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寶進京上 (1)
賈赦一愣,委屈的都哭出聲來:“爹!”
屋內所有人齊齊一怔,便連賈琏也心中一驚,雖然他把賈赦當兒子養,當做自家大娃,可光天化日之下之下,當着那麽多同窗好友的面,被賈赦叫爹,這心理還是有些顫悠悠的,必須忍住不能應,不能應。
“好了,不哭不哭,怎麽了?”賈琏掏出手絹幫人擦淚,唐瑞等人也是各種哄勸。
賈赦哭得一抽一噎,萬分來勁:“羨慕什麽別人家的孩子,有本事你自己生個聰明伶俐的。”
一聽症結在這,賈琏忙不疊道歉:“爹,我錯了我錯了,你最棒你是最棒的。”這話有問題嗎?他看不少人當長輩的都會這麽教訓自家孩子啊!況且他雖然沒有兒子可以訓,可是有下屬啊!曾幾何時,他也說過-你看看別人家的下屬/奴才,多麽機靈懂事忠心不二!
作為被比較的別人家孩子,唐瑞愈發難為情,跟着點頭:“赦叔,你是最棒的。”
“那當然了,小糖糖你也是最棒的,做人首先要跟自己比呢!”賈赦拉過唐瑞的手,邊扭頭無視賈琏遞過的手絹,冷哼:“只有不成器的家長才會埋汰自家孩子呢!我這麽用功了,這麽努力了,你不鼓勵我還怼我怼我!”
“我那不是怕你過于開心,尾巴翹起來。”賈琏感覺自己哄不來孩子,心理這糾結着要當慈父還是嚴父好。
“那你就揍啊!”賈赦毫不猶豫的接口道。
此話一出,唐玥眼疾手快,還開口請人幫忙拉住賈琏,他就怕賈琏一時氣急真一個耳光子抽過去。他們都知曉賈赦記憶停留在幼年,但問題這年齡這身份不會随着消失的記憶,就不存在啊!
打不得!罵不得!
就算賈赦這模樣好欠抽!
“哼哼哼,”賈赦眼角餘光偷偷瞅眼面色黑下來的賈琏,又推着唐瑞當做“擋箭牌”自己躲人身後,探出腦袋,铿锵有力道:“告訴你就算你打我了,也沒用。我爹打我了,會被祖父抽得啪啪啪響的,他把我偷走帶軍營裏去,祖父能當朝告他拐騙呢!而且我爹……”
賈赦話語戛然而止,眼眶轟然眼淚滑落。他爹哪怕是望子成龍,可從來沒有對他說過“看看別人家孩子”的話,哪怕上書房同窗個個是精英才俊,他爹對他期待最多也不過是-當纨绔就纨绔,只要遵紀守法,吃喝嫖賭時候若是能夠一擲千金養名妓能學白衣卿相柳三變信手捏來美人詞,青樓楚館彈唱赦大詞人的曲便好;若是吃完山珍海味,美味珍馐,寫點美食心得,不求著書立傳,自己弄本菜譜,指導全家在四季如何飲食就好了;也不喝酒能跟人套出情報,只求能跟軍營将士對瓶豪飲烈酒,別娘們唧唧的喝些果酒;賭博也可以,馬吊骰子鬥雞,甚至賭馬随便玩,但不能上瘾,一次最多玩個萬兩銀子就必須收手,否則打斷手。
邊回憶賈代善的纨绔标準,賈赦抽抽噎噎讓賈琏照着學!
賈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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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的所有人:“…………”這是纨绔?真照這标準,完全是舉世皆知的名士了!
不過,衆人轉念一想,不由驚愕。話說回來,賈赦沒傻之前,流傳在外的惡名好像也就是敗家子,不成器,混不吝,于國于家無望的纨绔膏粱。而且人雲亦雲傳播惡名時,還有十幾年如一日的蝸居馬棚的“愚孝”為他挽回不少名聲。
之所以将其作為茶閑飯後閑聊亦或是被“鄙夷”的對象,說實在的羨慕也占了不少成分。
是個人都會想,若是我有他這出生,能有個好祖父好爹好家族,能被皇帝看若子侄,那麽定然能夠封侯拜相。
而不是……
唐鑰垂眸看看摟着他家堂弟小腰說要蹭解元才氣,已經破涕為笑的賈赦,只覺自己也不免心裏産生出一絲醜惡的嫉妒之心。
身為家族嫡長,哪怕是因緣際會改換門楣不染兵權棄武從文,可好歹也該有些家主的風範在。賈赦怎麽好跟他四叔一般,活成了無憂無慮的嫡幼子富貴閑人模樣呢?而且他四叔還有一技之長,就算烏鴉嘴說一句,唐家落敗了,他也能寫字為生,有養家糊口的能力。可之前的賈赦呢?非但沒這能力,反而還給家族添加“壓力。”
據聞賈赦的原配,亦也是與其一見鐘情,死活鬧着娶的,而因此賈赦之父,榮公還承受了不少的壓力——一個手握重兵的将軍,親家是重要軍資戰馬的供貨方,天下馬幫之首的馬家。若說句大不逆的話,換成當今,沒準早就良鳥盡了。
所以說,也有些“不懂事。”再不濟……再不濟仗着這臉,去尚個公主回來,好保證家族下一代的富貴,然後子嗣奮鬥也容易不少。這是勳貴之家維持富貴,逐漸轉為耕讀之家的套路啊。
想想,若是賈家沒有賈琏心性堅毅,又天資聰慧,硬是扛起家族重擔,否則定然不出五代便會落敗。
所以……唐玥看眼毫不掩飾寵溺之色看着賈赦鬧的賈琏,打算此刻暫且做個僞君子真小人,萬分嫉妒一下賈赦。
好羨慕赦叔這命啊!享受家族榮光,娶了愛情,最後還有個好兒子,把人當孩子一樣護着。
瞧瞧,現在眼睛都片刻不離人。
賈琏目光緊縮着賈赦,看着人玩鬧的同時,心理的疑惑又擴大了一分-他爹記憶力恢複了沒?先前賈赦提及賈代善時,眼底流露出的哀傷與思念真真切切。
他自诩審判無數,有雙火眼金睛,卻也難以一時辨認得出來。畢竟,被太醫院過無數次,賈赦自己也說過,腦袋裏記憶片段沒準就一閃而來,特別任性,有時候一句話一個場景,就能觸發起來。
哎……
“琏兒,走啦,我們去看答卷去。”賈赦一手拉着唐瑞,一手拉着賈琏,特別氣憤着:“雖然賺了好多錢,可我怎麽會最後一名呢。我策論答完了,還有時間看雨發呆玩手指呢。”
賈琏聞言,嘴角一抽,忽然興慶起來,他考試之時發生的意外事件哪怕外界傳開了,但也跟衆人打過招呼,沒人會跟賈赦透露一二,否則以他爹的性子沒準能打到金銮殿。
當然這意外事件也暗中通過上皇徹查過了,真是意外。就連衆人覺得嫌疑最大的劉家一派也調查得一清二楚,尚在冷宮的劉妃和三皇子如今已恍若喪家之犬,沒有任何能力。
随着賈琏等人到達貢院門口,考生們看着囊括前三名的一行,紛紛抱拳道恭喜,尤其是對賈琏,不少考生更是心生敬佩之情。他們原先不知道就算了,可是當今聖旨一下,再有耳聰目明者一打聽,自然也知曉賈琏在短短的四個時辰內重新完成了一份答卷。
更何況,賈琏還是用左手寫得字!
三個月左右的時間左手練出字,光這份毅力就足夠震撼人心了。
“同喜,同喜。”賈琏一看宮牆上貼出的時策答卷,跟衆人說了一下自己打算,跟其他人告別。他打算從最後一份觀起。
說起這答卷公布人前,也是本朝太祖首創。畢竟自古以來就算科舉取士,這裏面的潛規則也頗多。但誰叫人家是開國皇帝,金口一開,鄉試會試時策卷高中者全部公布,其他科目公布評定的優秀,良好,合格三級。
因此舉,倒也是避免了不少舞弊者,以及官場的陳規陋習,比如說排名。
像他爹的名次,先前一場比一場低,到這一場就倒數第一了。若不是他老人家策論向來不錯,還能在人前顯示,否則哪怕皇家說“作秀”樹立個浪子回頭的榜樣,恐怕也沒考官樂意擔這被天下學子指責質問的罵名來完成這“政績。”
賈琏看眼賈赦答卷下前兩場良好的成績,不由有些意外,這夾雜術法的第二場居然還能有個良好,那這最後一名……
看着牆壁上被秋風吹拂起來的答卷,賈琏沉默,他懷疑是不是因為當時下雨,所以他爹腦子也跟着進水了。
最後一題,就最後兩句說到了要點,其他前面那麽多廢話是在顯擺自己文才好?
“我……”賈赦看看面色青黑的賈琏,又看看與他們一起的唐家兄弟也驚愕的望向最後一題,默默抱頭往牆那頭人多的地方跑去。
最後一名有什麽好看的,看前面第一的答卷去。
賈赦擠進了人群中間,正碰到不少考生圍繞着文才,讓他點評這第一和第三答題如何。
一聽這問題,賈赦頓時感覺提問者好欠抽。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況且這前三名都是青北書院的,明眼人都該知曉他們間有交情吧?
文才面色不虞,冷眼看着自己昔年的手下敗将魯平:“你若覺得閱卷不公,只可去狀告。我文某心服口服。”
他是恃才不假,可也知曉天外有天的道理。賈琏且不說如何,這唐瑞此番得了第一,也是情理之中。
用老百姓的話來說,這孩子考試運賊好。
第一題是選取了《論語·憲問》中何以報德,作為孔家後裔,唐瑞答得很出彩,有些注解與角度甚至他第一次見聞。
第二題是經典的考題,如何治理蝗蟲。他們基本上都被傳授過答題的角度,以及整理過歷朝歷代有關蝗蟲的研究,唐瑞言之有據,簡單明了,有操作的可能性,很符合時下要求務實的要求。
第三題夾雜了律法,考情與法。選取的例子是本朝有名的棺中産子案件。而當時斷案的官員的主審,便是已經頤養天年的唐閣老。唐家是刑律世家,這問題對唐瑞來說自然是信手捏來。
第四題考得是農桑。假設乃一縣之長,有什麽措施能提高農民收成。這一題,對于絕大數考生來說,都顯得較為難。因為大多數讀書人都秉承着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念頭,很少關注農業,不辨五谷。但萬萬沒想到,唐瑞倒是從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上說稅收政策支持,下到請有經驗的老農互相傳授經驗,像是親身經歷過一般。
文才眉頭一挑,帶着分驚訝看眼解元公。
解元公正聽着賈琏點評他的答卷,每聽人說一題,這愈發擡頭挺胸一分。
恰巧賈琏也看到了唐瑞第四題的答案,略帶不可思議,贊道:“尤其這題,倒是令人刮目相看。”
“你這小子運氣還真夠好的。”唐玥沒好氣的拍了唐瑞一腦勺,低聲給賈琏解惑,道:“我爹外任,他跟着當小書童體驗生活艱辛。”
賈琏聞言,也由衷贊嘆一聲:“玥兄,話也不能這般說,小瑞若是沒有之前的經歷,哪來如今落筆成章。這不是運氣,而是他的經驗與實力。”像他也一樣,若是沒有上輩子的經驗積累,如今何來的能耐?
“琏兄,你真好。”唐瑞一聽人最後肯定的話語,感覺像是聽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天籁,喜得都想放開嗓子歌詠一曲。
“這本就是小瑞你應得的。”
唐玥:“…………”
看着賈琏露出恍若長輩的微笑,唐玥一時間感覺自己拿捏不了主意。他們唐家對他和唐玥,甚至四房和賈家大房父子來往都是抱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态度,換句話說也算是支持。
所以說,他要不要回家跟人說說,他們兩不算是交友,感覺好像是給自己找個了“叔”?
若是知曉唐玥腹诽,賈琏定然要嘲一句,“倒現在才發現?”他待唐瑞一分真誠,完全是出于愛屋及烏之心,給自家“赦大娃”交個好朋友。
他賈琏的交友觀是功利的,是劃等級的,可利用與不可利用,有潛力與無潛力,都是有個标簽在的。
賈琏又掃了唐瑞第五題關于伏闕的答案,再一次真誠贊揚過後,便朝右移了一步,欣賞其文才的答卷。
原先想挑釁文才不成的魯平聽完賈琏之前對唐瑞的點評,一見人駐足在文才的答卷前,上前一步,自我介紹過後,萬分替賈琏抱不平的開了口:“先前無意中聽聞琏兄的點評,唐解元倒也令人心服口服。但還請琏兄恕我魯某魯莽,以我愚見,你與文才兄才華也算不相上下,可琏兄若是因字體便遜了一分,我等還真覺得不公!”
邊說,魯平還指了指賈琏答卷上屬于閱卷主考的批複,一個不大不小的X。
這個标記為下下評。
“科考的規矩便是如此,我用錯了字體,自當罰。”賈琏謙遜無比,認了錯。
鄉試的雖然由地方府吏主持,但是身在京城,這首府鄉試,主考官都是翰林出生,他雖然因字體惹了一人不喜,但也因自己的“不鬧”得了不少好感,看看答卷上那些滿意的“O”,故而何必讓自己再因小失大。
正如賈琏所猜想,本次鄉試的排名,衆閱卷官原本各執一詞,紛紛為文才和賈琏說話,再加上地方官吏想要“大四喜”的政績,三方面紅耳赤,就差鬧到當今跟前。幸虧最後忽然冒出一份不相上下的時策答卷。
孔唐瑞成了緩解同僚關系的小糖糕,把衆人又黏糊的甜甜蜜蜜,甚至油然而生一股驕傲之情。
雖說考生都是天子門生,但是本朝延續前朝舊禮,鄉試過後有鹿鳴宴。舉人會答謝師座。
官場之中,作為科舉的衍生關系-師座,同窗,同鄉,都是極為被重視的。這些關系網對于寒門學子來說,便是官場的基石。哪怕本朝對結黨結派一事頗為忌諱,可有些規矩幾千年了,更改不掉。
而且就不說這些為官之禮,他們這科的考官走出去也是驕傲的。
瞧瞧,孔家的子弟,溫相的弟子,當世大儒的弟子,都得喚他們一句“師座。”
光這樣,就足夠美飛了。
你江南廣陵,杭州兩省出了大四喜算什麽?!
我們京城才是最終大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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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然不知考官們還隔空叫板着,賈琏禮儀做足了,繼續帶着賈赦等人觀摩學習其他學子的策論。
雖然他也可以等日後收集起來再細細的“打量”未來潛在對手,但是鑒于賈赦和唐瑞已經傻樂到尾巴翹起的模樣,賈琏覺得自己很有必要讓人壓壓興奮勁。
有自信心是好事,但別一不留神就自戀了。
正數的第一:“…………”
倒數的第一:“…………”
兩人默默瞅着“別人家的孩子”,耷拉着腦袋取長補短。
被賈琏這麽一壓,兩人待到次日的鹿鳴宴會,倒是端得謙遜有禮,溫文儒雅的名家子弟風範,讓不少人高看了一眼。
賈赦也知曉賈琏要結交人才之心,拍着胸膛表示能夠獨立自主,讓賈琏放心去交友。
唐瑞也拍拍胸膛,表示自己能夠幫忙照看賈赦。
賈琏瞅眼待遇完全跟蜀川的竹熊一樣的賈·侯爺舉人傻·爹,對唐瑞表達了一分謝意,又低聲大棗加大棍,讓賈赦乖乖後,才離開去交友。
但是,賈琏萬萬沒想到自己還沒展現八面玲珑的交友能力,便被一堆“媒婆”圍住了。
率先被衆人推搡出來開口問賈琏的便是趙高峰,将拐着彎的親戚關系說了之後,舔着一張快羞愧通紅的老臉,道:“不……不知府上女眷是否得空,如今秋高氣爽,正值賞花的好時節,我這老友正巧家裏有個宴會,不知府上家眷能否參與?”
鄉試會試放榜之後,都是榜下捉婿的大好時機!三年又三年的科舉下來,自打榜下捉婿流行開來後,不少青年才俊都默默學會了“待價而沽”,未得功名前,便不說親,免得有朝一日落得陳世美下場。待到本朝,太祖推行文武并重,尤其看重教育後,年輕的才俊越來越多,漸漸得這婚嫁之期也往後推延了一兩年,如今普遍十五六歲成親居多。
他們這幾個考官也算為賈琏說過話的考官,知曉賈琏這不跟他爹這得理不饒人的臭脾氣,還分外懂規矩,謙遜有禮,長得好,家世也好(畢竟選女婿又不是選下屬,賈琏不管日後是否有實權,總是爵位繼承人,其夫人一品诰命夫人的榮耀總有的),更是滿腹才學。于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覺得該是自家的東床快婿。
可是回家跟老妻一說,便紛紛發現不對勁——就算賈政亡故有孝期,可出孝之後,榮府還有隔壁寧府都已經在夫人圈子沉浸已經很久了。
寧府便罷了,當家家主原配亡故之後,便不曾續娶。
可是榮府不一樣,榮府老太太原先是愛交際的,如今不露面了,這賈琏之母,賈赦繼任妻子也不露面。
家裏沒女眷出面,賈赦又記憶時好時壞,他們唯恐慢了一步,這就厚顏自己上了。
賈琏抱拳苦笑一聲:“家母抱恙在身,無法出席,還望師座海涵。”
邢夫人早就被他丢佛堂裏了,就憑借其對他爹下藥之事,哪怕是未遂,這輩子也別想出佛門一步。
不過他的婚事……
賈琏心理默默哀嘆,他也想趕緊成親抱着媳婦,生個大胖小子。但無奈他身份如今不上不下,而且他還有野心,如此一來可選擇的範圍太過狹窄了。
笑得連都快僵了一分,賈琏婉轉拒絕了各種邀請赴宴“被相看”的好意,拖着略疲憊的身軀回到書院,他就差要道家裏老父有病,奇葩親戚頗多,自己半殘疾了。
忠義親王一聽賈赦開開心心說起宴會有一群未來親家找他聊天,沒好氣掐把人臉:“瞧你美得!”
“宸哥哥你放心啦,我絕對不會讓我辛苦養大的小白菜被一群豬給拱了的。”賈赦傲然:“那些人都不好看。起碼我兒媳婦要比我好看的。”
“嗯。”忠義親王又說了幾句,讓賈赦出去玩,自己倒是面容肅穆了一分,問起賈琏對娶妻的規劃。
先前雖然他們也淺談過,但當時只粗略說了一句門第觀念,現在倒是可以認認真真好好詳談,規劃一番。畢竟前有狼,皇帝還虎視眈眈盯着,後邊一群看重賈琏潛力的“岳父們”。
“說起來,轉眼你就十六了,也不小了,該相看起來,到時候六禮一走也要一年多時間,我在你這個年紀都已經娶太子妃了,你爹在你這個年紀,都懷着瑚兒了。雖然男子晚點成婚沒事,但你也不能太晚,不說其他,你好歹開枝散葉留個香火……”
賈琏萬萬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還能聽到被嫌年齡大催成親,手抖着端着茶杯,克制自己說不出來的心情,猛灌了一杯茶後,平複下心情,問:“師父,忠義親王,恕我多嘴一句,你這勸婚的話是不是從自家女兒被催婚的時候,學來的?”
正絮叨的忠義親王一噎,反駁道:“話糙理不糙。你現在想未來那麽多有的沒的幹什麽,還不如先成親。”
“我家這情況你也知道,我怎麽可能放心把一個陌生人擱家裏頭?”賈琏沒好氣道:“我比你更想要大胖兒子呢!”
“那你就娶媳婦啊!現在二房都出孝期了,把他們趕出去,或者圈禁起來,關了不就成了?”忠義親王倒是不明白了,這麽簡單的事情賈琏為什麽要複雜起來。
沒了這些礙眼的,賈琏難不成連個小姑娘都收服不了?
“我家裏哪裏指那些人了。”賈琏聞言,頓時嫌棄了一句,“我是擔心我爹。萬一娶進門的媳婦是個久病床前無孝子的類型,怎麽辦?我爹如今這記憶任性的,連之前與他一同玩鬧的賈珍都不耐。”
忠義親王默默有些泛酸。
“況且……”賈琏單手托腮,感覺自己胸腔帶着一股陌生的悸動:“如今有了選擇的機會,我倒是一時間不知如何下手了。”
哪怕他大權在握,可是太監一個,他連對食都不敢想。
如今能夠大紅的八擡大轎娶媳婦,而且他貌似還挺受歡迎的。略微有點小驕傲後,便是長長的嘆息。
大抵是近鄉情怯。
先前,自己左手右手爽了無數回,可若暗中去趟青樓亦或是看着家中的通房,他總有種不知如何下手的緊張無措。
幾十年了,他這還是大姑娘上花橋頭一回啊。
忠義親王哪裏知曉賈琏還有這糾結,道:“你除了家世,還有要賢惠的,大概還有什麽要求,說說?比如長相之類的,我派人幫你打聽打聽。”
被問起具體要求,賈琏凝眸想了想,張口便道:“要能生!好生養的,賈家子嗣都不怎麽豐,而且你也說了我的來歷,好歹也要給溫家留個香火。”
“…………行,還有呢?”
“不要長得比我高。”
“啊?”忠義親王掃眼賈琏:“比你高,你這是打算找武将後裔還是打算找年紀大的?再說了,你現在還正長身體,而女兒家差不多都定身形了,你且放心不會有姑娘家比你還高的。”
賈琏默默咽下你家姑娘就比我高,免得讓人狐疑兔子吃窩邊草,況且有忠義親王當岳父,對他來說,太慘了,肯定要被提前暴露出野心。畢竟,當今對個郡主都日防夜防的。
極快的“嗯”了一聲,賈琏繼續道:“不能家暴的。”
忠義親王:“…………琏兒,我在很認真的幫你想媳婦人選。”
“我也是很認真的。”賈琏語重心長:“我怕跟我爹學了,萬一日後被美救英雄怎麽辦?”
不管他爹還是那個傳說中血脈的親爹溫太白,另一半都是高手。
聽得懂言外之意的忠義親王默默想哭。
同時想哭的還有秦王。
秦王抓狂的揪着胡塗的衣服,咆哮:“趁現在噓寒問暖,然後生米做成熟飯啊!實在不行,遠走天涯!私奔一回,家長就怕了。”
也算賈珠做了一件好事,一直沒有進展的追妻計劃因其仗勢欺人,打壓胡家,反倒是惹得小官迷傅昱失怒之下吼出一句——鹽商又如何商賈又如何,有朝一日他定要廢了商賈之字不能參考的制度。
“師父,你胡說什麽。”胡塗沒好氣的白了眼:“昱兒只是與師父拌了幾句嘴,我去勸他。現在他們父子和好了,我自然要給他們留出說話的空間了。”
說完,胡塗側眸看眼自己書桌上被撕的紙屑,長嘆息一聲,勸道:“師父,這父子間哪裏有隔夜仇?說開了便好,你看師父,他不想讓昱兒上京參加今科會試,也是一片慈父之心,怕人一不留神中了狀元,若是那什麽信鴿傳信祭天的出了點差錯,他們豈不是一輩子仕途無望?況且,昱兒如今才十五,還年輕,卻是名聲大盛,就怕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他把這些話跟昱兒說明白了,昱兒也理解的。”
秦王看眼近幾日滿面春風都掩飾不住的徒弟,擡手一拍人光溜溜的腦袋,道:“你當狀元是大白菜呢,還一不留神?”
“自然,我信昱兒啊!”
“你就是因為沒機會下場,否則能不比他厲害?”秦王一見人面色黑下來,忙不疊補充道:“不過寵媳婦,特棒!”肯定随他。
“媳婦也寵我。”胡塗聞言,面色瞬間一變,笑容燦爛無比:“我們說通了師父,他答應讓昱兒進京試一試。”畢竟,他的昱兒有一半官迷是因為他,剩下一半是為了天下蒼生。
“老丈人也寵你啊,真好。”秦王松開了自己的手,往後幾步躺在貴妃椅上:“哪像我,小可憐一個。我爹兇殘無比,連最疼我的大哥也有了小心肝寶貝,不要我了,天天催我回家,煩死了。”
“沒準是有要事發生呢。”胡塗見人愁得整個腦袋都黯淡了一分,不由放緩了語調,還履行好徒弟的标準,給人捏肩,問:“要不要陪你打一架?”
“把你打殘了,心疼。”秦王苦着臉:“我也不是不想回去啊,可是一來我沒參考鄉試,我爹那個沒良心的肯定會笑我,二來,我是偷跑出來的,我弟弟特針眼小。我們全家都要看他臉色,我覺得我控制不住暴脾氣,得手撕了他的。”
“你爹,你大哥都在,為什麽要看你弟弟的臉色?”胡塗面露困惑,問了一句。
“他踩了狗屎運呗。具體怎麽回事,我也記不得了。”秦王揉揉腦袋,讓自己放松,不去回想往事,胡謅着:“反正啊,就一路……陳世美聽過吧?跟那個差不多,我們家原來是地主,超級地主,我爹花心,娶一房小妾就生個娃,結果娃太多了,有時候難免顧得了這個忘記那個。我都直接被塞給我哥養呢!可是呢,這個弟弟,他高中狀元啦飛上枝頭啦麻雀便鳳凰啦,現在大權在握,覺得我爹虧待他,他看我們這些兄弟不爽。哼!忘記了沒爹請的先生,他哪能成才啊。”
胡塗原随意問了一句,無心窺視人家庭,但一見“秦三寶”這苦大仇深的模樣,笑着:“若他以後還敢欺負你,擊鼓鳴冤,昱兒肯定會幫你的。”
秦王:“…………徒弟,你這承諾也太遙遠了吧?不過,這安慰,倒是不錯。記得時不時拿這個“胡蘿蔔”吊我一下,讓我壓壓脾氣,好乖乖的。”
“好!”胡塗說完,一愣:“你打算回家了?”
“跟你們一起順路北上。”秦王一提起來還覺得憤慨不平:“我哥認了個小徒弟,正心肝寶貝着呢!他帶着徒弟在京城讨生活,我去看看在回家。到時候,你也去,幫我撐場子!叫上大四喜一起!”
雖然他沒考試,可他有個天才舉人解元公徒弟媳婦!
“好好好。”胡塗看着人暢想與兄長相遇的模樣,無奈的笑了一聲。雖然這個武師父是礙于其武力認的,但相處下來,也是倍覺有份親切。
幾日後,蓮花書院參考的學子一同結伴進京。
胡塗一手爹一手娘,感覺自己的離別愁緒都化為錢和媳婦了。
胡父附耳,傳授秘法:“兒子,爹都破罐子破摔,不求你傳宗接代,但來年你就二十了,兒媳婦總得帶回家了。這一路進京,孤男寡男的,好好把握機會。那些礙眼的,我都用錢打點好了。”
胡母倒是心思敏感一分,想起先前家裏生意被莫名其妙的打壓又莫名其妙被賠償道歉,嘆道:“京城多貴人,據說一個匾額下來就能砸個官。你們小年輕也別争強好勝,這錢多帶一些,有錢能使鬼推磨。”
說完,胡母将包袱給胡塗,道:“這包袱匣子裏一共有三十萬兩銀票。你每件衣服為娘在暗袋裏也藏了五千銀票。”家裏一半身家都帶着了,起碼出門在外,兒子能夠做到有錢心不慌。
“對。錢多帶一些。咱們家其他沒有,這錢還是有的。”胡員外道:“你也別擔心家裏生意如何,據傳這林大人如今自己都忙得團團轉呢。”
“爹娘,等我回來,你們一定心想事成。”胡塗笑着揮揮手拜別父母。
見胡塗跟他爹娘說完話,鄭副山長拉着人長嘆息:“小塗啊,你真要走?”
“鄭山長,放心,你的酒我都給你備好的。”
“誰貪戀酒了,滾滾滾!”鄭副山長說完,拉着胡塗,小聲:“記得離那個光頭遠點。”
“為什麽?”
“因為我看他不爽。這些年了,我都還沒收你為徒,結果他一來,你就慫得叫師父。”鄭副山長拉長臉:“我心不順。”他算來算去,這卦象都無解啊!
“好啦,拍拍背順順心。”胡塗笑着安慰幾句。
眼見所有人都話別的差不多了,胡塗看眼領頭的傅昱,眼眸迷了迷,自诩帥氣的打個響指:“蓮花書院所有學子列隊,出發考狀元去喽!”
看着自家還沒正經過一息的兒子,胡父胡母歉意的朝山長等人笑了一笑。
胡父:兒子在老丈人面前,怎麽那麽不沉穩,怎麽娶媳婦?
胡母:得愈發努力賺錢賺錢!要不然娶不了兒媳婦了!
搶了密探位置,蹲在樹梢上的秦王:這爹娘……胡塗爹娘長得也還不錯,人模人樣的,兩者優點一結合,能生出胡塗也是有可能的。但為啥他總覺得胡塗親切呢?
秦王想不明白,一路跟随到了京郊,看着四周越來越多的密探,跟胡塗依依惜別:“我先去探探情況。如果我哥徒弟聰明,我就找你們來救場。”
“拿着錢,去買些禮物上門,別跟你大哥頂嘴。”胡塗直白無忌邊說邊塞錢。
他雖然感受到周圍似乎有很多人,但是作為一個從來沒進過京的土包子,胡塗理所當然的認為是京城大人物太多,是別人家的護衛,與秦三寶無關。
畢竟,秦三寶自己是窮光蛋一個。
窮光蛋秦三寶接過錢,掃眼銀票數額,又一捏張數,眼裏頓時冒着感動的水花:“你這個徒弟我沒白得!等日後老子打劫的金子分你……一……我要是沒媳婦就給你,有媳婦的話,先問過我媳婦,再給你!”
他東北那疙瘩旁邊的領國部落都打劫過好幾遍了,攢了好多金子。
不知道為什麽,他就特愛金子!
閃閃的!
胡塗失笑:“沒看出來你還是妻管嚴?好了,長話不說,我包了京城的覽君閣,到時候歡迎來找我們。”
“嗯。”
秦王怕自己賴着不肯走,給他徒弟還有徒弟媳婦添麻煩,三兩下便飛走了。
一躍離開蓮花書院一行,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