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連中三元下
賈琏話音剛落,賈珍便滿面春風,手拎着酒壇,風風火火闖了進來,身後跟着四個小厮,個個捧着數個華麗的禮盒。
賈珍見着騎着大紅帶花黑驢的賈赦,嘴巴還沒張開,賈琏便揚聲帶着戲谑的口吻笑道:“珍大哥,您裏面請!可不能擾了父親的作戰!不然這戰敗帽子就扣你頭上了!”
一聽這話,賈赦頓時哼了一聲:“才不會!我《孫子兵法》都是背熟了的!大侄子,好久不見,你看起來又老了些!眼好紅,眼圈好黑,還有臉好青哦,記得要好好休息。”
“………謝謝,您老忙着。”賈珍幹笑了一聲,随着賈琏的示意,進了書房。邊走,賈珍便跟到豆子般噼裏啪啦飛快道:“琏弟,恭喜你了。反正我也不知道你缺什麽,想給你送個揚州瘦馬,不過轉念一想也給你添麻煩。這壇狀元紅據說是我爹當初給我埋的,我就借花獻佛。還有其他禮物,我就按照送蓉兒的分例給赦叔準備了些。”
自打他跟琏弟合作,又知曉分家析産下的血腥事件,反正心裏就有些怕!尤其是琏弟一雙眼睛黑白分明,望過來跟利劍出鞘般,直戳心窩,所以索性還不如坦誠些。
賈珍心裏想着,倒是越發不耐客套寒暄,直白說完自己的禮物後,好奇直問:“我看赦叔神色,他好像還不知道自己高中了?”要不然怎麽可能這麽淡定?光鞭炮就得放上三天三夜!
“就我爹那性子,知道後得上天!”賈琏說起來哭笑不得:“接下來還有兩場,院試也有算術,他這塊基礎太弱。還是要繼續靜心補補。”
“……好吧。”賈珍打個哈欠:“那你繼續好好學習,我回去補覺了。”
賈琏瞧着賈珍一臉腎虧的模樣,眉頭緊皺,提醒道:“珍大哥,也不是弟弟攔着不讓你左擁右抱,可不管怎麽樣,這身體可是自己的。”
“嗯。”賈珍漫不經心地點點頭:“我有數,畢竟咱政叔怎麽死的,咱都心裏有數。蒼蠅不叮無縫蛋嘛!”
說着說着賈珍眉頭一皺,像似想到了什麽,忽然靠近了賈琏一步,悄聲:“琏弟,我赦叔那些寶貝藥還有不?我也不自己用。我爹呢,他自家事自己兒子都不怎麽上心,但主子的事情卻時刻挂在心頭。”
帶着明顯的抱怨之色,賈珍道:“那位殿下不是還有個獨女嗎?就你娘拼死護着王妃生下來的那位安樂郡主,最後倒是讓你早産,嬸娘又消香玉損。”
“珍大哥,”賈琏看眼怨恨不帶掩飾的賈珍,苦笑一聲:“我先前連親母名諱都尚且不知,你說得這些便是越發不知道了。”
“琏弟,你……”賈珍聞言,心中一顫,趕緊自打了一下嘴巴:“哥哥我酒喝多了,說渾話呢!”
賈琏又是一聲苦笑,幽幽地看眼賈珍。這一眼凝視過來,看得賈珍頭皮一麻,忍不住道:“其實當年如何,我還小,也沒人跟我說,就是自己聽了仆從幾句話,你要是想知道,還是去問問我爹。不過現在有件事到可以跟你說說。郡主與你同歲,皇後娘娘給她羅列了京城全部青年才俊。我……”
賈珍一想起自己這段時間忙碌,就忍不住吐苦水:“新貴豪門的就算了,最熱的郡馬人選,你知道是誰嗎?今科狀元葉知秋,農家子,家裏七個姐姐養着他這個獨苗!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進狀元府,他爹娘那府邸不想提了,沒見過這麽窮酸的。還有那個胡貴人的弟弟,肥頭大耳朵,洋槍小竹簽,我昨晚就跟他一起喝花酒,啧啧,咱賈家就算有些敗落了,但哥好歹還是有錢人啊!我這輩子還沒踏進過一夜只要十兩銀子的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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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琏耐着性子聽着,心裏越發對身在道觀中的賈敬好奇了一分。
至于賈敬令賈珍暗中打探青年才俊,似乎有攪亂郡主婚事的意圖,跟當今對着幹。此舉會不會讓他因此被牽連,倒也沒放在心上。
畢竟連賈珍都覺得不是良人的男人,皇帝皇後還有臉提出來,這人品可見一斑。
“真得!我爹現在恨不得我小幾歲,他都能豁出去臉直接讓我生米煮成熟飯!”賈珍眼裏冒着火:“還每天把蓉兒當禾苗拔一拔,吓得蓉兒都管我叫爹了。”
賈琏:“………珍大哥,冷靜冷靜!蓉兒不叫你爹還能叫什麽?”
“我……”賈珍揉了把臉,看看眼前也算玉樹臨風的堂堂弟,羨慕道:“要是我爹有老太太那般臉皮就好了。我跟他說要不讓你上,他還罵了我一通。可是我除了使點壞,從哪給他找一個四角俱全的?”
“哥,那你還真要替我感謝敬大伯。弟弟可不想……”
“懂懂懂。我還等着你發達了帶着我吃香喝辣的。”賈珍接過興兒遞來的藥包,走了幾步,聽到院子裏字正腔圓的背書聲,又後退了幾步,扭頭對賈琏道:“差點兒忘記了,我之所以從怡紅樓知道你得案首,還有赦叔得了第二十的消息,是因為有幾個窮酸在說什麽你們舞弊!要求徹查!琏弟,你注意些,這人言可畏,你之前又沒才名的,現在大爆冷門,所有人都好奇你呢。我是偶爾過來一趟都看見你們在學習,可是其他人不知道啊!”
頓了頓,賈珍問道:“要不你也辦個什麽詩會之類的,我爹還有些同窗好友,他當年也帶我拜訪過,賈家當初武轉文,改換門楣,也資助過幾個窮酸。反正咱也是兄弟,我不用不給你還白白浪費了。”
“多謝珍大哥。”賈琏抱拳作揖:“現在不過區區一個縣試,都還未正式進學。我若連這一關都闖不過,又何來資格讓他人正眼相看?況且,殺雞焉用牛刀?這人脈資源,倘若有一天我高中為官,那定然會厚着臉皮來詢問賈家各種關系網。還會拜訪敬大伯!”
“對,找他!”賈珍點了個頭,又說了幾句話,便徑直回家補眠,渾然不知一牆之隔的榮府有人因他大動肝火!
賈母氣得黑了臉。連隔房都送了賀禮,她這個當人祖母,當人親娘的若不表示表示,消息傳出去,世人怎麽看她?
“鴛鴦,去庫房拿兩套文房四寶送過去。”賈母道:“再督促他們繼續努力!”雖然按理來說大房父子要過來告知此事,但是賈赦每次來都帶着超級無敵大的金鑲玉長命鎖,似要直戳她的眼珠子,讓她腦海每每回想起那一句話——“嘴巴塞不下玉!”
索性還不如免了這虛禮!
反正不管怎麽樣,她輩份在這,想讓他們過來請安行禮,就必須來。
賈母想到此嘴角彎了彎,又吩咐道:“去史家請侯爺夫婦過府一敘。我們姑甥之間也好久沒見了。”
賈珍敢礙着她的眼,哼!
她能給賈赦挑個邢氏這般的繼室,自然更能幫賈珍挑個好媳婦。畢竟賈珍的媳婦除卻是寧府的當家主母,還是賈家的宗婦!
作為賈珍的近親長輩,而且還是賈家唯一的诰命夫人,她還是很有說話的分量。
賈琏聽到門房來報史家保齡侯夫婦上門敘舊,讓大房諸人留了個心眼,便也專心致志帶着爹繼續閉門讀書。
現在參加詩會書會,彰顯名聲什麽的,還不如科考名次鐵證如山,立挫謠言。
反正他自始至終最大的威脅來源于當今。只不過當今如今恐怕不會讓這屆科考有一丁點兒差錯,畢竟………
賈琏笑得一臉邪惡,神色有一絲的出神,帶着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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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試放榜那日,送走吐完苦水的賈珍,賈琏思慮萬千,權衡插手郡主婚事獲的利弊,忽然間靈光一閃,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溫大夫好像也有個女兒待字閨中。
忠義親王原名司徒宸,現在避諱帝號,為司徒辰。
溫大夫名諱為溫了塵。
賈珍之所以告訴他溫大夫的身份,是因為賈敬吩咐的。
賈敬看起來是鐵杆前太子黨。
這………
賈琏手敲了敲桌案,當機立斷,對着興兒吩咐了幾句,讓他去請賈赦。
一聽賈琏貌似生病,賈赦當即就沖進了書房:“琏兒,你沒事吧?”
“父親,我忽然有個功課不明白,可是師父還有好幾天才來複診。”賈琏一臉愁苦的看着賈赦:“現在愁的心悶氣短的。”
“琏兒,琏兒,你沒事吧?”賈赦看着靠在椅背上的賈琏,愈發急得團團轉:“那我們去找宸哥哥啊!”
“不成,師父說了,他每旬會過來,我們去找他會給他添麻煩的。”
“先前是因為守孝啊!不然我早就找宸哥哥玩了。”賈赦急道:“我還想問問皇帝叔叔為什麽說話不算話,說好的恩侯成個小将軍。”
“父親,我也跟你重複過很多遍了,你現在是三十五歲的大人了,口中的皇帝叔叔是太上皇,我們見不到的。”賈琏實現定定的看着賈赦,心裏忽然有股自己都形容不出來的緊張,道:“太子殿下就算現在只是忠義親王,名諱也不是我們能稱呼的!”
“誰說的!宸哥哥待我跟以前一樣好!”賈赦生氣,怒氣沖沖道:“他還對你這麽好呢!”
“…………”賈琏微笑:“溫大夫是忠義親王?”
“對啊!”賈赦得意洋洋道:“宸哥哥說他現在不當太子當大夫了,因為他超級厲害,瘟疫見到他都吓跑了,所以現在叫瘟大夫啊!”
賈琏恍然大悟的挑挑眉:“溫大夫這般厲害啊!”
還是他當年一聽溫大相爺的後裔,便先入為主的原因,才導致錯過真相。
不過溫了塵?
了塵?
賈琏獰笑了一聲,前任太子就算看破紅塵,想了斷一切,當今可沒這般好心眼!
賈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便忙不疊向賈赦解釋自己真的沒有感染風寒。
賈赦不太信,伸手探了又探賈琏額頭,又摸摸自己的,再三對比一番,又憂心忡忡勸道:“琏兒,你還讓我背牢,你自己也一樣啊!不會就先跳過去嘛!”
“會的,父親。”賈琏按住賈赦的手,看看絞盡腦汁勸他的賈赦,心軟了一分。他既然有緣與賈赦當了父子。
不去管忠義親王如何,溫大夫的恩情總要報答。
勸走了賈赦,賈琏再一次權衡利弊,待到翌日天光大亮,終于得到一個兩全其美的妙計。
本朝官場兩大秘聞他也聽聞過。
不過,他九千歲連自己都不知道原來他還有一個藏寶圖,可是他知道玉玺。
玉玺不管朝代如何更疊,都是代代相傳,作為承天景命的正統象征。唯獨本朝,立朝五十多年了,玉玺還是無影無蹤。
所以,作為一個曾經掌印太監,他還是很樂意看到“玉玺”重現天下的。
而且宸晟帝還特信命!
賈琏交代興兒幾句,悄然離開榮府,來到朱雀大街,從後牆翻進了文狀元府旁邊的四進院。
說來也奇怪,靠着兩座狀元府,連帶整條街都房價上漲,從劉府分出去的其他三個院子更是千金難求,可偏偏這風水最好的一院卻是十幾年來空着無主。據聞,有不少達官顯貴還去戶部想仗着權勢尋前東家,但個個都是铩羽而歸。
不過現在也算便宜他了!
因重生後“回家”多次,賈琏也早已熟能生巧,小心翼翼下了水井,快沾到水面時,摸開了井壁上機關。
“咔擦”一聲過後,井壁之上緩緩露出一道門,緊接着迎面而來的珠光寶氣。
賈琏飛快閃進了密室。一入內,賈琏也沒空理會滿地的奇珍異寶,翻尋了許久,找到宣帝之子,剛當三月帝王就被迫讓帝位的恒太子筆記。然後以恒恒太子的口吻寫了一筆信。
先寫他被趕下皇位,皇帝所指派的兩位輔政大臣一死一傷,又宮內鬥争,自己惶恐不安。
緊接着又話鋒一轉,另提筆寫。寫自己被老神仙點化,原本好好當仙童,豈料有人借他還有前朝的名義胡作非為,殘害忠良,讓他愧對祖宗,愧對天下黎明百姓。還贊幾句本朝黎明百姓生活富足。
最後表達一下自己求老神仙尋回玉玺,卻無奈規矩所限,需帝王率領文武兩星相迎的要求。
等打完草稿,賈琏又潤色修改一番。等到十五朝會,賈琏依着密道來到金銮殿廂房,避開茶水間的衆人,簡單粗暴将鴿子對着大殿放飛了出去。
正在開着朝會的當今和大臣們仰頭看着撲棱翅膀的信鴿。
當今震怒,但從誠惶誠恐的侍衛手中接過信件後,當即心中一喜,下令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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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琏想着自打“信鴿傳訊”後,朝野上下對當今的贊譽和對科舉的重視,嘴角勾了勾。這忠義親王就算是個傻的,也該知曉如何用此事給自己女兒婉拒個婚事!
所以賈琏便放心的帶着爹一路過關斬将,囊括三元。而且賈赦也得了不錯的成績,院試第一百二十五名!
“恭喜賈秀才!”賈琏看着自打知道自己榜上有名,打扮的跟新郎官一般,穿紅袍帶紅花的爹,無奈的笑笑:“爹,我們可要再接再厲!現在要不驕不躁。”
“曉得啦!”賈赦脖子坤得老長,美滋滋的:“叫我秀才!”
“好,秀才爹,接下來我們可要出門宴會了,你準備好了嗎?”
“時刻準備着!琴棋書畫詩酒茶,我都有專門應付檢查的拿手戲!”賈赦應得特別驕傲:“這招還是皇帝叔叔教我的。我爹出去打仗,沒想到一年多就回來了。他接到捷報後,就把我塞給老禿頭了,硬是讓老禿頭收我做徒弟,還找搶手給我寫了好多作業,我……”
賈赦聲淚俱下:“皇帝叔叔是好人啊!可我還是被爹揍了。”
賈琏:“…………父親,您口中的老禿頭是溫相爺?”賈赦的命還真夠好的!有點小嫉妒小羨慕。
“嗯,是這麽叫吧。不過我都叫他聰明絕頂的老禿頭,他叫我小熊孩子蠢兮兮!不過他走了,我哭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賈赦說着說着,神色一怔,猛地就往地上坐,嚎啕大哭起來。
“父親,溫相在天之靈知曉的話,也不願您這般傷心難過……”
就在賈琏勸着賈赦的時候,賈珠卻是再也坐不住了。
就算京城不如江南,可第一,還是連續三場都是第一,這已經……
“不!絕對不可能!”不可能賈琏出生比他好,連才學也比他更好!
賈珠面色扭曲,一時猙獰起來:“一定要讓他身敗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