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父子齊科舉
雖然按着規矩按着律法,該由長子奉養賈母,但是賈琏看着二房母子兩把人當做“免罪金牌”一般護着,而賈母自己也眼珠子轉着,想借此指責大房不孝。更重要的是這一幫人居然還有臉一起說爵位之下的功勳田,禦賜之物,敕造府邸的地契等暫且封存,便也徹徹底底放心把人當做了自己皇圖霸業的踏腳石。
賈琏收拂過魚鱗圖冊,輕蔑的笑了一聲:“那家業按着規矩七三分。”
“公公當年說過家業平分的。”王夫人振振有詞,搬出賈代善的臨終遺言。
“好。”賈琏從順如流的應了一聲:“爵業我的,老太太……來人,請老太太入驚濤居。”
“你這個黑了心肝的孽障!”坐在上首的賈母也驚叫了一聲,但是當看着賈琏一言不發的玩着匕首,腦中忽然冷靜了下來。此刻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哪怕有了決斷,但無異于狠狠剮了心頭肉,賈母臉色漆黑一片:“爵業封存,家業七三分!”
“老太太!”王夫人不可置信的看着賈母。
賈珠忙拉住情緒失控的王夫人,扭頭對賈琏道一句:“琏弟,如今可合你心意了?”
“弟弟在這還要願珠大哥你盡快高中啊!”賈琏端茶抿了一口:“要不然,所有人都只會贊我大房仁慈,養了弟弟還要養侄子。”
賈珠霎時間雙目猩紅,額頭青筋直繃。為什麽他同樣是榮公子嗣,可榮華富貴一樣都不是他的?
為什麽他要靠自己争奪?
這繼承制度何其不公!
迎着賈珠滿漢殺意的眼神,賈琏眉頭挑了挑,眼底帶着抹魚兒終于上鈎的喜悅,打了個手勢命人去請賈珍作見證,随手寫好分家文書傳閱給衆人,便自顧垂眸喝茶。
賈珍一入榮府,感覺周圍空氣都有一絲的凝滞,待跨入榮禧堂,瞬間忍不住眨眨眼,随後捂住胸膛,他裏面這顆心跳動的好快好快,都快激動的跳出來了!
都是他的,他的……他的老爹的!
他爹這回來的莫名其秒,讓他将贓款入賬,充當兩府的欠款封存起來,然後看心情去戶部給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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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罷了,他還要讓他把蓉兒送到道觀。
才兩歲毛孩子,當什麽道童?
壓着心底裏的困惑,賈珍入內,對賈母問聲好,也不耐客套,接過分家文書看了眼後,視線看看賈珠和賈琏,“你們确定了?那行,簽名吧,我去宗祠給你們存檔備份。不過記住!”
賈珍腰板特意挺直了一分:“你們兩房要是再胡鬧,亂敗壞我賈家名聲,到時候一同逐出宗籍!”
王夫人聞言,氣的心肝脾肺腎都疼了起來,一臉扭曲:“珍哥兒你和賈琏合謀這事我們知道的一清二楚!”
賈珍嘴角一勾,趾高氣昂:“那又如何,我乃族長,懂不?分家乃宗族大事,小婦人哪有你插嘴的分,王家教養就這般?”
賈珍原本因輩分問題,自己頭上沒娘沒祖母,可偏偏隔房擺着嫡親祖母的架子,倚老賣老讓他早已心生不滿。如今爹來了,得爹的教導——不要跌了族長的顏面!便等于拿了尚方寶劍!還是兩把!
賈珍完全不在意王夫人,甚至賈母投射過來的視線,将文書往賈珠跟前一擺,催促道:“別讓老娘開口了,你個男人,辦事利索點。你哥我大晚上還有要緊事要辦呢!”
賈珠滿眼陰鸷的看了賈珍一眼,又轉眸看看一派淡然的賈琏,深呼吸一口氣,提筆在分家文書上簽好了字。
一筆一劃,賈珠寫得格外的認真,每寫完一筆,心理對賈琏,甚至對賈珍的怨恨便加重了一分。
這些所謂的嫡長子繼承制的得益者都高高在上,該死!
等他來年高中舉人,蟾宮折桂後,一定要讓他們生不如死!
側目看到賈珠一臉扭曲,将自己原本俊秀的面龐都醜化成恍若地獄冒出的惡鬼,賈珍吓得一顫,默默的遠離了幾步,待人将分家文書,一式四份都寫完之後,忙不疊的拿過,從袖子裏取出賈家宗族的族印,啪啪啪的敲上,然後取了一份,也不待衆人的挽留,直接離開。
榮府的衆人:“…………”
接下來一個多月,賈琏都在榮府裏忙着清點財物,核對賬冊,分割家業,篩選仆從,審核各處莊子鋪子的掌櫃管事,聘請新的賬房先生,調教得用的仆從,答謝賈珍與各護衛……
當然,賈琏也沒忘記了學習!
更沒忘記檢查賈赦功課!
賈赦對此都吓怕了,一開始他連續兩天沒見賈琏身影,就鬧着老王給他吃桂花糕,幫他做九章算術,自己爬樹掏鳥蛋挖蚯蚓吓唬小丫鬟們,然後兒子發現了沒罵他,只是讓他吃了整整五天的桂花糕,吃得他再也不敢了。
而且宸哥哥來确診的時候還好好教育了他一通。
“兒子,你也要記得好好休息休息。錢,我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賈赦張開雙臂,“有這麽多,祖母說赦兒最貼心了,她的寶貝都給我!”
“好,我會的,謝謝父親。”賈琏展顏笑了一聲:“你其他做的不錯,可術法還要繼續努力,知道嗎?”
“可我手指頭就這麽多個,連腳趾頭都一起數啦!”賈赦鼓着腮幫子:“為什麽要算有幾只雞幾只鴨,我拿錢買不就行了?”
“可是明明十文錢就能買到的東西,你為何要用十兩銀子呢?”賈琏頗為探究的看了看賈赦的腦袋。他也算知曉不少後宮後院內緯争鬥,論理昔年國公老夫人就算再疼大孫子,也不會教得人被賣了還倒貼錢。否則他想不到,這中間得經歷什麽毀滅性的打擊?能将兒子教導成唯一繼承國公爵位的大将,卻将孫子教成阿鬥?
“因為農民伯伯辛苦啊,剩下的當賞銀。”賈赦理直氣壯回道:“赦兒有很多很多錢,是來當散財小童子,赦免衆生苦難的。”
賈琏:“…………這誰教你的?”
“祖母啊!祖母最厲害了。”賈赦說着說着又哇得一聲哭了起來。
“好了,不哭,父親你說過今天是十歲的大赦兒,不是三歲的小赦兒了,對不對?”賈琏一見人抹眼淚,忙起身寬慰了幾句,哄得人喜笑顏開離開後,才自己對着書桌默默嘆口氣。
簡單樸素的書桌一角伫立着一只無比金光閃閃的金豬儲蓄罐。
這金豬罐子是當日賈赦為自己“沒人監督就各種偷懶,不體會兒子艱苦”的道歉禮物。
據聞金豬罐子是賈代善回京述職時送給賈赦的,乃賈赦最愛的寶貝禮物之一。
也是因為這份禮,他忽然間不想讓人知曉最愛的桂花糕成了下藥的證物,只将邢夫人押進了佛堂,處理了王善保一家。
哎……
賈琏手指拂過金豬,忽然糾結起來,以後他若是有了子嗣,要當嚴父望子成龍好呢還是當個慈父,只願孩子一生平安喜樂,随心所欲好呢?若是多生幾個争家産怎麽辦,若是只生一個又不成器敗家,若是……
真是讓人……甜蜜的煩惱!
九千歲又笑着敲敲金豬下面撰寫的“平安喜樂”四個字,默默斂了心神,繼續溫習功課。
畢竟,在夢想子嗣前,他得努力,給自己娶一個得體賢惠的妻子。可以三媒六聘的妻子,而不是偷偷摸摸的對食!
帶着娶媳婦的強烈願望,賈琏愈發用功了一分,待約定的三個月到來,如願的拜了師。
溫大夫神色複雜的看着賈琏。賈琏相比半年前的天真不谙的嬌嫩面皮如今早已冷厲了一分,通身氣派恍若利刃,還是開刃沾血的利刃,帶着不可直視的威懾。
“賈琏,我知道你有野心,”溫大夫面色凝重了一分:“我要你發誓,此生不管如何,不準危害江山社稷,黎民百姓。”
“既然當日說過會将您當父親般對待,我賈琏也不願騙您,後事如何,如今我們誰都無法預料。”賈琏鄭重道:“我只能允諾不會禍及無辜。”
“無辜?”溫大夫聞言,像是想到了什麽,自嘲的笑了笑,開口:“罷了,罷了。你能守住本心,牢記今日這話,我便也欣慰了。至于其他,說實在的,你如今缺得并不是有個學識淵博的先生,而是人脈積攢。分家你分得很爽利,但是半年後,除卻二房,賈母會出門會友,到時候你該如何?如今外邊也有不少閑言碎語。”
“父親跟我約定好了,我們一起考科舉。”賈琏從容不迫道:“父親的愚孝是朝野公認的,連禦史都挑不出錯來。”
賈母最多只能哭訴他賈琏不孝,一旦哭賈赦不孝,衆人便會先入為主的覺得其愈發偏心。
而他賈琏不孝?看看賈赦如何黏他,看看他與賈赦一同科考,謠言便會不攻自破。
到時候,世人自會憐弱一分。
“咳咳咳……”溫大夫聞言,向來溫潤淡然的面龐滿是不可思議:“赦兒自己提出的?”
“自然。”一說起這個,賈琏頗為無奈的笑了笑:“父親正值模仿又攀比還叛逆的年齡,自覺自己天下第一聰明人,見我準備科考,他一定要下場試一試。不過我只打算讓他試一試童試。”
童生試包括縣試、府試和院試三場,分試貼詩、經論、律賦、策論四部分,所考難度逐漸增加。
以賈赦十歲的思維,倒也不算難。畢竟最精英貴族教育的上書房肄業生,除了術算,其他基礎還是紮實的。
況且,他們父子兩按着律法,已經達到“異地借考”的條件,可在京城參加考試。
皇城腳下,名額比其他考區多。況且閱卷間也有些潛規則在,像賈赦這字,首先就能拿個上好的印象。
“也好。“溫大夫看着賈琏眼中帶着寵溺的笑意,沉默了良久:“除孝後,你們繼續閉門不出半年,便也顯得性純,到時候賈史氏若是攀附哭訴,到也顯得不慈了。”按制,賈史氏為賈政守喪一年。
同樣守喪一年,大房父子兩閉門不出,而賈氏史若是召見親朋好友,外出赴宴會之類,誰見了心理都會嘀咕幾句。
“不過,她現在也應該會按兵不動,只會暗中打探。”賈琏笑了笑:“畢竟,她要等賈珠得了功名,或者等賈元春得了寵愛。而這兩人,現在得守孝。”
現在他起碼還有兩年的時間結交各方青年才俊,積攢人脈。
當然,他留着這賈史氏與二房,也是為了顯得自己“心地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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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然不知賈琏的打算,賈母與王夫人日也盼夜也盼,佛前許了無數的願,就等着一年之期到來。
論理,除了兩房子嗣,賈母與大房都出喪,可以舉辦個宴會,邀親朋好友一聚,宣告榮府回歸社交。
可是賈母左等右等,眼見院內樹葉都泛黃了,一年喪期都過了,大房居然還是閉門不出。
沒有榮府的名帖,給誰下請帖,都是私人的名義!
賈母面色不愉,派了新調教出來的忠仆鴛鴦前去請大房一家。
豈料兩炷香時間過後,鴛鴦來報大房大房父子要參加來年二月的縣試。
“什麽?”賈母氣得摔了養生湯:“這是嫌我賈家不夠丢人現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