢修一修,就能用了。

林中擰了擰濕毛巾,擠出水來。

頭也沒擡:“那開轎車的小子是誰啊?”

“陳大隊長戰友的兒子,我見過。”林白道,“他有喜歡的人了,是城裏的一個醫生。”

林口擰好毛巾,這才看着林白,“那陳家姑娘去城裏了?你就不怕她被城裏的新鮮事物迷花了眼?”

林白道,“我明天早上就去。”

林中又壓低聲音說,“我從朋友那聽到一件事。”

他把林白拉到一邊,見沒人過來,才說道,“你的那位陳玉,她堂姐好像跟人退親了,我有個朋友在醫院當醫生,說是在縣裏見着她了,那症狀……”

林中的眼神意味深長。

顯然是知道些什麽。

林白看着林中:“你還有朋友在醫院啊。”沒聽說啊。

“那可不!”林中的朋友各行各業的都有,林中低聲道,“我看她家家教可不怎麽樣。再說了,那陳姑娘長得那麽漂亮,你可當心啊。”最愁人的是林中覺得他家老六哪哪都好,就是長得不如其他兄弟。

像他,高高壯壯的,樣貌英俊,肖媛先看中了他的長相,然後才相中他這個人的。

林白不接這話。

只道,“明天我去城裏,五哥,那地基的事可就交給你了。對了,你手上還有錢不,大夥幫着幹活,得買些好菜,供銷社明天有肉賣,你有肉票嗎?”

林白邊說邊摸了一張肉票,遞給林中。

林中順手就放到兜裏了,“我可提點你了,你自個心裏有數就行。”

又問林白,“想過以後做什麽嗎?這地裏的工分頂天就十分,也就勉強糊口,想過好日子,還得去找份好工作。你以前挺喜歡讀書的,還想讀書不?”

林白道,“我再想想。”

他打算學車,拿了駕照後,看能不能找到這方面的活,工資應該挺高的。

林中道:“随你。對了,我這裏現在有兩條路子,一是肉聯廠當工人,還有一個是去供銷社當營業員,這是新開的供銷社,位置有些偏,離咱們這有點遠。不過我剛才聽你說要買輛二手自行車,要是有車,那就好辦了。”

兩條路子,他一個,林白一個,正好。

林中跟林白關系最好,兩人年紀就只差一歲,從小就睡一個屋,天天一起上學,認真說起來,林中對林白那是打心裏當弟弟愛護的,不像對林秀秀,就是嘴上說說。

“五哥,你呢,想做什麽?”林白問。

“我,我想當幹部。”林中一笑,“可是沒這個機會啊。”

這兩份工作可都是鐵飯碗,林中使了很大的力氣才弄到的,他跟林白一樣,高中畢業,後來本來打算讀大學的,推薦名額有,審核也過了,可還是被人給頂了下來。

當時林中就發誓以後要出人投地,以後有機會,狠狠教訓那些人一頓。

林白突然道,“陳大隊長的那個戰友,是公安局的副局長。”

林中一愣。

林白又說了一句,“陳大隊長當年就是從軍隊轉業回來的。”

林中拍了拍林白的肩,突然就笑了。

笑夠了,擡起頭問林白,“我記得當兵的年紀是18到22歲,對嗎?”

“五哥,你現在剛過二十一,要是想去,可以應征入伍的。”林白又說道,“你是高中畢業,學歷不低,我看過書,要是軍中表現好,可以推薦去軍校入學,畢業後回軍隊就能當幹部了。”

這番話将林中說得心動了。

林中盯着林白,“要不,我們一起去?”是個好機會。

林白搖頭,“我不去,我想多學點東西,以後要是有機會,我還是想上大學。”而且,“齊老那我還得管,等這一陣忙完了,我要去看他。”

齊老,就是當年林白離家出走時,收留林白的那個知書分子家,當年,齊老還是院長呢,後來出了點事,被下放到農場去了,離這挺遠的,走路去得五個小時,騎自行車的話,都得兩個多小時呢。

林白聽齊老說了,這樣的日子總有一天會過去的,國家需要人才,以後還會給林白這樣的熱愛學習的人報效祖國的機會的。

跟齊老一起下放農場的知識分子不少,年紀都挺大的,日子過得苦。

林白一直幫忙照顧着。

這事,林白瞞得很好,家裏人都不知道,林中跟林白一個屋子,隐約猜到了一點。

林中道:“肉聯廠的工人,供銷戶的營業員,你想要哪一個?”本來,他是打算跟林白一個一人,把這工作分了。可現在,林中改了主意了,林白的老丈人有路子,他去軍隊更好。當然了,也不是說他現在就要走那邊的路子,林中只是想給自己多一條路走。

“營業員,肉聯廠成天跟肉打交道,味太重了。”林白挑了一個。這活先幹着,以後有了更好的出路,再換。

林中道:“那肉聯廠的活,我就去找二哥了。”大哥有大嫂給安排,二嫂嫁進他們林家這幾年,盡心盡力,他們幾個兄弟都看在眼裏。

兩兄弟在外頭說了好一會的話了,屋裏都開飯了,遲遲不見他們吃飯,老四林北在門口喊了:“老五,老六,磨蹭什麽呢,趕緊過來吃飯。”

“來了。”

陳玉坐在車裏,賀夫人靠在她肩上,又困了。

從前進大隊去城裏的前半路是石子路,快到縣裏的時候,是水泥路,之後的路就好走了。車速也明顯快了起來。

天黑前,終于到了賀家。

陳玉叫醒賀夫人,“到了嗎?”賀夫人掩着嘴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她怎麽會這麽困呢?

賀夫人下了車,一臉歉意,“阿玉,剛才我一直靠着你的肩上吧,肩酸不酸?”

又跟阿玉道,“等會我給你揉揉。”

“不用了伯母,真的不酸。”陳玉把自己的東西提着,跟賀夫人一起,進了屋子,賀奇停好車,跟在她們身後,一起進了屋。

屋裏燈亮着。

沙發了坐着兩個人,一個是陳玉見過的藍嫣然,另一個是個面生的姑娘,不過,長得跟賀夫人有幾分相似。

難道,這姑娘就是賀夫人認的幹女兒?

賀夫人看到那姑娘的時候,眼中一亮,“阿雪!”

可很快,她就發現了藍嫣然,臉一下子沉了下來,“你給我滾,誰讓你進來的!”

藍嫣然的臉上還包着紗布,好好一張臉,完全叫紗布給破壞了。

藍嫣然本來在屋裏跟舒雪有說有笑的。

然後她聽到了開門聲,知道賀家人回來了,心提了起來,只要賀奇回來,她就不擔心賀夫人跟賀局長會對她做什麽了。

可她沒想到,賀奇竟然跟那個鄉下土妞在一起。

還是一起來進來的。

藍嫣然的臉色不太好看。

舒雪聽到賀夫人這麽罵藍嫣然,皺眉道:“媽,嫣然好好的一個姑娘,你怎麽能讓她滾呢?”舒雪站了起來。

幹媽也是媽,喊媽沒錯。

部隊裏批了假,舒雪是回來看賀夫人的。

賀夫人前兩天她打了電話,哭述這藍嫣然是個陰毒的人,舒雪看賀夫人情緒不太好,就就請了假回來看看。

舒雪今天提着行李回來,就看到藍嫣然在賀家門口等着,藍嫣嫣主動跟舒雪打了招呼,說話也溫溫柔柔,挺有禮貌的。

舒雪跟藍嫣然點了點頭。

舒雪開了門,藍嫣然客客氣氣的問:“我能在屋裏等賀奇回來嗎?”

舒雪當然拒絕了。

賀夫人見不得藍嫣然。

作為賀夫人的幹女兒,舒雪當然不會向着藍嫣然。

舒雪進屋後就關了門。

藍嫣然一直在外頭等着,等了足足一個小時,好些老鄰居路過,往這邊看了又看。舒雪想着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就把藍嫣然叫了進來,讓她在屋裏等,省得隔壁左鄰說閑話。

對賀家人形像不好。

後來舒雪就回了房間,藍嫣然一個人乖乖的坐在椅子上,盯着窗戶外着發呆。聽到風吹草動就緊張極了,以為是賀奇回來了。

舒雪觀察着,覺得這藍嫣然也沒賀夫人說得那麽壞啊。

看着挺相處的一個。

舒雪下來倒水的時候,跟藍嫣然聊了兩句,這一聊,就發現兩人竟然還是同校,這可不得了,越聊越相投。

舒雪覺得賀夫人對藍嫣然的評價不對,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于是,就問了藍嫣然。

藍嫣然低頭輕聲道:“賀夫人看中了一個鄉下姑娘,特別乖巧聽話,她想讓那鄉下姑娘跟賀奇結婚。”

原來是這樣。

舒雪當然也沒有完全相信藍嫣然的話。

可是看賀夫人跟賀奇回來,還真的帶了一個鄉下姑娘進屋,舒雪就愣住了。

看來藍嫣然沒說錯啊。

舒雪當時心裏就對陳玉有看法了

現在戀愛自由,婚姻自由,這賀夫人跟那鄉下姑娘怎麽還講那老一套,什麽父母之命,這不是舊社會那搞封建迷信嗎。

舒雪最見不得賀夫人這樣的做法了。

這下,對藍嫣然的成見全都放下了。

賀夫人讓藍嫣然滾,藍嫣然不吭聲,兩眼睛直直的望着賀奇,看賀奇怎麽說。

賀奇問她:“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媽現在對你有看法,你不要來我家,你為什麽不聽呢?”

現在過來,不是火上燒油嗎。

舒雪穿着一身綠軍裝,齊耳短發,幹練極了。

藍嫣然朝他笑了笑,“伯母對我有誤會,我應該過來跟她好好解釋的。”她又說道,“阿奇,我跟康少凡解除婚姻了。現在,我是自由的了!”

舒雪聽到這話,一臉贊賞的看着藍嫣然,“你做得對,父母定下的婚約,那都是老黃歷了,作不得數。”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她還看向了陳玉。

陳玉心裏有一點想笑。

就這會,她竟然覺得這舒雪像是賀奇的親姐姐,像極了,自己特別會腦補,還會給別人安排角色。

舒雪剛才的話,是在暗示她跟賀奇……定了娃娃親?

還,不作數?

朋友,你真的想多了。

陳玉從來不覺得男人家世好,長得好,就是本事。男人要自己立得住,能養家糊口,能把整個家撐起來,這才叫本事。

之前,陳玉還覺得舒雪是個有想法的女同志,現在,陳玉覺得,舒雪再有想法,那都跟她不是一路人。

起碼,她們對彼此的第一印像都不怎麽樣。

賀夫人看着舒雪這會還跟藍嫣然站在一起,臉更沉了,“阿雪,你上樓去。”

舒雪不肯,“媽,您不能因為喜歡你身邊的那個姑娘,就針對嫣然,嫣然是個好姑娘,她臉上受了傷,還是個病人呢,您在我心裏一直是個善良的人,您就不能因為藍嫣然是病人對她好一點嗎?”

怎麽能讓人滾呢。

陳玉覺得賀夫人要被舒雪給氣死了。

她趕緊拍了拍賀夫人的背,對賀夫人順了順氣,“伯母,好了好了,不生氣啊。氣壞了身子還是自己受罪。”

陳玉說完,扭頭對賀奇說道,“你還愣在這裏做什麽,趕緊送藍姑娘走,沒看到你媽快氣暈了嗎。”

“好。”賀奇還真了陳玉的話,走過去,接着藍嫣然就走。

藍嫣然很吃驚。

舒雪更吃驚,藍嫣然跟賀奇不是兩情相悅嗎,不是只有賀夫人反對嗎?

怎麽賀奇會這麽聽那鄉下姑娘的話?

舒雪道:“賀奇,藍嫣然有事找你,怎麽能趕人呢?”

不等賀奇說話,陳玉就說了,“那就出去說,賀奇,你手斷了是不是?是你媽重要,還是不相幹的人重要啊?”這不相幹的人,不光包含了藍嫣然,還有舒雪。

舒雪姓舒,不是賀,不是外人是什麽。

賀奇拉着藍嫣然往屋外走了,藍嫣然很聽話。

舒雪卻是氣個半死。

盯着陳玉,她現在特別讨厭陳玉,一個不知道哪來的鄉下姑娘,怎麽還把這裏當成了自己家,指揮那個指揮這個的。

陳玉把賀夫人扶到了沙發上,賀夫人氣得青筋直冒,瞪着舒雪,“我都跟你說了,那藍嫣然割破自己的臉,害我,你竟然還幫着她,你有沒有腦子。”

舒雪道:“我不能只信你的一面之詞。”

陳玉去了廚房,找了一個幹淨的杯子,給賀夫人倒了杯溫開水,賀夫人喝了水,這才好受一些。心裏不住的慶幸,還好把陳玉帶回來了,不然,今天晚上不知道要受多大的氣。

還有舒雪這個笨女兒,竟然會相信藍嫣然的話。

“媽,你帶她過來做什麽?”舒雪不想跟賀夫人再争辯藍嫣然的事了,這事一說母女倆就要吵起來,于是,舒雪換了一個話題,“這天都黑了,難不成,她還要住家裏啊?”

賀夫人道:“當然,阿玉是我特意去請回來的,是個好姑娘,你們好好相處,你不可許挑阿玉的毛病!”

舒雪在賀夫人眼裏,哪哪都好,就是有時候不通人情世故,讓人頭疼。

所以啊,賀夫人一心想給舒雪找個脾氣好的男人。

陳玉可不是自願來的,她是被趕鴨子上架,又看在賀夫人實在是可憐的份上,才過來陪陪賀夫人的。

她來這裏是做客的,可不是受氣的。

賀夫人話剛說完,就聽到舒雪鼻子裏哼了一句,“我看,就是上門打秋風的窮親戚。”

“怎麽說話的!”賀夫人眉頭一豎,“給阿玉道歉。”

舒雪頭一扭。

賀夫人疼她,她能感受到,所以她才敢跟賀夫人沒大沒小的。

賀夫人臉色尴尬,跟陳玉道歉,“阿雪肯定是被藍嫣然那個壞東西給哄住了,她不是故意針對你的,阿玉,你不要跟阿雪一般見識,等回頭我說她。”

什麽意思?

舒雪說她跟打秋風的窮親戚似的,不道歉就完了?

合着還真以為她是上趕着過來的吧。

陳玉心裏跟吃了蒼蠅似的。

她笑了笑,“伯母,沒事。”

她站起來,包裹一卷,直接往門外走了,她走得很快,到了門口,回頭看着舒雪,“我是打秋風的親戚,也沒打你家的秋風嗎,這裏姓賀,是賀伯伯家,不是你姓舒的家。”

陳玉壓根就沒看到賀夫人的面上給舒雪留面子,“你怎麽不回自己家啊,偏要來這裏,只是幹女兒,就好意思上門吃人家的,住人家的,真不要臉!”

陳玉擡腿就走了。

去哪?

回家去!

“阿玉,你去哪,別走啊!”賀夫人趕緊出來追,被舒雪一把拉住,舒雪吼道,“不許去!”

“她算什麽東西,敢說我不要臉!”舒雪咬牙切齒。

賀夫人拉開舒雪的手,“阿玉人生地不熟的,會走丢的!”

舒雪道,“你要去,我就跟你斷絕關系。”

賀夫人又驚又怕,“你在胡說什麽!”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舒雪望着着賀夫人,一字一句。

賀夫人臉色慘白。

另一邊。

藍嫣然跟賀奇在外頭說話,賀奇是背對着馬路的,藍嫣然正對着馬路,她看到陳玉拿着包裹氣沖沖的從賀家出來了。

她嘴角微微翹起,心想:舒雪還真是不錯的人呢。

“嫣然,我媽最近一直都不太好,你也體諒體諒她,”賀奇好聲好氣的說,“如果有事,我們在外頭見就行。”

“好。”藍嫣然非常好說話。

賀奇放心了。

“那我回去了。”賀奇轉身回家。

藍嫣然笑容僵住了。

這一次賀奇竟然沒有說送她回家,是忘了,還是心裏惦記着別人?

賀奇進了屋子,就看到賀夫人跟舒雪氣氛特別不對,兩人坐在沙發上,誰也不理誰。

賀奇找了一會,沒看到陳玉,便問賀夫人,“媽,阿玉人呢?是不是去二樓客房了?”

賀夫人聽到這話,趕緊道,“阿玉剛才跟舒雪吵了兩句,帶着東西走了,你快去追。”

“什麽時候走的?”

“走了有五分鐘了。”賀夫人道。

“媽,你怎麽不早說,還在這坐着。”賀奇轉身就往外走,走到一半,回來去了二樓,拿了手電筒出去找人了。

才五分鐘,陳玉應該走不遠。

藍嫣然看着賀奇匆匆走了,眼神逐漸變得冷漠起來。

她摸了摸自己的臉。

選賀奇,真的對嗎?

是對的。

賀夫人心善,舒雪好哄,賀局長手握重權,賀家那邊更是不俗,只要嫁到賀家,藍嫣然的前程就不愁了。

陳玉氣沖沖的往外走。

她壓根就不想叫賀夫人跟賀奇追上來,故意往偏的地方走,她自己都不知道走到哪去了。

不過,也幸好是城裏,有路燈,不用擔心看不到路。

等陳玉冷靜下來,才覺得回家不靠譜,最遲也得等明天再回。現在天黑着,路不好走,騎自行車都要兩個小時,走路回去得更久。

更別說,她還怕黑。

陳玉身上沒帶多少錢,也沒有介紹信,住不了旅店。

去哪呢?

她一邊走一邊想,有了,去小姑家!小姑家離城裏不遠,走到小姑家只要一個小時就能到。

陳玉換了個方向,開始快走。

“救命……”

陳玉好像聽到有人喊救命了,還是個女人的聲音,陳玉的腳步慢了下來。

“救命……”真有人喊救命。

陳玉豎着耳朵聽了聽,朝喊救命的方向走了過去,看到路邊有半截丢棄拖把杆,陳玉去撿了起來,拿在手上。

陳玉看到喊救命的人了,是個抱着嬰兒的女人,她的腿被旁邊倒下的重物給壓住了,上面還流血了,怎麽也抽不出來。

陳玉走過去,“同志,需要幫忙嗎?”

那女人聽到聲音,跟看到救得似的,眼中滿是淚,“同志,請您幫幫我,孩子都餓了兩個小時了,這東西突然砸下來,我沒躲開,壓着腿了,怎麽都抽不出來。”

她一直強忍着沒敢哭。

這會看到有人來救她了,眼淚跟不要錢似的往下掉。

嬰兒乖得很,餓得直哼哼,也沒哭,把頭埋在女人的懷裏,怏怏的。

陳玉趕緊過去,幫着把那重物移開,費了好一會,才将女人救出來。女人的腿一瘸一拐的,得去醫院。

“能走嗎?你家離這遠嗎?我送你回去。”陳玉說道。

“不遠,就在附近。同志,真是太謝謝你了!”女人緊緊的抱着孩子,生怕孩子丢了。

陳玉說道:“要不要先去醫院,你這腿我看着挺嚴重的,要是不冶,怕是有後遺症,以後就不好做事了。”

女人沉默了。

養孩子太費錢了,她是個女人,又要帶孩子,又要工作,壓根就賺不了什麽錢,還是靠娘家的姐姐救濟着。

這會腿又受了傷,那就更難了。

“沒事,我不去醫院。”女人的聲音極小,又覺得丢臉。

陳玉道:“那我先送你回家吧,孩子好像餓了。”這女人還挺好的,柳葉嘴,櫻桃嘴,真看不出是個孩子的娘了。

陳玉送女人回家了。

真不遠,就二十分鐘,只不過,女人住的地方有些破舊,周圍沒什麽人,連路燈都是壞的。

而且,女人的家裏黑漆漆的,不像是有人的樣子。

“你男人不在家?”陳玉問,這天都黑了,也不管老婆孩子嗎。

女人聲音經細若蚊絲,“我,離婚了。”

原來是這樣啊。

陳玉倒是沒什麽想法,只問她,“你爹娘呢,要不叫他們過來幫你帶孩子,你好好養傷。”

女人苦笑着搖搖頭。

然後又強撐着站起來,要去燒水給孩子沖奶喝,奶粉只剩最底下那淺淺的一層了。她有些茫然,要不要煮些粥,喂給孩子?

女人一放下孩子,孩子就哭了。

陳玉本來都準備走了,看這女人實在是可憐,嘆了口氣,過去幫她換了煤,又燒了熱水。

女人又被感動了,抱着孩子在那小聲的哭。

這麽柔弱的女人,到底是怎麽帶着孩子獨自活到現在的?

陳玉跟她說,“就算離婚了,這孩子的父親也不能不管孩子啊,你這腿受傷了,把孩子給以前的丈夫照顧一段時間,等你腿好了,再把孩子要回來。”

她道,“孩子的親爹,總不會看着孩子受罪吧。”

女人若有所思。

她輕聲問,“那孩子的爹會不會跟我搶孩子?”

她害怕。

孩子就是她的命根子。

她剛才還想過,腿好之前,把孩子交給她爹她娘,或者叫她姐幫她帶一陣,可仔細想想,又覺得他們不會答應的。

她娘一直從開始就說了,這孩子不能要,打掉,送到孩子的爹那邊去。

他們是不會管的!

還說,你還這麽年輕,帶着孩子怎麽嫁人?

趕緊把孩子給扔了。

不。

她怎麽舍得把孩子給扔了?

這麽乖的孩子,這麽惹人疼,她寧願守着孩子過下半輩子。

陳玉問她:“你是孩子的媽,只要你有正式工作,能證明你養得起孩子,就算是法院,也會把孩子判給母親的。當然了,你還可以跟孩子的爹商量嘛,只要他同意不跟你搶孩子,這孩子肯定不會被搶走啊。”

燒好水,給孩子沖了僅剩的一點奶粉,孩子喝得津津有味。

還沖着陳玉笑了。

把陳玉的心都看軟了,真是個可愛的孩子,小小的一團,白白的,眼睛跟黑菩提似的,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小家夥。

陳玉逗了一會孩子。

女人看到了陳玉手裏的包裹。

她眨了眨眼睛,“你要是不介意我家太破,可以在我家湊和一晚上。”

她家是不怎麽樣,可是睡一個還是睡得下的。

陳玉正準備拒絕的,她不習慣在陌生人家過夜,她還是更想去小姑姑家,畢竟親人嘛,更自在這一些。

可偏偏這時候,她肚子咕咕叫了起來。

她是真餓了。

她現在非常後悔,早知道她就該堅持自己的想法,不該聽她娘的,來賀家做什麽。她是真不想受舒雪的閑氣。

剛才她就看出了,她跟舒雪有矛盾,賀夫人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叫她忍忍,憑什麽啊!

合着,賀夫人請她過來,是為了讓她受氣的?

一想到這,陳玉就不舒服。

她心裏下了決定,回家就把賀夫人的那臺縫紉機給還了。

那東西雖然有點貴,她以後未必就賺不了錢,買不起這個東西。

反正,她不想欠這個人情。

女人說到,“我叫柳眉,你叫什麽啊?”

陳玉伸出手,“我是陳玉,這可愛的小家夥叫什麽啊?”

“他叫柳朝陽,小名陽陽。”女人的眼裏滿是溫柔。

“小陽陽,你好啊,你真可愛。”陳玉輕輕的捏着小朝陽的手晃了晃。

小朝陽又沖她笑了。

陳玉也忍不住笑了。

賀奇找了兩個小時,都沒有找到陳玉。

他想着陳玉會不會是因他家去了,然後他就回了家,開了門,才發現賀立國已經回家了,見賀奇滿頭大汗的回來,皺眉,“你去哪了?怎麽這麽歸才回來?”

賀奇正在問陳玉回來沒。

就見賀夫人沖他使勁搖頭。

賀立國的臉色難看極了,罵賀奇,“你知不知道,一家人就等你吃飯呢。”

這是賀夫人的堅持。

她以為,賀奇會把陳玉帶回來。結果,賀奇是一個人回來的。

可這事,賀夫人不敢叫賀立國知道。

賀立國跟陳大隊長那是比親兄弟還親的戰友,要是叫他知道陳玉被舒雪氣跑了,肯定會狠狠的罵上舒雪一頓的。

舒雪那孩子又是個要強的,萬一也走了怎麽辦?

舒雪一年回來不了幾次。

賀夫人想多看舒雪幾眼。陳玉就不同了,人一直在前進大隊,以後想見,過去見就是了,等明天,她再去找陳玉好好道歉。

她真沒想到,陳玉看着軟乎乎的,氣性這麽大。

賀立國并不知道陳玉來過他家,吃完飯就上樓休息了。

舒雪也是一樣,剛才賀夫人為了陳玉的事說了她一頓,她很不高興。

早知道賀夫人身邊有人陪着,她何必請假回來,幹受氣。

舒雪吃完飯也回房了,門是重重的甩上的。

客廳裏,就剩賀夫人跟賀奇了。

“媽,你什麽意思?”賀奇看着賀夫人,“為什麽不讓我說。”

賀夫人道:“阿玉的事你就別管了,成不,等天再說。”

“那怎麽成!她是我們帶回來的,現在人不見了,怎麽能不管?媽,你怎麽這樣啊!”賀奇真不懂,他可不聽賀夫人的,轉身就要上樓去找賀立國。

他找不到人,可以讓他爸派人去找。

“別,阿奇,陳玉回來過,又走了。”賀夫人怕露餡,胡亂扯着謊。

“她什麽時候回來的,去哪了?”賀奇追問。

“去……去親戚家了,對,去親戚家了!”賀夫人肯定的點點頭。

陳玉那麽聰明的孩子,肯定不會出事的。

而且,陳大隊長在城裏還有好些戰友呢,都是關系好的,陳玉說不定認識他們,去那些戰友家了。

賀夫人自我安慰。

“原來是這樣。”賀奇相信了賀夫人的話,他真沒想過他媽會騙他。

陳玉去親戚家了,他就不用去煩賀立國了。

賀夫人看賀奇回房間了,輕輕的松了口氣,幹完活,已經是半個小時後了,她上了樓。賀立國正在房間裏下棋,他自己跟自己下。

“立國。”賀夫人語氣中帶着讨好。

賀立國頭都沒擡,“舒雪怎麽來了?”

“她見我最近心情不好,過來看看我。”賀夫人心小翼翼的說道。

賀立國道,“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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