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蔣雲眺問這番話時，臉上含霜帶雪, 俊臉上仿佛有殺機一閃而過, 氣氛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 包括不谙世事會的赤在內的在場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出。
蔣雲眺的氣質本來就十分冷硬, 加之久居軍中, 坐慣高位, 這麽直直望向某人喜怒不變時更是氣勢逼人，要是心智不堅定的人站在他面前, 此時恐怕已經打起了抖。清澤卻絲毫不怵, 他睜着他那雙清靈靈的眼睛, 擡眼望向蔣雲跳, 淡定地說道：“出家人不打诳語, 我不會在這種大事上說謊，你盡可放心。再則, 說謊對我并無好處, 我不至于千裏迢迢地特地趕過來拿此事來消遣你們。”
蔣雲眺也不知道信了沒有，他望着着清澤, 依舊不動聲色地問道：“既然如此，清澤你算到的卦象究竟是什麽, 秦緩又該如何去觸發這個預言？”
“關于卦象, 卦象就是秦緩身上有這個世界轉危為安的契機。這契機不用觸發, 預言該變為現實的時候它自然會變為現實，如若它沒有到實現的時候，費盡心思也無法得到人想要的結果。”清澤冷淡的聲音響起, 他說這番話時說得一板一眼的，連語氣都沒什麽起伏，就這麽平鋪直敘地說出來反而直入了人心。
清澤小和尚如果沒有說謊的話，他離開齊雲寺也有近月餘，這麽些天來，他再也沒有剃過頭發，頭皮上已經毛茸茸的長出了一層，給他平添了幾分稚氣，光看外表，他和普通少年也沒什麽差別，現在有帽子遮掩，清澤身上就更看不出以前的痕跡。清澤長得好，唇紅齒白的比普通的小孩多了幾分靈氣，哪怕他表現得再老成，在他這番長相之下，都有種小孩故作老氣橫秋的反差感，不僅不惹人讨厭，還多了幾分可愛。
蔣雲眺望着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再掃視他身後的蔣雲良和邵植之等人，他們三人都是蔣雲眺信任之人，由蔣雲良幾人帶來的人，蔣雲眺也不會多加懷疑，因此心中的疑慮去了十之八九，他嘆了口氣，十分誠懇地對清澤說道：“清澤小師父，不是我不信你，而是這事事關重大，必須得問清楚才行，如有得罪之處，還望海涵。”
清澤年紀小歸小，卻不是常人，他有國士之才，蔣雲眺自然應該以國士之禮待之，現在确定沒有問題之後，蔣雲眺的禮遇也是理所當然的。清澤看了蔣雲眺一眼，淡淡地說道：“無礙，這事換誰來也會多問幾句。”
現場氣氛一時有些奇怪，蔣雲連忙打圓場道，“都是自己人，清澤，哥你們兩個不用客氣，以後同舟共濟的日子還多着。對了哥，我們今天給你送了一車大白菜，你收到了消息嗎？”
蔣雲眺要配合他的話含笑點點頭，感慨道：“收到了，我原來還以為要再等上半個月才有收獲，沒想到現在就已經有白菜可以豐收了，實在有些意外之喜。”蔣雲眺不吝誇獎地開玩笑道：“雲眺你做的不錯，大家的口糧問題就交給你了。”
蔣雲良聽到這誇獎有些欣喜，他認真點點頭，也不謙虛，直接颔首把這話應了下來：“哥，你等着，只要你給我土地人馬，如果天氣要是能回暖的話，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望，解決我們安全區的口糧問題。”
“好，那安全期的糧食問題就靠你帶領大家一起努力了。”蔣雲眺拍拍蔣雲良的肩膀，看向他的目光十分欣慰，短短一段時間，蔣雲良能成長到這個地步，确實令人驚喜。等大家入座，蔣雲眺又補充道：“現在已經一月多，H島那邊傳來消息，說三月左右就會回暖，再堅持一個多月，我們就不用擔心糧食問題了。”
話是這麽說，但胡家崗安全區內還有幾十萬人饑腸辘辘，這幾十萬人要在缺糧少衣的情況下堅持一個多月談何容易？蔣雲眺的話一下子把大家拉入了現實當中，蔣雲良想到前幾天才剛剛發生的吃人事件，心頭沉甸甸的，他有些猶豫地向他哥求證道：“哥，前幾天胡家崗真的發生了大規模吃人事件？”
蔣雲眺手摸着褲縫，聞言也不說話，頓了一會兒才說道，“這事确實發生過，不過不算大規模。其實也不完全是不夠糧食吃，起碼還沒有到餓死人的地步，那些吃人的人……有不少竟是因為不想再冒着風雪出去找食，不想啃草皮吃粗糧，要說吃人的人都被逼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那是沒有的。”蔣雲眺說着說着不想再說下去了。
吃人肉這種事，有一個人開了頭，心底的惡魔放了出來，就真的再也難以剎住。蔣雲眺也不是沒有聽過那些被抓到的吃人肉的人的想法。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大漢，油光滿面地挺着個肚腩，被人按住的時候他還振振有詞地狡辯道：“現在都到了這個地步了，活下來難道不比道德倫理重要？人本來就有吃人的歷史，你看哪個民族沒有吃過人？再說，人死了就是死了，剩下的就是一堆死肉而已，無論以哪種途徑消失都會最終回到大自然，怎麽就不能給我們吃，救下更多活着的人……”
蔣雲眺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吃人的人都是這麽想的，那些人是不是吃了人自诩聰明，不費力氣地就找到了輕松存活的途徑，還因此沾沾自喜。蔣雲眺最終沒有得到答案，因為他忍不住了，一槍給了那家夥一顆槍子，結束了他的喋喋不休。
蔣雲良幾人再次聽到蔣雲眺說起這些事時內心還是很震驚，紹植之早就說過，安全區裏雖然缺糧，但是也沒有覺得要吃人肉的地步。現在蔣雲跳複述那些情景，幾人都覺得難以置信，粗糧草皮等再難吃，難道還有吃人肉那麽令人惡心？何況現在安全區也不比以前，都是按勞分配，某種程度上來說，還有心照顧青壯年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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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青壯能力強，得到的生存物資比較多，老弱幼小得到的生存物質比較少，大部分就只能維持在不餓死的地步了，因為胡家崗的建設和安保等各方面都需要青壯來完成。但據說大部分吃人的都是青壯，也就是說，那些吃人的人沒有幾個是真的因為餓到快要死亡才迫不得已的去吃人肉，而是因為其他原因開了這個罪惡的頭……
說到這個話題時，蔣雲眺咬緊了牙關，面上盡是憎恨鄙薄之色，說到一半，他住了嘴，不想再說下去了。在場的所有人幾乎都能感覺到他的難受，一時間，蔣雲眺的辦公室內靜了下來。
蔣雲眺作為胡家崗安全區的最高領導人，這些事自然要由他處理，這個不正之風也得經他的手遏止。哪怕蔣雲眺再怎麽惡心這些事情，他也得想辦法将這些事處理完。
蔣雲良面對蔣雲眺的時候沒什麽顧忌，他開口問道：“哥，你說要開會，是不是就為了處理這些事？”
“嗯，除此之外，曹興安跟許和正兩位團長也歸攏在我麾下，與你們四個團一樣受我調配。以前他們兩個團跟我們團不熟悉，現在一塊兒辦事，還得磨合一下，這也是我讓你回來的原因之一。”
卧榻之側豈容人酣眠？蔣雲眺這師長的位置來源本來就不怎麽光彩，雖然當時的确是迫于形勢，但還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平時還好，現在末世間，多得是搏命的時候，蔣雲眺就算心再大，也不敢放松對曹興安跟許和正的警惕，這兩位團長對蔣雲眺有威脅，時間久了怕龃龉也會生起來，未來定會有流血的時候。現在這種情況正好，兩位團長主動歸順，少了猜忌，整個胡家崗安全區的所有力量都能調動起來，有勁朝一處使，這才有希望最大限度地保全這個安全基地。
蔣雲良和紹植之秦緩三人對蔣雲眺的性格和能力有一定的了解，聽到這個消息也不驚訝，蔣雲良最先開口笑道：“哥，恭喜，以後要辦什麽事就方便了。”
紹植之也點頭，冷峻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雲眺哥，恭喜你得償所願，以後胡家崗的力量總算不用再內耗。”
“我也是這麽想，大家能有統一的目标統一調度，不過以後這世道變成什麽樣，我們的生存機會都會大一些。”蔣雲眺說到這些事時帶着一點高興的神色，“現在我是師長，總算能放開手腳改革了，也不用處處掣肘。”
在場所有人中，除了蔣雲眺之外，紹植之政治觸覺最為敏銳，他一聽就問道：“那開會要确立的另一件事應該就是改革之事了，雲眺哥，你想怎麽改？與百姓有關？”
“還是你敏銳，”蔣雲眺點點頭，神情有些凝重，“确實與百姓有關。你們前兩天不是問我，說要怎樣才能防止人吃人肉，怎樣才能避免人在安全區內變為喪屍造成大規模傷亡嗎？我回去想了幾天，覺得嚴刑重典是必須的，但一味靠嚴懲也不現實，胡家崗安全區內現在有百姓五十五萬，軍隊才兩萬多人，光靠兩萬多的軍隊來監督這五十多萬人，總有力有不逮的時候，我們必須想其它的辦法。”
“所以呢？”蔣雲良有些茫然，“現在是要征兵？”以前也不是沒讨論過征兵的問題，但糧食一直庫存不足，養不起那麽多兵，只好作罷。
“不，不是征兵，換另一個思路。”蔣雲眺眼裏閃着奇異的光芒，“你們覺得全民皆兵，由軍控民這個辦法怎麽樣？”
“啊？”在場的人除了紹植之有點思路之外，其他人都沒怎麽聽明白。蔣雲良有些遲疑地問道：“那軍饷怎麽辦？我們沒有那麽多糧……”
“不，全民皆兵并不是要讓百姓入軍籍，用其他方法也可。”蔣雲眺有些神秘地搖搖頭。
“那是——要采取軍事化的管理辦法？”蔣雲眺答得有些遲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