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鄉試的成績 (1)

主考官孫機聞言,心倒也放回了肚子裏。科舉考場若是出了意外本就夠讓人提心吊膽,再兼之出事者的身份有些特殊,倒是一下子讓他擾亂了心智,尤其是送姜茶禦寒這個主意是他倡導的。

見賈琏這般淡然,且觀其面色也不像小肚雞腸,會借此興風作浪之輩,面色緩了緩,示意衙役重取一份答卷給賈琏。

“秀才公且安心答卷。這意外之事由仆役造成,我等且去商議個解決之法。”孫機說完,倒也邁着沉重的腳步離開。

賈琏道謝過後,接過答卷,便眉眼間帶着深思之色,答過的題,他基本能依着記憶重新撰寫一分,可是此刻他還有一道大題未答。審閱答題,這個過程費心思,而對于他這個“獨臂”考生來說,書寫更是一道難關。

科舉應考一般要求撰寫館閣體,方正,大小齊平,強調規範。像他之前應考,有時間,自當游刃有餘,可是情急之下,他更适合撰寫自己所長的書法。

他來之前哪怕是臨摹過賈琏的字跡,可賈琏雖說十三,卻也很少動筆,他又經過一番整頓,自然将賈琏的書寫風格轉換為他得心應手的字體-瘦金體。

這種字體是宋朝皇帝趙佶所創,又為宣宗所喜愛,自然是宮內司禮監教學的必備知識,也是他這個九千歲開啓成功之路的關鍵一步。他日日夜夜的練習,終于達成“如屈鐵斷金”的書寫成就。

若說會試,用瘦金體也無礙。會試乃全國範圍內選才,禮部會派人統一将學子答卷抄錄下來,再進行閱卷點評,關注答題內容,忽略字體卷面等問題。像之前縣府院試,他爹能次次榜上有名,其實也鑽了這閱卷的一二空缺。這幾場考試,不會進行抄錄,閱卷率先看得便是字。卿白體乃皇家教學專用字體。

天子腳下的官,看看這字體,約莫也能猜到這份考卷是誰的。畢竟開國以來頭一遭,堂堂一品爵爺來科舉。

可惜,這一回蒼天好輪回。

這一次被選為出題閱卷的總裁教官田文正平生最恨瘦金體。據傳其父祖便死于柳瑾的爪牙之下。

賈琏感覺看到自己的“大四喜”飛走了!

但時間容不得他再三思量,哪怕這一場沒個頭魁,接下來還有會試,殿試,總有機會掙個狀元!

他必須要想辦法住進狀元府!不光明正大回個家,心有不甘。況且,他這“飛鴿傳信”可不是給別人做嫁衣的。

既決定了用自己最為擅長的瘦金體書寫,賈琏便一鼓作氣,下筆如行雲,對着題號,将自己先前所答的題目重新書寫一番。

就在賈琏揮筆疾書的同時,主考官看了眼各執一詞六個同僚,看眼桌案上滴答滴答的沙漏,捏捏緊張出汗的手,拍案道:“諸位大人所言都有理。這件事既然是由我倡導送姜茶引起,至于這後果便也由我一人去承擔。等下收閱考試結束,我自當入宮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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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大人,且別說這請罪之事。”考官之一的趙高峰道:“該如何去辦?難不成就讓賈琏如同其他學子一般到點交卷?這完全是不公。他自己不說出去便罷了,若是瘋傳出去,賈侯爺可沒準能掀翻了貢院!鬧大了,我們誰都吃不了兜着走。”

他的外甥叫賈珍,因此也算見過賈赦幾回,這人混不吝起來,敢指天罵地,哭爹喊娘。

這個可能性高得讓在場考官們都沉默了。就賈赦那秀才,有多少水分,他們其實都門清。只不過人趕巧了個好出身,又碰上當今心情好,想借此給上書房教育添點彩。科考又如何,只是對于寒門學子來說,相對公平罷了。

“那就最後收他的答卷,這……”孫機想了想:“起碼也比旁人多出一炷香的時間。”

此話一出,衆考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說話。小小的監考房舍內一時陷入詭異的沉默氛圍之中。

孫機看眼各個神情不一的考官們,側眸又看眼記錄的書記小吏,一咬牙:“就這麽辦。”

正聚精會神審題的賈琏接過衙役手中的蠟燭(以此作為延期之标志),又垂首對七位齊來的考官感謝過後,便又繼續審閱題目,順帶活動活動手指。

不帶停歇的三個時辰連續書寫,他左手都快酸痛沒知覺了。

而且這最後一問還真不愧時策的考卷名。

賈琏心理腹稿打到最後,眉頭都擰成一片,不知該如何落筆。

同一時間,做完試卷的賈赦美滋滋的将墨跡吹幹,最後一道題簡直是為他量身打造的。

題目是大意就是:近日,發生了伏闕上書之事,請你回顧歷史上有名的上書運動,談談你的理解。(一千字以上)

歷史上有啥有名的,他不記得了,但是青北書院的學子為他們一家奔走奮鬥,這是怎麽樣的同窗愛啊,必須大書特書。

他足足寫了一千字來誇青北書院棒棒噠!五百字誇皇帝叔叔棒棒噠,最後勉強将思緒拉回來,肯定這上書的表達方式是好的,但是要警戒人的思想容易被左右,具體情況要具體分析。

看看自己寫得滿滿的答卷,賈赦穿着厚衣服,抱着姜茶暖手,翹着二郎腿,懶懶的靠着椅背,惬意的看着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就差哼個小調,總而言之,美得很!絲毫沒有連續考三天的疲倦之色。

對面的考生抱着自己單薄的棉衣,感覺自己被對比的特別的虛弱。

等一聽到主考官宣布考試結束,作為一個壕,賈赦幹脆了當的擡腿撐着傘就走,絲毫不帶走自己提溜過來的文房四寶和吃餐用具。他每場都這樣,考完把自己帶出考房,站在守衛的衙役身邊,等兒子來接,然後他們一起等考場大門開後,慢悠悠的走出去,迎接三天随便玩的美好時光!

賈赦揚揚自己特意帶出來的金鑲玉長命鎖,對着守衛一笑,便托着腮籌劃起該如何游玩。

守衛:“…………”

守衛垂眸看看蹲坐着的賈赦,眼眸掃過人胸前的長命鎖,總覺得自己一不留神這心思有點歪,想到了後院巡邏的阿黃。

賈琏眼見所有考生都離開,也爽快的交了答卷,緩緩彎腰拿起傘,小心翼翼的護着自己的右臂不被淋濕,只走出了考房的界限,卻也未再往前一步。

因為有不少學子都未帶傘,正腳步匆匆朝考場大門而去,想着一開門能出考場。

他雖然打老遠便瞧見了門口閃過的金芒,但此時不同以往,不好穿過擁堵的考生人群,與傻爹彙合。

等考場大門打開,人群陸陸續續都離開,賈琏才走到衣衫褴褛的賈赦面前:“爹,放開守衛大哥。”

賈赦跟八爪魚一般纏在守衛身上,拿人當擋箭牌。

賈赦聽話的松開,一臉委屈:“好多人,我的傘都被擠走了。”

“嗯。”賈琏颔首應了一聲,又向守衛致謝。

守衛憨厚笑笑:“應該的,應該的。”

“以後有困難來找我啦。”賈赦驕傲的指指自己的長命鎖:“我賈赦也是記恩的。你剛才護着我,還借我地方躲。”

聞言,守衛又是笑笑:“這是小人應該做的事。”

賈琏又一次感謝過後,帶着賈赦離開。他們一出考場,便見忠義親王面色焦慮無比:“來,快進來。先喝湯暖暖身子,琏兒去讓鄭老把把脈。”

這欽天監也不知道怎麽選的日期,這最後一場竟然下起雨還降溫了。他早早就來考場外等候,眼見不少學子都被凍出了病,有的還提前被擡出了考場。

“赦兒,沒事就蹦跶出去,那邊還有三四個看起來病恹恹的,似乎沒親友來接。你找人把他們安頓到附近的客棧,再去請個大夫。”忠義親王掏出一個荷包:“快去。”

賈赦當即歡快下車。

“師父,讓我父親一個人,這……”目送賈赦動若脫兔的身形飛快離開,賈琏話還沒說完,疼得差點喊出來。

鄭老禦醫面色陰沉着:“你在考場幹了什麽?讓你做一題活動活動手指,蘇活筋骨,你倒好!仗着自己年輕就逞強?”

此話一出,忠義親王也顧不得外邊的學子,目光定定的看向賈琏。

迎着兩人人關心的目光,賈琏三言兩語道了考場發生的“意外事件。”

“意外?”忠義親王聞言,眸子一沉,掀開車簾看着主考官一行人正行色匆匆上轎,去往皇宮的方向,眸間帶着抹冷意:“最好真得只是意外!”

“嗯。”賈琏輕聲嗯了一聲,乖乖被鄭老禦醫紮針,但目光卻是忍不住投向外邊,看着忙忙碌碌指揮守衛擡人的賈赦,又凝視着被擡着的趕考學子,眼裏透着抹深思。

他其實跟他們從骨子裏不是一群人。

當他聽聞忠義親王的話,第一反應便是招賢納士,給自己積攢名聲,投資學子,但是他也第一時間能感受出來,忠義親王這份舉動沒什麽功利心,只是心存一分善念,而他的父親更是單純信賴忠義親王。

這兩種舉動來說,對他都是挺陌生的。

他對陌生人,毫無價值的陌生人絕對不會有任何憐憫之心;他也不會像他爹這般不問緣由,全身心的信賴一個人。

賈琏遙遙的看着看着,眼睛不由亮了一分。他自己心腸黑的,可是卻能護着“赦大娃”一輩子安樂無憂也不錯。

渾然不知自己的一個小小舉動讓賈琏不經意間自省一下,忠義親王搭着脈,跟鄭老禦醫讨論着血脈流通等等醫學問題。

等賈赦開開心心回到馬車,一行人才回了醫寮。

就在他們回醫寮的路上,當今聽完孫機的報告,剛想說句你怎麽那麽多事,但轉眸掃見窗外滴滴答答的落下的雨水,深呼吸一口氣,努力的笑了笑,道:“孫愛卿,這件事你做的不錯!突發降溫,你能念學子之艱苦,又意外打翻茶水,你能妥善處理安撫考生心理,努力維持考試的公平公正,讓學子能夠盡顯才能。傳令下去,此成定例——非考生原因導致的意外事件,經過考官合議,可便宜順延考試時間。”

一聽這話,孫機等人匍匐跪地,發自肺腑的山呼萬歲。

當今聽着耳畔的呼喊之聲,眼底飛快的劃過一抹得意之色——其實,民心收服起來也就那麽簡單。

又賞了衆人禦用的筆墨紙硯一套,當今看着人感恩戴德的離開,笑過之後,喚來花公公,問:“父皇最近常往醫寮跑?”

“是。”

“那他知曉後……”當今說着說着眼裏露出一絲的期待。他這回表現還不錯吧?

壓根不知道皇帝兒子還等着他給“大紅花鼓勵”,上皇待雨過天晴後去醫寮溜達一圈,沒人跟他說賈琏“意外之事”,他也懶得理會最近感覺愈發婆媽的大兒子,忽悠着賈赦,帶着唐瑞,三人浩浩蕩蕩殺進了賭場。

“今科鄉試可有兩個小三元參考,還有不少青年才俊,快快快,賭一把!”上皇閑得無聊,一聽京裏還有科舉賭博,便帶着兩人傻錢多的肥羊,前來微服私訪,體察民情。

“怎麽上面考第一的熱門人選沒我啊?”賈赦指着牆壁上明确賠率的魁首人選,生氣:“我答題可溜了!基本都會。”

“赦叔,別氣啊。我問過了,這個還可以自己坐莊的。我買你第一好不好?”頭一回進賭坊的唐瑞到沒什麽不适應,還飛快了解了一番押莊的規矩,驚嘆無比:“居然還有超級大幸運榜單,倒數三名,居然能說得這麽好聽。”

“傻啊,當然買我兒子了。”賈赦昂頭美滋滋的看着賈琏的名字占據“競大四喜”榜單。

“可是……”唐瑞難為情,認認真真解釋道:“他跟文才兄才學不相上下,賠率也是一樣。可問題先前文才兄提議的上書啊,他對你們也算有情誼,我們不好押一個不押另外一個。而且他們現在還夾雜着感情問題,兩男争一女,很複雜的,我們還是不要參合其中了吧?”

賈赦歪頭:“争誰?小溫啊?”

唐瑞神色肅穆點點頭。

“不可能。就小溫他爹我宸哥哥,怎麽可能會讓自己精心養得的小白菜被豬拱了?”賈赦手戳戳唐瑞腦門:“小小年紀別胡思亂想。你溫大姐養得起男寵,才不要那兩蠢貨呢。”

唐瑞:“…………”其中一個蠢貨是你兒子。

“其中一個蠢貨是你兒子。”上皇毫不客氣替唐瑞說出其心中所感慨的。

“哼,蠢貨就要跟蠢貨在一起嘛,這樣誰也騙不了誰。”賈赦振振有詞道:“你們兩個不押我兒子,就押我,押我考第一!”

“我錢多燒得慌。”上皇翻白眼,手指指牆上的賠率表,問唐瑞:“小唐啊,那第三的熱門人選魯平,誰啊!”

“那是育林書院的。不過……”唐瑞頗為不好意思笑笑:“黃老爺爺,您別嫌我嘴碎,他呀被人稱為萬年老二,之前被文才兄壓着,他借病錯開考期,可好不容易等了三年,又迎來了琏兄稱霸考場的時代。”

“那第四個,認識不?”

“周舟,是我們學院的。赦叔辦的借閱臺書本借閱情況正是他管理的。”唐瑞邊說視線看着自己氣哼哼去坐莊的賈赦,有些不放心:“黃老爺爺,我們還是去看看赦叔吧。”

“行,去吧,”上皇跟着湊熱鬧,邊鼓勵着:“他都有膽量買自己贏了,你也去買一個呗。”

“不好吧?我答的感覺馬馬虎虎。”

“有什麽不好的,來小糖糖,這個給你。”賈赦興致勃勃的拿着兩塊木板:“等會挂上去,我們都是1賠100,我各壓了五千兩,然後押一萬兩給我兒子,五千兩給文才兄。哈哈哈,廣撒網,總有一個能中。”

“叔……叔,你好多錢啊。”唐瑞一聽賈赦一眨眼間兩萬五撒手出去,哪怕是對黃白之物不感興趣,也驚了驚。賈家這開了金礦不成?這麽花錢?

“嗯。”賈赦謙虛的點點頭,用略帶炫耀的口吻驕傲無比吐露身家:“我有一個小金庫,裏面六個大箱子,一打開都是銀票和金子。我一開始也驚呆了,問老王,老王說是我爹給我的私房。我到現在一個箱子都還沒花完呢!我還有祖母給我私房……”

賈赦哭窮:“窮得只剩下錢了!什麽時候帶你去逛逛我祖母的小金庫,金閃閃的,好多小金豬。”

“呵呵。”上皇聽不下去了,徑直往櫃臺而去,掏出錢往桌面一拍:“爺這一萬買小唐中舉。”很生氣,不押給賈赦這頭豬了!

老五當年喝“了塵”之前,将□□名下的所有家産全都強行變賣給他這個當爹的,還強行提前要走了親王的二十年俸祿,一共換走了十萬黃金五十六萬銀票。

金豬是老五和賈赦這兩豬崽子自己一個一個“攢”起來的。

結果……結果都了斷了。

而這親手棒打鴛鴦的惡人正是他。

唐瑞一驚,看着忽然間又一個炫富的黃老爺爺,徹底感覺自己是窮人了:“我爹據他自己說他的字值錢,就讓我帶着他的字出門,幸虧我娘好,給了我庫房鑰匙,嘿嘿,我拿了三百兩銀票。”

“你爹誰來着?”賈赦捂臉:“我記得你娘,好溫柔的小姐姐。”

“人稱小書聖的唐四少啊。”上皇揮手:“小唐,把你爹的墨寶拿過來。這如今都有價無市了。”

“這麽厲害嗎?”唐瑞不可置信,從荷包裏掏出一個紙團:“難怪我爹生氣,還說讓我從紙簍裏撿一副換酒錢。”

他爹娘天天風花雪月,吟詩作對,游山玩水,恩愛倒是恩愛非常,就是眼裏除了對方,基本沒其他人的身影,也不管任何俗物,以致于打理他們這一房的人手都是唐孔兩家派的人。

他本來是被這兩人生出來“玩”的,他的童年啓蒙用的都是兩人的情書合集。

他八歲之前一直跟着游覽名山大川,等八歲回唐家拜年,被發現說好的游學,其實他連銅錢都不知道是什麽,便被祖父硬是拘留在唐家大宅,才恍恍惚惚知道原來還有民生疾苦這四個字。然後好像從一個極端走向另外一個極端了——覺得自家爹娘活得太仙氣了。

上皇沉默的接過紙團,心疼無比:“你這敗家孩子!”唐四自從娶了孔家女,整個人跟開屏的孔雀一樣,連他堂堂皇帝命人寫副字都拿喬不幹了。

以致于到現在小書聖的字都被當紙團揉捏了。

“來來來,我們去賣了,繼續下注!”上皇帶着兩人去賣字,又語重心長告誡一番:“做人最重要的是有立身之本,一技之長,否則再多金山銀山都會敗光的知道嗎?”

“小糖糖,我們把你爹綁過來關小黑屋裏寫字,好不好?”賈赦捏着銀票手抖:“就三個字,居然值一萬兩!揉成團都沒關系!這有錢人好多。”

“赦叔,這押你第一。我回去翻我爹的廢紙簍去。他每天都在練的。”唐瑞感覺自己好像發現了發財之路。

“好!真不愧是我好兄弟!”

上皇看得直樂。

逛完賭坊,兩人又被上皇帶着吃喝玩樂,待賈琏來領人,才依依不舍的告別。

賈琏在聽完賈赦叽叽喳喳的說着一天的行程,還分外肅穆,着重表達了對“專精一技之長能賺大錢”的認識後,欣慰的摸摸賈赦腦袋,鼓勵道:“真棒。”

“那是。”賈赦嘚瑟着。

游玩過後,賈赦艱難無比的收着心思,又進入好好學習的狀态之中。賈琏看得滿意無比,連拆線的疼痛都感覺減緩了一分。

如今已經九月二十了,他已經接臂一百三十八天了。

賈琏額頭冒着豆大的汗珠,嘗試着動了動右手的手指頭,眼裏帶着抹欣喜之色:“我……我有痛覺,是不是以後可以……”

“琏二爺,不可以練武。你這右手能拿起筷子,寫字最多都不可以超過半個時辰。”鄭老禦醫神色帶着肅穆,一字一頓的說着醫囑。經過這些日子相處,他也知曉賈琏要強的性子,可是他必須殘忍的一些。

賈琏面色一白。

“對接起來的筋脈血管很脆弱,而且你自身資質最多也只能練些外家功夫,強身健體。”鄭老禦醫道:“除非有……”

“有什麽啊?”被賈琏推出門外不準屋內圍觀拆線的忠義親王和賈赦都受不了。

賈赦推開而入:“急死人了,快說啊!”

“有神功蓋世者為你打通任督二脈,還要有苗疆聖物蠱王吞入腹中疏通全身血脈,再服用前朝至寶藥玉,然後……”

賈琏眼角餘光掃見眼眸齊齊綻放出光芒的賈赦和忠義親王,甚至賈赦都還拿出紙筆記下,忽然有些不忍兩人為他奔波勞累,咬牙:“這世上功法千萬,我練适合左手的行不行?”

“這……”接受到賈琏威脅的視線,鄭老禦醫見人年紀小小,卻這般堅毅隐忍,還時時刻刻想着長輩的愛護之心,頓時心中忍不住一疼,道:“也許可以。我回去再翻翻醫術,沒準還有其他辦法。”

“真得啊?”賈赦拉着鄭老禦醫,道:“你之前然後還沒說完呢!快點啊,多條方法也是好的。藥玉這聽起來好熟悉,沒準我小金庫裏有呢!”

“沒錯,我馬上把老五叫回來,他就可以打通任督二脈!樂樂這任督二脈也是通的。” 忠義親王迫不及待接口問道:“還需要什麽?”

“然後還要一株五色花,這花傳說中能活死人肉白骨。”鄭老禦醫迎着兩個急切盼望着的雙眸,長嘆息一聲,懊惱:“這是我翻閱所有醫典後想到的配方。”若是軍營士卒,接回臂膀,能夠四肢健全,能夠活動自如便已經樂開了花。但賈琏接回臂膀還不夠,要求是恢複如初,正常使用。

不管是病患與醫者之間的關系,還是君臣關系,他于情于理都得繼續專研。

“也許等我日後還能想到更好的配方。”鄭老禦醫忙不疊道了一句:“再說了,醫術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沒準高手在民間!”

“沒錯!”賈赦聞言,倒是信心百倍:“琏兒,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找到的。”

“好,我相信爹。”賈琏努力的擠出了一絲微笑。前面幾樣倒是還有跡可循,後面的五色花,連鄭老用的都是傳說兩字,換句話說沒人親眼見證過,都是以訛傳訛。

而且這傳聞怎麽來的,如今都過去一百多年了,都無人知曉,好像就一夜之間江湖流傳開來五色花的奇妙之處。

當然能流傳這麽廣,自然搭配一個潸然淚下的愛情悲劇故事。簡單概括起來便是:你愛我,我不愛你,但是當你患病死了,我才知道自己愛你,為你苦學醫術,執念入魔,研究死而複生之法,到最後抱着早已化作白骨的屍體,吐血而亡,血染定情花朵,最後雙雙屍骨化蝶……哦,是生出一朵五色花。

此花蘊含着兩個有情人的愛意,若一對有情人經過考驗,其能綻放光芒,達成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幻功效。

鄭老說出這玩意,除了他爹,誰會信?

他還是乖乖尋個适合自己的,能左手練的劍法,鞭法。

賈琏自覺想開了,哄完爹,再看看一臉憂郁都寫滿臉的師父,開口:“師父,開心點,笑一笑啊!如今起碼還有知覺,我也不算殘疾人士,便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既然事情發生了,那就去面對吧!”若是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也是會一把拉過賈赦的。

就像賈赦依賴他一般,他也因賈赦,早已有不知不覺中生出“唯利益權衡”之外的其他感情。

聞言,忠義親王臉上略有一絲動容,面色漸漸緩和了幾分,原本緊抿的毫無血色的薄唇緩緩張開,一字一頓,笑着帶着淚光:“沒錯,勇敢的去面對!”

“嗯。”賈琏眼眸微微一迷,但很快又将心中的疑惑甩開。忠義親王自打他受傷後,待他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複雜神色讓他沒來由的帶着絲狐疑。但眼下這麽傷感中帶着絲小激勵的溫情氛圍,還是不要去想這些煩心事了。

沒想到他九千歲也有自欺欺人的一天,但感覺……好像也不錯。

賈琏難得糊塗一回,看着他的爹和師父對着他噓寒問暖,任性的當了回“幼兒”,享受着兩人哄着喂藥的幸福時光。

賈琏邊享受着父愛師徒愛甚至還有同窗友愛,但也沒落下自己履行一番“兄弟友愛。”

賈珍看眼秋千上悠哉悠哉晃蕩的賈琏,忽然有些适應不了這……這“少女風”,狐疑着開口:“琏弟,你還記得讓我幫你尋的揚州瘦馬?”

“當然。”

“還好,還好。”賈珍聽着賈琏開口,跟之前沒差別,都這般言簡意赅,話語還帶着分威嚴,心緩緩平靜下來:“你沒事玩什麽秋千啊,吓死老哥哥我了。”

這秋千座椅居然還繞着花朵。

“剛修建,我給我爹試一試質量。”賈琏失笑一聲:“他見山腳下有孩子在玩,自己也要蹬着玩。”

“琏弟,你這也太寵赦叔了吧。他就差沒要天上星了。”

“那要了,我也得想辦法摘啊。”

賈珍:“…………”

“好了,說笑呢。這是他給小溫大夫設計做的。他跟唐瑞回了趟唐家,就正各種纏着小溫大夫,想讓人當個小仙女。”賈琏無奈扶額。司徒樂轉頭就把他定在秋千上,讓他走走小仙女路線。

賈珍腦海浮現自己被拿着菜刀威脅的一幕,擦擦額頭冒出的汗,道:“得罪誰,也別得罪她啊。伏闕上書還是她忽悠那幫窮酸的,這事……這事我都有份的。可惜深藏功與名。”

一想起來,賈珍還覺得有些可惜,他差點就能名垂史冊了。

“的确可惜啊。”賈琏跟着長嘆一聲,可惜司徒樂這才智因為身份束縛,無法展現人前。

手摩挲着繩索,賈琏問道:“咱兄弟說回重點吧,老家來信了?”他設計了個仙人跳給賈珠和王仁。

但這件事是瞞着忠義親王他們,所以就只能通過賈珍這人形“信鴿”傳遞消息。

“據說超級勁爆的消息。”賈珍左右看了眼,将信箋偷偷遞過去,忽然有種得意的快感。

在他爹效忠的忠義親王眼皮底下暗中算計,哪怕他只是一個跑腿的,也讓他有種比他爹厲害的感覺。

忠義親王又如何?

他有朝一日沒準可以笑着鄙夷他爹——你所效忠的殿下已經被後浪怕打在沙灘上了。

所有人都覺得他幸運,可他當年才八歲啊,一手爵位,一手族長,哭喊啞了嗓子也喚不回爹。而且,他上任的第一件事還是操辦祖父的喪禮。

且不提賈珍這一絲詭異的快感,賈琏接過信件,一目十行掃過,磨牙:“怎麽到哪裏都有這個秦三寶!”

賈珍見人咬牙切齒的吓得幽幽一顫,壓住自己的幻想,探頭一看。賈琏也沒防備着賈珍,直接将信件遞過去。

賈珍一字不漏的連看了三遍,手指抖着:“這……這位三寶兄弟,牛人啊!”

信件上說,賈珠不知怎麽的,厭煩一個叫胡塗的鹽商公子哥,想借着賈家在金陵的地界的威望收拾一二,豈料踢到了一塊超級厚的鐵板。

第一,賈家的人脈,榮寧兩府的正統繼承人都已經打過招呼了,有眼色的自然不會去搭理一個即将被分出去的旁支。故而,賈珠只能借用王家的人脈關系。王仁被其父王子勝派過來,協助。

第二,這胡塗雖然只是個商賈之子,但他是蓮花書院山長的關門弟子,而且他還是萬安寺主持的寄名弟子,也算揚州有頭有臉的人物。這便罷了,胡塗自身還文武全才,得蓮花書院學子一衆愛戴,連一直看胡塗不虞的蓮花書院萬年老二,神童傅昱都鄙夷賈珠這種行為,給人下了戰書。

賈珠琴棋書畫四場比試,被傅昱全方面碾壓。

比賽一結束,賈珠便吐血了。

接下來的事情,若是沒有秦三寶,那麽也很正常,将會有一個溫柔且貼心的“大家閨秀”在一場巧合中偶遇失意的賈珠,來一場愛戀。

但是偏偏有這麽一個變數出現。

“大家閨秀”誘導王仁和賈珠兄弟愛上同一個女人之時,秦三寶流氓無比的,自己斷袖看誰都是斷袖,給賈珠下了藥,讓其上了王仁。

賈珠上完王仁,精神充沛的進了考場。待第一場考完,一出考場大門,便被養好傷的王仁揍成了豬頭。

兩人的兄弟情已經鬧得整個江南人盡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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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鄉試都沒考完,真是……”賈琏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毫不客氣着:“報應!”

“哎,可惜這消息傳到京城還要兩三天時間。”賈珍跟着一臉奸笑:“真是想看看政二嬸娘的表情!”

“王子騰的表情才應該更有趣。”賈琏用仿若吃飯的口吻,毫不猶豫的跟賈珍分享,重音咬着“秦”一字,道:“這秦三寶來頭不小,讓我們的人避開。既然有他出手,王子騰若是想替侄子外甥報仇,那就是自尋死路了。”

“這麽能耐?”

賈琏手指指東北方向:“那位秦爺,可懂。”

賈珍順着賈琏手指的方向,呆愣片刻過後,驚愕的嘴巴能塞得下鴨蛋:“我……據說那位鳳凰公子長得可好了!”

秦王斷袖斷得天下皆知啊!

賈珠這得把整個眼珠子挖出來洗洗,怎麽就惹上秦王的心頭愛呢!

不成,他得派人去胡府解釋解釋,這賈珠不姓賈,免得胡塗吹枕頭風!

“…………珍大哥,雖然我不知你在想什麽,但是你這表情很猥瑣。”賈琏直白無忌道。

“琏弟,這出大事了,”賈珍想自己先前所思所想憂心忡忡跟賈琏分析了一遍。

賈琏:“…………據聞我娘,也就是你嬸娘,曾經抱過你?”按着秦王愛屋及烏的性子,日後就算知曉賈珍這番心思,也不會把人抽殘廢了。至于秦王移情別戀,壓根不住他設想內。畢竟示意了,卻還能化名三寶的人,哪裏能找得到第二個?

賈珍一聽這話,雖然不明所以,但面色一黑,沒好氣道:“她還打過我呢,超級兇。不過也挺好的,我出門打架輸了,是她和赦叔幫我打贏回來,奠定我榮寧街一霸的地位。”

“她還送了我一匹小馬。”說着,賈珍眼眶微微一紅:“我們兩府都混合帶着,叔祖父帶我爹,我爹帶赦叔,赦叔帶我,我也帶着你玩,你記得帶蓉兒玩。我們這樣一代一代下來,感情多好,可惜到我這調了個位。”

他也想成器,可誰能教他?

“好,我帶蓉兒。”賈琏說着,側眸看着賈珍一臉複雜的神色,眼眸閃了閃:“我也要尋個機會拜訪一下敬大伯了。”

“嗯。”賈珍聽到這話,敷衍的嗯了一聲,轉移話題,問:“你怎麽好端端提起嬸娘來了?”

“就是想說明一下裙帶關系,偶爾行不通。”賈琏尴尬笑了一聲:“我娘據聞家世也顯赫,但又如何?人走茶涼。”

“也是。”

“還是自己雙手打拼出來的最值得可信可靠。”賈琏這話倒是肺腑之言,意味深長的看眼賈珍,“珍大哥,你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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