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白澈聞聲擡頭, 也愣了一下。
他一直都知道喬嶺南的身材很好,穿着衣服也能看出來。可他畢竟沒看過喬嶺南沒穿衣服的樣子,所以也不知道竟然好成這樣。
喬嶺南身材高大, 肌肉結實勻稱, 八塊腹肌跟畫上去似的,兩條人魚線也很明顯, 一半露在外面,一半被浴巾擋住了, 讓人很有沖動去把浴巾扒掉, 看個究竟……
白澈有些艱難地把目光從喬嶺南筆直的小腿移開, 看向他的臉。平時高高梳起的頭發這會兒打濕了,軟軟地趴在額頭,讓他看起來沒有那麽精明成熟, 有種居家男人的親切感。
和白澈的目光一對接,喬嶺南也勉強回過神來,暗自慶幸剛才在浴室一直開着淋浴,又有些不自然地開口:“怎麽想到睡我這裏了?”
他不明白白澈是什麽意思, 他是真不想和白澈睡,剛才的旖旎畫面還沒從腦子裏散去,喬嶺南不确定自己這個時候要是和白澈一起睡, 會不會控制不住做出什麽事情來。
可是,他又不忍直接趕白澈走,所以措辭特別委婉,想着白澈要是不喜歡客房, 他自己去客房睡也沒關系。
但是白澈只說了三個字:“我怕冷。”
喬嶺南忽然就僵住了。他知道白澈身上沒什麽溫度,他也心疼,卻因為自認為無能為力,所以并沒有想過要去做什麽。
在這一刻,喬嶺南才忽然明白,自己其實是能做點什麽的。比如他抱着白澈的時間久一點的話,白澈的身體是可以慢慢變得暖和一點的。他之前沒想過和白澈的關系太過親密,所以一直沒往這方面想過。
可是,現在白澈說的幾個字,卻讓他心底顫了一下。白澈身上沒有溫度的那麽多個日日夜夜,是怎麽過來的?他平時被子漏一點風都會覺得冷,白澈身上卻一直冷冰冰的,那樣的日子,會有多難熬?他一個人的時候,晚上睡得着嗎?會不會不斷地被凍醒?
喬嶺南心裏既愧疚又心疼,這才發現自己有多過分,說“在一起”的人是他,刻意拉開兩人距離的也是他。白澈喜歡抱他,他有時候還會覺得白澈像個孩子,可他從來沒有認真想過,白澈眷戀的只是那被他們忽略掉的微不足道的一絲溫暖。他要得那麽少,自己卻還那麽吝啬,給得斤斤計較。
喬嶺南平複了一下心情,柔聲說:“那我陪你。”
說完,先去找了睡衣,到浴室裏去換了。
白澈聽到這話,長長地松了一口氣,他很怕喬嶺南會拒絕。如果在今天之前,他是不敢這麽明顯的,萬一吓走了喬嶺南,他可能連擁抱的機會都沒有了。可是今天喬嶺南的表現讓白澈覺得,他可能對自己也是有一點喜歡的。
而且他剛幫喬嶺南擋了一刀,他知道喬嶺南很少會拒絕他,尤其是在他為他擋刀以後,他就是挾恩圖報了,就是想利用這個機會,和喬嶺南的關系更近一點。他喜歡喬嶺南,想要親近他,他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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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澈覺得今天是個好機會,他猜喬嶺南應該不會趕他走。喬嶺南果然沒趕他走,白澈感覺傷口都不那麽疼了。
喬嶺南吹幹了頭發才從白澈左手邊上了床,他從來沒和人同過床,還是多少有點不适應。躺在那裏感覺手腳都沒地方放,想要抱白澈,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我會不會碰到你傷口?”
“這樣就不會了。”白澈翻了個身,直接撲到喬嶺南身上,受傷的手臂搭在他的胸口。
其實這樣比平躺着更容易碰到,但是喬嶺南沒有揭穿,他多少也有點明白白澈想要的是什麽了。
他在浴室的這段時間,白澈在熱水裏泡出來的溫度已經又褪了下去,身上冷冰冰的。喬嶺南右手攬住了白澈的肩,左手卻不敢動,怕碰到白澈的傷口,又用腳将白澈的腳勾過來,用腿夾着幫他捂起來。
白澈身體僵了一下,他眷戀喬嶺南身上的溫度,可也很明白,在這大冬天裏,誰都不喜歡冷冰冰的物體。所以,他雖然撲在喬嶺南身上,卻也小心翼翼地避開了肌膚可以直接相接觸的地方,隔着睡衣,相對不會涼得那麽突兀。
所以,他的腳是放在離喬嶺南遠遠的地方的,卻沒想到,喬嶺南會這麽細心,又給他勾了過去。炙熱的溫度從腳心、從口鼻、從胸口、從每一個地方襲來,湧入心髒,再傳遞到身體的每一寸肌膚和骨血,将寒氣都擠走了。身體仿佛置身在一處溫暖的源泉,幸福得快要飄起來。
白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了心跳,身體機能恢複了過來,連情緒起伏都明顯了,鼻子有些發酸,眼眶也有點漲,他急忙閉上了眼睛。
感覺到白澈身體漸漸溫暖起來,喬嶺南暗中松了一口氣。剛才碰到他冷冰冰的腳趾,他真是心疼壞了,都顧不上去想兩人現在的情形有多暧昧。
沒和人同床共枕過,喬嶺南也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說什麽,他反正是睡不着的。唯一慶幸的是,剛才在浴室裏解決了一次,不然現在可能會非常尴尬,他要盡可能地不去想兩人現在的姿勢有多親密。
“傷口還疼嗎?”喬嶺南想了好一會兒,才找了個話題出來。
“不……”白澈極輕地應了一聲。
喬嶺南聽着他的聲音帶了點鼻音,猜測他可能是困了,體貼地道:“那就好,快睡吧。”
說完,還用手輕輕拍着白澈的背。
白澈其實只是感動了,但他也不知道能說什麽,所以也只能裝睡。不過,白澈的身體一直不大好,今天又流了不少血,所以被喬嶺南一拍,很快就真的困了。
喬嶺南聽着他呼吸漸漸平穩下來,心裏松了一口氣,這才動了動已經完全僵硬的身體。白澈把臉貼在他的肩窩,呼吸的熱氣就撲打在他下巴和脖子上,激起一層又一層的雞皮疙瘩。喬嶺南完全不敢動,這簡直就是折磨,只是,他也舍不得推開這份折磨。
懷裏充實的感覺比他想象的要好得多,難怪有些人不抱着點什麽就睡不着。喬嶺南想,以後要是白澈離開了,他也去買個抱枕好了,可是,抱枕好像和真人還是差別蠻大的……
漫無邊際地想了好一陣子,喬嶺南才覺得自己好笑,這都想的什麽啊?可是,他還是睡不着,于是開始數綿羊。綿羊越數越清醒,喬嶺南又開始想楚腰到底是不是白澈的師妹?鮮若那邊到底要怎麽才能一擊即中?白澈是不是小可愛呢?這些問題他都沒有答案,想到一半又放棄,轉而開始數星星……
自己把自己折騰到後半夜,喬嶺南剛剛迷迷糊糊有了點睡意,忽然就聽到懷裏的白澈叫了一聲:“蘭哥哥。”
喬嶺南一個激靈,瞬間清醒了過來,心髒急速地跳動起來。他定了定神,輕輕地叫了一聲:“澈澈?”
白澈沒有反應,呼吸平穩,剛才應該是說夢話了。可是,這夢話讓喬嶺南半點睡意都沒有了。白澈做夢的時候,為什麽會叫“蘭哥哥”,世界上當然可能會有無數個“蘭哥哥”,可是,這真的只是一個巧合嗎?
喬嶺南腦子裏像塞了一團亂麻,怎麽都理不出一個頭來,白澈忽然又說了一句:“你一定要來。”
喬嶺南瞬間感覺手腳冰涼,整個人仿佛被凍住,呼吸都不暢快了。他緩了好久才緩過來,輕輕吐出一口氣,将白澈小心翼翼地從身上移開,然後慢慢坐了起來。
白澈睡得很熟,對他的離開毫無所覺。喬嶺南下了床,扭頭看了一眼,發現他臉上少有地有了一點紅暈,溫度也很正常。喬嶺南将被子裹緊,紮嚴實了,才從床頭櫃上拿了煙和火機,輕手輕腳地出了卧室。
喬嶺南直接下樓,去酒櫃裏翻出一瓶酒來,然後去了寒風凜冽的陽臺。
冬天,又已經是淩晨,一天中最冷的時候,陽臺上露氣和寒氣都很重,喬嶺南卻似全無所覺,提着酒瓶灌了一大口酒,腦子裏的那團麻卻更亂了,怎麽理都還是亂。
他不知道坐了多久,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喬嶺南心裏一慌,身體僵住了,都不敢回頭。
“南哥你大半夜不睡覺,在這裏幹嘛呢?”是高小狩。
喬嶺南松了一口氣,身體緩和下來,還是沒回頭,反問:“你怎麽起來了?”
“昨天晚上楚腰炒菜故意放了很多鹽,我口渴死了,起來找點水喝。”高小狩端着一杯水,挪過來,縮了縮肩膀,又跑進去拎了兩床毯子出來,扔給喬嶺南一條,自己拿了一條在喬嶺南旁邊坐下了,“你這是怎麽了?心情不好?”
喬嶺南不知道自己心情算好還是不好,含糊道:“亂。”
“亂?”高小狩愣了一下,說,“因為白澈嗎?”
喬嶺南點點頭。
高小狩到底還是比較了解喬嶺南的,他猜測道:“因為他今天幫你擋刀,你既感動又慚愧?”
喬嶺南噴出一大口煙,還是點了點頭。
高小狩看着他煙霧中有些模糊的側臉,說:“這有什麽好亂的?你以後對他更好一點就是了,反正你本來對他也挺好的,他對你好,你對他好,沒毛病啊。”
喬嶺南終于擡頭看了他一眼,半晌才道:“我剛才聽到他說夢話,叫了聲‘蘭哥哥’。”
高小狩怔了兩秒鐘才反應過來:“卧槽,白澈還真是小可愛啊?”
“應該錯不了。”喬嶺南說。
高小狩有點激動:“這和小時候也差太多了。”
他停了一下,更是不解:“這是好事啊,你亂什麽?”
“怎麽好了?哪裏好了?”喬嶺南不知道被觸動了什麽開關,忽然激動起來,聲音陡然高了起來,“他小時候是什麽樣?現在是什麽樣?到底要經歷過什麽事情,才長成這個樣子的?這算什麽好事?”
高小狩被他吼懵了,半天沒回過神來。
喬嶺南又點了一根煙,灌了一大口酒,聲音忽然低了下去:“他還說了一句:你一定要來。”
“他?你?夢話?”高小狩嘴裏蹦出來幾個意味不明的字,才理清思路,“這麽多年了,你還放不下這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