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靠近
萬事萬物都可以靠努力取得進步,愛情也不例外。
只是它對努力的要求比什麽都苛刻。
沒有緣分,走穿千山萬水都還是要錯過。
而老天爺賞臉,即便背對背向前,也仍可以到世界盡頭再相遇。
——
初次懂得心動的秦深,簡直像個忽然闖入寶藏的小強盜。
即大開眼界、又狂喜萬分。
根本什麽都來不及細想,就開始随着心靈的欲望一往無前。
他曾以為自己早因父親與母親的關系而厭惡情感,對任何追求者都沒給過好臉色。
可人世間偏偏出現個沈牧。
瞬間讓任何道理都不再有意義。
雖然兩人間意外的吻摧毀了施救者與被救者之間的和平信任,也令沈牧開始對這位纨绔公子敬而遠之。
但秦深半點不受打擊,反而因不再被當作孩子對待而倍感舒心,找人調查來關于沈牧的所有信息,便每日樂此不疲地糾纏在他身邊,惹他生氣、瞧他無奈,無論怎樣都樂在其中。
——
某個周五的下午,盛夏的陽光燦然無比。
青春無敵的中學校園裏回蕩着學生們的歡聲笑語,以運動場最甚。
秦深忽悠着門衛混進去,四處閑逛了圈,很容易便找到正在帶男生們打籃球的沈牧。
那個年輕男人就像上帝充滿耐心的傑作,肌肉線條在奔跑與跳躍中格外流暢,漆黑的發絲被汗打濕,有幾縷垂在白皙的臉龐,仿佛在迎着太陽發着光。
即便周圍加油的女生格外多,可是鶴立雞群的秦深還是惹她們讓開路,站到前排肆無忌憚地凝望意中人。
沈牧感受到那種灼熱目光,不由氣喘籲籲地停住動作,毫無辦法地投來回視的目光。
——
體育老師的辦公室裏沒什麽書本,更多是私人運動器械。
正好此刻無人,也不怕被誰看到說閑話。
“你到這裏來幹什麽?”沈牧邊喝着水邊質問:“不是警告過你,少再煩我。”
秦深厚顏無恥:“當然是來找你,我也回答過你,別的要求都可以,就這件事做不到。”
沈牧用濕毛巾擦了把臉,自顧自地到更衣室找衣物準備洗澡,簡直像身邊根本沒有旁人般目不斜視。
“喂,不就是親你一下嗎?你又沒對象,幹嗎那麽大反應,這麽純情嗎?”秦深瞬間攔住他的去路。
“逼我揍你?”沈牧擡眸反問。
“随便啊,反正我也習慣了。”秦深年輕的臉上浮出笑意。
其實沈牧哪次也沒把他打到怎麽樣,忽而發現這家夥嘴角殘留着點血痕青腫,不禁疑惑:“你怎麽了?看來有人比我先行一步。”
秦深摸了下,不在意地撇撇嘴:“我哥不是徹底失蹤了嗎,現在警察都沒辦法,家裏自然跟着亂七八糟,昨天我去我爸辦公室,不小心撞見他老婆,自然沒受到什麽好待遇,那女人跟瘋子沒兩樣。”
沈牧皺眉:“她怎麽可以随便打你?”
“對啊,只有你能打我。”秦深立刻離他更近了些。
雖然對方年齡小,但身高帶來的壓力還是令沈牧覺得不自在,一把将其推開問:“你到底想鬧到什麽時候?”
秦深拉住沈牧的手腕說:“我沒鬧,我是認真的,你不是單身嗎?憑什麽不能跟我試一試?”
“誰告訴你我喜歡男人?”沈牧用力反抗。
“你敢說你喜歡女人!”秦深像個矯健又不知深淺的小獅子,猛地把他按到桌邊控制住,然後俯身在沈牧的臉邊閉眸輕嗅:“真好聞,第一次見你,我就聞得到同類的味道。”
沈牧毫不客氣,忍無可忍地揮手揍到他臉上:“小小年紀這麽變态!有功夫在外面胡言亂語,不入回家多讀幾本書。”
“等秋天我就要去美國念大學了,所以你該珍惜現在和我相處機會才對。”秦深說完,立刻強調:“別露出瞧不起人的眼神,是我自己憑本事考去的,和家裏沒關系,我一直很優秀。”
“哦。”沈牧拿着幹淨衣服自顧自地往外走。
“等下,我是來邀請你去聽音樂會的。”秦深又攔住他,從衣兜裏摸出兩張鎏金的票:“是我媽媽領奏。”
“你媽媽?”沈牧接到手裏,瞧着“許伽子”這三個字,冒出些許的好奇。
“我都已經答應她了,所以無論如何你都得陪我去,不然我就叫你學生看看什麽叫少兒不宜。”秦深威脅道。
沈牧沒可能與他打鬧,竟然伸手拍了下他的臉:“好。”
這些日子秦深已經被拒絕到麻木,未想今日竟然如此輕松便得逞,不由滿臉詫異。
——
鮮紅色的法拉利跑車,看起來和它主人同樣個性張揚。
沈牧瞧見停在校門口的誇張座駕,格外慶幸自己早下了半個小時的班,不至于被全校師生看熱鬧。
故作紳士的秦深為他打開車門,竟從副駕駛座拿出捧幹幹淨淨的栀子花:“送給你。”
純白的花瓣掩映在翠綠的葉脈間,散發出令人愉悅的清香。
沈牧愣愣接過,不曉得他在耍什麽花招。
”我讀到你大學時在校報上登過的文章,說自己很喜歡孤兒院門口的栀子花,栀子花在這個季節太難找了,這可是花店空運來的。”秦深得意洋洋:“不過你喜歡的話,我每天都可以讓你看到,一年四季、風雨無阻——”
“校報?”沈牧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收到鮮花,無語地質問他:“你不會把我和弟弟的個人信息全都打聽過了吧?”
“那又怎樣,我感興趣。”秦深扶着車門理直氣壯:“如果你想知道關于我的什麽,我也可以告訴你。”
“不必了。”沈牧自顧自地坐進去系好安全帶:“不是說音樂會快開始,已經來不及了嗎?”
“對!”秦深立刻坐好并發動跑車,順着導航朝市中心的音樂廳駛去。
這不是位普通人家的年輕人,即便沒有正統的身份,得天獨厚的成長條件還是讓他成長得與普羅大衆截然不同。
——對于生活坎坷而又平靜的沈牧而言,秦深當然同樣屬于特殊的存在。
而該怎麽對待這個存在,當初真的難以想明白。
直到後來很多事都已經進行到無可挽回的地步,腦袋裏也還是不知道答案。
好在腦袋不知道的事,心總是知道的。
——
許伽子屬于非常有個人魅力的藝術家,當她穿着華服站在演奏廳的舞臺上,帶領着樂隊演奏出那一曲曲天籁之音的時候,簡直和光芒萬丈的女神沒有區別,即便絲毫不通音律,沈牧還是聆聽得很入神,雖然他沒有西服革履,在觀衆中間顯得紮眼,但是同樣穿着便服陪在身邊的秦深,又尴尬消失得無影無蹤。
三個小時的表演時間,在璀璨的大廳稍縱即逝。
正當沈牧随大家一起鼓掌時,忽然被拉了拉手腕。
秦深微笑:“跟我來。”
話畢就握住他的手,熟門熟路地朝後臺走去。
這次沈牧從東山救出秦深,讓許伽子特別感激、千恩萬謝,但如此出現在人家母親面前總歸不像樣。
所以他無情掙脫開,皺眉道:“你老實點,不怕我告訴她你的所作所為嗎?”
“你說啊,你不說我來說。”秦深側首挑眉:“喜歡你又不是壞事,為什麽要害怕別人知道。”
真不愧是藝術家的兒子,無論模樣還是個性,他都與許伽子都相像至極。
正在沈牧走神的功夫,我行我素的秦深已經重新拉住他溫柔的手指,繼續邁開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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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鮮花和禮物淹沒的許伽子情緒極好,見到“恩人”出現,笑得更是燦爛:“沈牧來了呀,你這孩子不知道跟媽媽提前說一聲。”
“我倆是專門給你捧場的。”秦深擁抱她,然後眨眨眼睛:“說多了拍你緊張。”
“真是太精彩了,可惜我不是很懂音樂,只是覺得很好聽。”沈牧站在旁邊不卑不亢地說道。
“多謝多謝。”許伽子立刻叫助理去幫忙買咖啡,然後加話題轉移到自己關心的方向:“那個……風橋還是沒有消息嗎?”
沈牧搖頭:“現在警方已經懷疑他遇難,不讓志願者進山了。”
許伽子長嘆了口氣:“好端端地怎麽會這樣呢?”
“泥石流是非常危險的,年輕人太魯莽,不懂得為自己的安危負責。”沈牧說:“萬幸秦深沒事。”
“對啊,”許伽子立刻拉住兒子的手:“你以後可別亂跑,就老老實實待在學校裏。”
“我知道。”秦深馬上安撫道:“這次也是哥哥強拉我去的,以後我肯定記住了。”
他從不嫌棄母親啰嗦,許伽子在正牌太太那裏如履薄冰,實在應當有個可以安心相處的港灣。
沈牧非常意外秦深的乖巧态度,投去好奇目光。
許伽子微笑:“今天我做東,你們想吃什麽,去餐廳定個位子吧。”
“不用,我倆方才吃過了。”秦深拒絕道:“你還是安安心心參加慶功宴的好,大家都等你呢吧?”
沈牧也不想多打擾,随即點頭稱是。
秦深趁機拽住他說道:“方才不是答應教我如何搭帳篷嗎?走,出發。”
沈牧十分想一拳打開這塊粘人的糖,無奈礙于許伽子在場,只能憋到出門才拒絕:“誰有空教你,我回家了。”
“你不教我下回再在野外出事怎麽辦,去美國以後我還想先來個自駕游。”秦深總能想出一萬個理由糾纏:“難不成怕我強暴你?我又打不過你,幹嗎對自己沒信心?”
後臺走廊人來人往,沈牧無語:“我幹嗎要對自己有這種信心?”
秦深瞧着他笑而不語,彎彎的眉眼裏透着暖色。
這家夥平時總是帶着貴公子的傲慢冷淡,唯獨在沈牧面前,瞬間就能袒露出最平凡的心。
毫不設防、直來直往。
讓沈牧特別不忍把他的真誠摔在地上。
——
秦家的二少爺住在奢華的別墅裏,這種事實毫不意外。
但奇怪的是,偌大宅院內竟空無一人。
被強迫來教導帳篷搭法的沈牧站在月光如水的草地上,四下環顧而疑惑:“你平時不害怕嗎?”
“有人才害怕。”秦深拿着灌啤酒出來,邊喝邊說:“以前的傭人是我爸老婆派來的,總是鬼鬼祟祟地盯着我媽,我怕她哪天毒死我倆,找借口給趕走了。”
“……至于嗎,和宮鬥劇似的。”沈牧展開嶄新的帳篷,不禁失笑。
秦深看得出他的生活狀态不過小康,忽然問:“如果忽然給你五百萬,你會怎麽花?”
沈牧回答:“不知道,沒見過,也許會送弟弟像你那樣去留學吧。”
秦深又問道:“那五千萬呢,五個億呢?”
沈牧搖頭:“想不出來。”
“我爸的錢比這個多得多,如果世上沒有我,終究就全屬于我哥,你說為了那麽大的利益,他們盼着我消失又有什麽奇怪的?”秦深盤腿坐在草地上嘆息:“不過我對明争暗鬥沒興趣,只希望畢業以後能帶我媽和我愛的人離開這裏,到國外去清淨生活。”
他的煩惱遠遠超過了沈牧的生活經驗,所換來的當然只是沉默。
秦深放下酒罐道:“怎麽說起那些來了,這帳篷到底怎麽搭?”
說着便認真地靠近圍觀。
——
頭腦聰明的男生學習些野外生存技能本就不算難事,加之帳篷的設計頗為人性化,不出二十分鐘,就被沈牧撐起在環境優美的院子中央。
秦深挺興奮地躺進去說:“不錯啊,今晚我就在這裏睡了。”
沈牧坐在外面淡笑,也給自己打開罐可樂默默喝。
秦深問:“你讨厭我嗎?”
院內安靜到只能聽到蟋蟀的輕叫。
過了半分鐘,沈牧才說:“談不上讨厭。”
秦深彎起嘴角:“那就好。”
沈牧捏着可樂罐子轉移了話題:“沒想到你媽媽那麽厲害,我也想讓我弟去學個樂器,他好像對吉他很有興趣的樣子。”
“我可以教他啊。”秦深立刻直起腰來,抓住能多與男神接觸的機會。
“你?”沈牧側視。
“什麽鄙夷的眼神,你等着。”秦深匆匆跑回別墅,很快就抱下來個半新不舊的木吉他,坐到沈牧對面撥了撥弦:“我媽教過我,還有小提琴和鋼琴,以前天天折磨我練習,你想聽什麽?”
“都行。”沈牧對音樂這種事并不熟悉。
秦深略微思考片刻,便擡起修長地手彈奏起段非常溫柔的音樂。
清澈的吉他聲在溫熱的夏夜裏如夢如幻,襯着微涼的晚風和可樂甜蜜的氣泡,讓一切都顯得很美好。
永遠在辛苦中埋頭前行的沈牧安靜地聆聽,直到曲終都未回神。
秦深擡起黑亮的眸子:“沈老師?”
沈牧茫然:“嗯?”
秦深丢開吉他,瞬間就拉着他的體恤吻了上去。
這次的吻不像第一次的淺嘗辄止,而沈牧也沒有在第一時間躲開拒絕。
溫熱的呼吸在彼此的鼻息間慢慢擴散,掩飾着激烈的心跳。
誰也沒想到,秦深的手機卻忽然刺耳響起。
他頓時懊悔不已,紅着臉氣急敗壞接通,卻在幾句話的功夫變得面如死灰。
沈牧有種不詳的預感:“怎麽了?”
秦深垂下胳膊:“警犬在東山發現我哥的屍體,警察局叫我過去問話,還以為有什麽陰謀……他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