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多事情沒選擇

嚴子铮說的附近可一點都不近,起碼林敬磊這麽認為。他看着前面那個悠閑騎着車子時不時等他的身影,走的很不情願。

路燈亮着,他們一前一後沿着非機動車道快進了市中心才到達目的地。

林敬磊的要求并不高,能随便找個能修手機的攤位換個屏幕就行,沒想到嚴子铮卻帶着他來到了品牌專賣維修店。這裏換個屏幕都是原廠的,死貴。怎麽說他這手機屏也算是訛嚴子铮的,突然就有點不忍心了。他停下腳步,臉還還保持着仰頭看牌匾的角度:“我說,沒必要來這吧。”

已走上臺階的嚴子铮回身道:“要換就換好用的,否則不如不換。”

林敬磊對嚴子铮的邏輯不太理解,聳聳肩跟上去,又不是他花錢,何必管那麽多。

幹淨明亮的玻璃櫃臺從門口向室內延伸,裏面擺放的各式手機都簡單的标着性能和價位。林敬磊天生對電子設備感興趣,邊走邊看移不開眼,以至于前面的人停下了腳步他都沒察覺。

嚴子铮停在維修位置後被林敬磊一撞,身子前傾,他手疾眼快的用手撐在櫃臺上穩住,向後随後伸手:“手機拿來。”

林敬磊掏出手機遞過去,那師傅接過一看,啧道:“怎麽摔成這樣。”

嚴子铮問道:“內屏壞了麽?”

見對方查看後點頭,他繼續開口:“那這型號原廠的有現貨嗎?”

“需要看一下。”

之後嚴子铮跟維修師傅說了啥林敬磊都沒聽,他趴在玻璃櫃上看着裏面的手機。櫃臺裏的售貨員都在閑聊,估計是看出他不會買,懶得介紹反而讓他覺得自在舒心。

店裏放着輕音樂,是林敬磊熟悉的,他小聲跟着哼,看到他的那款手機掉價了很多後直嘆氣。他現在用的手機還是他舅媽當時送他的初中畢業禮物,那時算是最新款,現在被後浪拍在沙灘上也才不到半年,電子産品的更新真的快到追不上。

嚴子铮站在那等去庫房查看的維修師傅回來時,表面上在低頭擺弄手機,實際上餘光卻不停的随着不遠處移動着的人影。甚至在那人衣服刮在櫃臺角險些絆倒時條件反射的邁出一步去。

通亮的手機店裏,一切都在吸收光明,也包括他一直都搞不懂的他對林敬磊的隐秘心思。

“沒有貨了,得從別的店調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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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修師傅的話拉回了發愣的嚴子铮,他詳細的詢問大概時間和流程後掏出錢包付了錢并收好票據,回身叫林敬磊走時,發現那人正一臉不正經的調情笑意跟個年輕女售貨員聊天,入迷到沒聽見他的喊話。

嚴子铮本想加大聲量再叫一聲,卻改了主意,直接走過去拽着人走。

“這麽快就修完了?”林敬磊邊問邊看嚴子铮手裏,“手機呢?”

嚴子铮松開手快走兩步推開了玻璃門:“屏幕沒現貨,過兩天來取。”

林敬磊皺眉:“那我用什麽?還不如随便換一個了。”

嚴子铮停下腳步:“我看你對待什麽都很随便。”

什麽跟什麽,怎麽說翻臉就翻臉,林敬磊沒話接,看着嚴子铮下了臺階推過車子騎上去,留給他個說不上來什麽感覺反正就是讓他很不爽的背影。

嚴子铮回家路上将車子騎得飛快,仿佛猛吹在臉上的晚風能讓他清醒。

他想清醒的對那種期待又慌張,酸澀又甘甜的情感進行确定。

蹬着蹬着累了,停下來任憑車子平緩向前,閉上眼,全都是林敬磊那張臉,有各種各樣的神情,或開心,或憤怒,或焦急,或冷漠......

原來不知不覺中,他已将那人喜怒哀樂的樣子都記得深刻,到底是哪裏出了錯,為什麽他會對一個男生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煩躁,抗拒,糾結,不知所措,他有些不認識自己了。

十多分鐘後騎車到了家,進了大院聽到馬良麗家有摔砸東西的聲音,他扔下車子跑過去敲門。

還在哭着的馬良麗見到是嚴子铮回來了,拽着他胳膊哭的更大聲了。

“怎麽辦啊,我媽又犯病了。”

這大院裏一共三棟房子,住戶卻只有他們兩家,每次馬良麗她媽犯病她爸都不在家,嚴家一老一小指望不上,嚴子铮是她的全部希望。

他們進了屋,用老方法,一個抱一個用繩子将盧瑤暫時捆綁在了床腳旁。

女人聲嘶力竭的喊叫聲刺耳,嚴子铮大聲問馬良麗:“藥呢,她吃了麽。”

馬良麗抹着眼淚:“她不吃,我怎麽說她都不吃,全弄灑了。”

“她現在神志不清,只能灌了。”

馬良麗快速重新沖了半碗藥端過來,手在抖,遞給嚴子铮後幫忙按着她媽腦袋。

嚴子铮叫了兩聲盧阿姨,見真的不行,硬生生手上用勁将女人的下巴固定并掰開了嘴,褐色藥汁多半都灑了出來他也沒松手,他寄希望于藥裏的鎮定成分能讓盧瑤安靜下來。

馬良麗陪着她媽坐在地上,哭着問:“嚴子铮,怎麽辦,我該怎麽辦,我不能讓我爸知道我媽又犯病了,他會讓我退學照顧她,或者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哪種我都不想。”

嚴子铮還端着空碗,他也不知怎麽辦,半跪在那目光失神:“都會好起來的吧。”

林敬磊在外面吃了碗面後坐公交回到家,屋裏黑漆漆的,他舅沒回來。

這個家是突然變成這個樣子還是他一直都沒發現,他換了鞋後打開燈,先是往麥穗的食盆裏倒了些貓糧,又去林泰房間按個魚缸喂食,動作麻木機械,加上屋裏太過安靜,他的世界就像是靜了音。

兩歲那年,他都還不記事,第一次來到這個家,他舅與他舅媽結婚一周年,将他的名字寫在了戶口本上,與戶主關系那欄填着兩個字,長子。

兩年後他四歲,林泰出生,他有了個弟弟。

很多外人都不知道這些事,以為他是林校長親兒子。

林敬磊一直怨那個未婚先孕把他當負擔,為能輕松再嫁将他扔給親哥撫養的媽,也一直感謝命運能用另一個溫暖的家補償他。

可現在呢,這個家要散了。

林泰讓他想好了跟誰。

他能跟誰,他有什麽資格選擇,他不過是個對誰來說都是累贅的存在。從來都沒真正體會過擁有是什麽卻一味的在失去,大概是他命不好吧。

林敬磊扭頭看他在玻璃窗上映出來的身影,無聲難過,陪着他的從來都只會是他自己。

周一早上鄒景在班級門口站着,見樓梯口上來的由兆宇後面走着由剛,他很意外。

由兆宇為不想當體育生做最後掙紮,早飯時跟他爸特別不負責任的說學校塑膠跑道質量不好不适合跑步之後他爸二話沒說就要給一中捐個操場。

他爸跟着鄒景回辦公室,他拖着步子走進教室,這回他當體育生是徹底板上釘釘,他爸排除萬難定要聽鄒景的建議。

嚴子铮擡頭問走進來的人:“你爸怎麽來了?”

由兆宇沒聽見般從嚴子铮座位旁走過,那生疏的程度好像他們不認識。

嚴子铮扭過頭看着那人将書包扔在桌上,然後他起身走過去:“我剛跟你說話呢,怎麽了,愁眉苦臉的。”

由兆宇頭都沒擡,放在桌上的兩只手玩着金屬直尺,語氣不屑:“你有那麽在乎我的感受麽?”

嚴子铮皺眉:“什麽?”

由兆宇伸手推開靠在他桌子上的人:“起開,現在不想跟你說話。”

“我草,”無緣無故被這般對待讓嚴子铮輕罵了聲,他轉身回座位,也添了氣,“我特麽還不想聽呢。”

周圍的學生看到這對公認的好哥們當衆翻了臉,都好奇的看來看去,在班長組織好幾遍後,晨讀紀律才正規起來。

聽由剛表達想捐個塑膠跑道外加體育器械後,鄒景笑了:“像您這樣的家長真是偉大,能為孩子付出這麽多。”

“鄒老師,你看樣子沒成家呢吧,等你有了孩子你就會明白了,只要為他好的事,當爸的什麽都願意做。”

“這個事您得跟我們校長談,我這做不了主。”

由剛起身:“那好,你帶我到校長室我跟你們校長談。”

這倆人随後出了辦公室向樓上去,期間鄒景停下來等了由剛好幾次,這個挺着啤酒肚的男人常年泡在各種生意場飯局裏的行動力完全不如他那個叛逆的兒子。

好不容易到了樓上,校長辦公室的門卻鎖着,鄒景以為林校長是還沒來,決定帶着由剛等一等,這時斜對面副校長馬亦華走了出來。

鄒景先打招呼:“馬校長。”

“喲,小鄒,找林校長?”

鄒景點頭:“嗯,找他有點事。”

女人停下來:“那你可別傻等了,林校長今天家裏有事說是不過來。”

鄒景抱歉的回身看由剛,由剛聽到了這邊的對話,明白怎麽回事後開口:“沒事,我有空再來。”

“真是不好意思,您那麽忙還白跑了一趟。”

由剛搖頭:“怪我了,一時心切沒提前聯系,過兩天若我沒空的話我會讓人過來,到時還要麻煩鄒老師跟着一起。”

鄒景痛快應下來:“好,沒問題。”

八點四十分,客廳坐着的四個人都站起了身。

林敬磊看着他舅媽和林泰拎着東西走人,心裏難受的不行。

這個周末,他過的一點都不愉快,全程經歷了他舅和他舅媽的離婚過程。

倆人都很平靜,沒有争吵,就那麽和平的将離婚協議簽完了。

最大的兩個財産,孩子和房子,佟玉瑩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孩子,她決定帶着兒子走出林國棟的生活。

林敬磊不明白他舅媽為什麽那麽傻,在家當了多年家庭主婦的女人除了洗衣做飯什麽也不會,又帶着個正上初中的孩子,出去要怎麽過活。

他很想跟着他舅媽走,但他不能,他不能平添麻煩,這麽多年他已享受了太多這個跟他毫無血緣關系的女人的愛,還沒等回報,命運就将這項饋贈殘忍收回了。

林泰哭了,拎着拉杆箱走到門口的時候,一回頭眼淚就掉了下來,他看着他爸,顫着音問:“爸,咱們能不分開嗎?”

佟玉瑩沒回頭,扯着兒子下樓,聲音嚴厲:“走,快走!”

林敬磊也在等他舅反悔,可是沒有,門已關上好半天,那男人還是站在原地面無表情。

他向着門口走去,大聲道:“你們哥倆都自私,都他媽只知道顧自己,沒有良心,冷血!”

巨大的摔門聲震的林國棟肩膀一縮,他雙手掩面,一聲不吭,下巴上卻有淚水滑落。

林敬磊跑着下樓,見那娘倆已在小區門口攔到了出租車,他怕了,怕這輩子都很難再見到對他來說重要的兩個人。

他跑了起來,盡管出租車已經開走,他也窮追不舍的跑在其後。

“舅媽!”他喊着,盡管他也不知道他能做什麽,他就想好好道個別。

佟玉瑩坐在副駕駛看着倒車鏡裏奔跑着的少年,多天來堆積的眼淚開始湧現,對司機師傅說道:“開快點。”

林敬磊見車沒停反而加了速,用了全部力量拉長聲喊道:“媽!”

佟玉瑩哭出了聲,視線裏那個越來越遠的身影已經模糊,後座的林泰哽咽道:“我們為什麽不能把我哥也帶走。”

佟玉瑩吸吸鼻子:“他跟着你爸會更好。”

林敬磊站在馬路中間,身邊不停的有車疾馳而過,他抹了下紅着的眼,改變了原來方向繼續跑了起來。

第二節 大課間,又到升旗時,可負責這周升旗的林敬磊卻沒來,屋裏的升旗手都懵了,不知道缺人手該怎麽辦。

嚴子铮換好衣服後決定這次升旗手他來替代。

至于林敬磊為什麽沒來,他認為無非就是那兩種情況,不是曠課就是逃學。

當全校師生集結在操場參加升旗儀式時,教師方陣後方有一陣突然的騷動。

嚴子铮站在高高升旗臺上,将那個在國歌聲中不知跟哪個老師吵嚷着什麽的身影看得清楚。

林敬磊因一路跑來還沒平定喘息,他沖到教師堆裏扯住明淼胳膊要将人拉到前面去,任憑周圍的幾個男老師怎麽制止都不好使。

“你有膽子做沒膽子承認是不是!”林敬磊沖着驚慌失措的明淼吼道,“全校師生都在這,信不信我讓他們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

少年的氣勢很吓人,女老師們都吓得自動後退。

劉致和過來揪住林敬磊後衣領:“你給我松手!”

嚴子铮視線沒離開這面,以至于忘了拉升旗繩,國歌已唱完那飄着的紅色還在旗杆半空,他便快速幾下趕上進程。

林敬磊是被兩個體育老師給駕走的,混亂臨時得到控制,廣播宣布解散。

嚴子铮跳下旗臺,大步跑着追上那兩個抓按着林敬磊的體育老師,速度很快的推開其中一個,又聳開另一個,拽住林敬磊就跑。

林敬磊氣的渾身嘚瑟,問拉着他跑的還穿着升旗制服的人:“你幹什麽!”

嚴子铮腳步不停:“逃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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