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裏尋他千百度
最近的公共澡堂在大院斜對面的胡同裏,拐進去走上十幾米就到了。二層小樓,一樓男浴,二樓女浴。
門口坐着個在看韓劇的中年婦女,擡頭看了眼進來的兩個少年:“搓澡麽?”
“啥?”林敬磊扭頭看嚴子铮。
嚴子铮沖那女人搖頭後抓起臺面上的兩個號碼牌示意還在發愣的林敬磊向裏面走。
打從門進來,就能聞到股水混合着各種清香的味道,越往裏走熱浪越強。林敬磊跟在嚴子铮身後,第一次來的他看什麽都是稀奇的。
到了一個牆上滿是小櫃子的方廳後,嚴子铮停下腳步,看了看手中的號碼牌,本想随便遞給林敬磊一個,卻還是将兩個都攤開在掌心裏,回身問:“要哪個。”
林敬磊的注意力從不遠處兩個光着身子只穿大褲衩坐在那說葷段子的大叔身上收回來:“這幹什麽用的,不會是拿着這個排號才能洗吧。”
“是櫃子的號碼,存放衣服的,你選一個。”
不是特別難的事,但林敬磊沒經歷過,他眨巴着眼睛瞅了半天才拿起一個。
嚴子铮掃視一圈幫着找到具體櫃子的位置,指着說:“那呢。”
林敬磊向旁邊邁了兩大步,學着嚴子铮,用號碼牌上的鑰匙打開了屬于他的櫃子。然後就基本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洗澡當然得脫衣服。當他脫掉衛衣塞進櫃子裏後,嚴子铮還在疊着外套。
這倆人一個脫下衣物後胡亂塞進櫃裏,一個整齊板正的一件件疊好,一個已經脫得差不多了,一個還沒露肉。
林敬磊探過身子去嚴子铮櫃裏瞄了眼,我去,至于麽,一會兒洗完就出來穿了,弄得跟永久珍藏似的。
在看到脫的只剩條內褲的林敬磊右胳膊肘上方一寸的位置那塊淤青後,嚴子铮不輕不重的問:“今天打架弄的?”
林敬磊擰着胳膊看:“我還真沒發現,可能吧。”
一提起打架的事,他來了興趣,問道:“那個高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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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格昭。”
“對,就是他,他是不是練過。”
嚴子铮将牛仔褲脫下疊好放進櫃裏:“他練近身格鬥的。”
林敬磊鎖好門,研究了一下後明白鑰匙牌上的皮筋是用來套在手腕上的:“他挺猛的,跟他打完架我都想學近身格鬥了。”
“如果真想學,我有以前認識的教練可以介紹給你。”
已經渾身光溜溜的林敬磊靠在櫃門上問嚴子铮:“你也學過?”
嚴子铮嗯了聲,他還沒脫完衣服,現在的局面是林敬磊在看着他脫,雖然都是男生,但他卻有點覺得別扭,他以前跟由兆宇一起出來洗澡時絕不是這樣的,他将身子稍微偏過去點繼續脫着。
“你給我比劃兩下看看呗。”
如此的對話方式,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多年好友,嚴子铮将林敬磊的一臉期待收在眼裏,消化了好半天才将前襟扣子完全解開的襯衫合了合,靠過來把林敬磊當靶子。
他擡起右手作出拳動作,左腳向前半步左手從腰部迅速向斜上出拳打擊對方頭部,迅速用右腳猛踢對方左小腿,同時右手從腰際滑向自己的左邊,用手臂向外将對方頭部向自己身體右側打擊,左手快速抓住頭發把人按倒。
他的動作生風,但碰到林敬磊時卻瞬間收力,也就三秒,林敬磊就已被他用一只手護着按倒,随後他擡腳一提,将人拉起。
林敬磊啥都沒反應過來,全程懵逼,瞪着那雙漂亮眼睛由衷的拉長聲感嘆:“卧槽,深藏不漏啊,以前跟我打架的時候怎麽沒看你用呢。”
嚴子铮将最後的衣服快速脫完,鎖了櫃子門,下巴朝着裏面甩了甩:“去那裏邊洗。”
林敬磊進了洗浴間後忙着調水溫,怎麽都調不好,不是太熱就是太涼,弄得他躲來躲去耐心快耗盡。
并沒有多少人在洗澡,所以到處都是空着的淋浴頭,即使是這樣,嚴子铮也沒有挨着林敬磊洗,他們中間隔了一個的距離。他見林敬磊時時找不好溫度,便提醒道:“你別擰的幅度那麽大就好了。”
“我知道。”
林敬磊死鴨子嘴犟,冷熱不均的水不停的往身上拍卻還在那倔強。嚴子铮是不敢再說了,這位的脾氣萬一爆了哪怕是在澡堂子也澆不滅那陣邪火。
他走過來扯着林敬磊胳膊将人推到了他剛才站的那個已調好了水溫的淋浴頭下面,自己拎着浴筐過來重新調。
溫熱的水澆在身上,暖意也像是浸入了林敬磊的心,他邊轉着圈淋水邊看向嚴子铮:“謝了。”
在他們安靜着洗澡時,又進來了幾個成年人,一時間變得有點吵。
嚴子铮站在那正洗着頭,突聽一旁林敬磊恍然大悟的聲音。
“你是覺得我很弱根本用不上所以才沒用的吧。”
林敬磊是在糾結之前的問題,還真不是,嚴子铮不止是跟林敬磊打架的時候不用,他從來就沒把近身格鬥用在打架上,當時學是一時興起,不是為了打架用的,給人家弄壞了胳膊腿的耽誤事。
嚴子铮擡手抹去臉上的水,彎着嘴角:“我可沒說,你自己說的。”
從胡同口延伸進來的青石板路上,跑過來兩個歡快的身影,一人一狗,一前一後。
“二哥二哥,慢點跑,”由兆宇上氣不接下氣,快跑幾步将狗摁住拎起,惡狠狠的嘴臉手上卻根本沒用力:“媽的你能不能慢點跑。”
他将遛狗繩扣在那只哈士奇的項圈裏,改為了牽着走。他有點後悔養這狗了,分分秒秒都不消停。咬壞了他兩雙死貴的球鞋不說,一出來遛就不願意回去。從市裏到了堂和區這狗都沒停過,完勝他的體力。
到了鐵大門前,由兆宇停下來敲着門板,學着某影視劇裏的橋段,尖聲細語的:“嚴子铮!嚴子铮你開門哪!你......”
由兆宇的聲音戛然而止,打開門的人好像不是特意來開門而是要出門,他驚訝:“你怎麽在這。”
要去小賣鋪買醬油的林泰還穿着睡衣睡褲,看到由兆宇後一點不覺得唐突,畢竟嚴子铮住在這,他邁出門:“我家在這,我不在這在哪。”
由兆宇回身看了好一會兒林泰走遠的身影才進門,嚴子铮确實跟他說過搬來了新鄰居。
他走到院子中間收住腳,他知道林泰是林國棟的小兒子,看來是林校長家搬這來了。
由兆宇小跑着去敲嚴家的門,開門的嚴國忠見是孫子的好朋友,笑着讓人進來。
“你哥呢。”由兆宇進了門先問在地板上玩洋娃娃的嚴子晴。
嚴子晴看到狗,立馬扔下洋娃娃跑過來,一把摟住二哥的脖子,笑着的小臉使勁在狗毛上蹭:“我哥洗澡去了。”
由兆宇蹲下身來解救他的狗:“得得得,你別蹭了大小姐,二哥兩天沒洗澡了。”
嚴爺爺不知做了什麽好吃的,已經吃完飯的由兆宇聞着那香氣又餓了。他将狗拴在門口櫃腳,然後坐在沙發上等。
等飯好,也等嚴子铮洗完澡。
由兆宇總說嚴子铮洗澡跟大姑娘似的,賊墨跡,沖洗一遍又一遍,沒完沒了。嚴子铮也承認這一點,直到他今天跟林敬磊一起洗,他發現他碰到了對手。他好像看到了平時由兆宇眼裏的他自己,不止一次想上前去拍拍那人說,差不多行了。
林敬磊在家洗澡時從不這樣,到了公共澡堂後總覺得洗不幹淨,哪怕就是進來沖個澡,也用了一個多小時。
等他們從澡堂子裏出來,天完全黑透了,望向哪裏都是家家燈火,要不是急着清洗自己,林敬磊絕對會等到吃完晚飯再出來洗,也不至于現在餓的整個前胸貼後背。
聽到林敬磊肚子叫,嚴子铮邊走邊側頭看。身旁人跟他個子平齊,半幹的頭發一改平日幾乎根根立的狀态此時都趴着,外套敞着懷,領子有一只掖在裏面極其不對稱,他擡起手要去給拿出來撫平,手在半空畫圈落到自己脖子上又滑下來,扼殺掉了那股終極強迫症帶來的沖動。
進院後倆人分開來走,林敬磊到門口回身道:“明天把錢給你。”
他舅媽沒告訴他洗澡要花錢,他沒帶錢包,結果出來付賬時是嚴子铮一起交的錢。現在想想是他自己傻逼,哪有不花錢的道理。他猛拍門:“是我,開門。”
門一推開,林敬磊閃身進了屋。握着鑰匙的嚴子铮聽不到林敬磊的聲音後也進了屋,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那只他跟由兆宇通話記錄裏最多的狗。
“你這狗不是傻吧,看誰都這麽親。”嚴子铮擡腿輕輕卷開撲過來狗。
由兆宇放下手機站起來:“你可回來了,快點,咱們吃飯。”
嚴子铮看了看屋裏:“我爺他們呢。”
“廣場有演出,他們爺倆吃完飯去溜達了,飯在鍋裏。”
“你怎麽沒跟他們一起吃。”
由兆宇笑道:“我跟他倆都有代溝。”
嚴子铮換完鞋走去廚房時掃了由兆宇一眼:“你在家吃完了吧。”
“靠,你到底是從哪看出來的?”
嚴子铮哼道:“從你那心虛的眼神。”
由兆宇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拿起筷子掀開扣着的兩個盤子:“那個省裏來的領導還沒走,在弄煤礦技術指标什麽的,我爸這兩天喝的都快不認識我了。”
嚴子铮從電飯煲裏端出飯:“音樂會上我見過那領導,挺年輕的。”
“三十出頭,”由兆宇邊想邊說,“昨晚我跟司機去接我爸時看見了,聽說我在一中上學,還打聽鄒景來着,你說神奇不神奇,咱們那破班主任竟然還認識那麽大的幹部,厲害了......”
嚴子铮往嘴裏塞着飯,頭也不擡的聽着,對面人說着說着突然轉移了的話題。
“這院裏新搬來的是林校長家?”
“不是,離婚了,只有林泰和他媽。”
“我說林敬磊最近怎麽異常暴躁呢,”由兆宇從嚴子铮筷下搶走一塊鳕魚,“他跟他爸了?”
嚴子铮猶豫後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