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新房

太過華美卻缺乏熱情的房子,很容易就會讓居客身體發冷。

就像秦夜舟的新屋。

雖然別墅內的一桌一椅都是袁瑞親自置辦的,但他仍舊抗拒走入其中。

無奈抗拒歸抗拒,随心所欲的資格是從來沒有的。

所以終究還是得招之即來、聽從老板吩咐。

清晨,袁瑞手裏捧着與西服格格不入的飯盒,用指紋開門而入,瞬間就看到個帶笑的小男生站在客廳收拾背包。

對方的長相頗有些眼熟,好似最近常在廣告中出現的鮮肉。

不過到底姓甚名誰無所謂,反正秦夜舟身邊的睡客向來喜新厭舊如流水。

袁瑞正發着呆的功夫,正被腹诽的人就從樓上款款走下,淡聲說道:“你去做自己的事吧,我和袁助理有話要說。”

“那再見,下班給我電話。”小男生猶如花園裏沾着露水的玫瑰,就連吻別都嬌滴滴。

袁瑞面無表情地在旁圍觀,等到房內終于恢複平靜,才開了口:“早飯,你要的牛肉粥和酥炸面包。”

“嗯。”秦夜舟沒帶眼鏡時不如平常利落,到酒櫃前翻找的眼神睡意未散。

“以你攝入酒精的用量和頻率已經算是酗酒了,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袁瑞微微皺眉,使得他美麗的臉終于不像個機器般精致冷酷。

“知道。”秦夜舟問:“事情查得怎麽樣?”

“沈牧和秦深的确從澳門帶了個男人回來,三十多歲的樣子、一塌糊塗,現正被關在許伽子南湖區的房子裏,具體是做什麽的我還沒搞明白。”袁瑞知無不言。

“還能是幹什麽的,你這麽聰明有哪裏不明白?”秦夜舟冷笑反問。

袁瑞默默地在茶幾前把早飯打開,片刻之後才回答:“應該是與當年棄屍案有關的證人吧,沈牧那個人我雖接觸不多,但能感覺到他非黑即白的性格,肯定無法對真相輕易甘心。”

秦夜舟落座後用勺子嘗了口鮮美的粥,略顯不屑:“秦深入董事會簡直水深火熱,牢都坐完了繼續糾結有什麽用,他一把年紀還搞不清哪件事更重要,也算是個奇葩。”

袁瑞移開目光,淡淡回答:“也許是因為每個人對重要與否的标準截然不同,并非搞不清楚。”

秦夜舟顯然沒在意這說法,依然吃得優雅而專注。

袁瑞問:“所以老板是想阻撓他們翻案嗎?”

“我為什麽要阻撓?不僅不阻撓,而且必須幫忙。”秦夜舟嘴角弧度全然壓抑不住:“誰是誰非的陳年舊案分文不值,但是若能看秦深和林恩掐得你死我活,可是幸事一件,總之你繼續幫我盯着就是。”

袁瑞點頭。

秦夜舟瞅向他:“坐。”

袁瑞立刻便坐入了旁邊的單人沙發,仍舊并着腿、挺着背,一副永不肯懈怠的緊繃感。

——

一場又一場秋雨之後,城市不知不覺間就冷了起來。

沈牧帶着口罩在酒店外遛小幸運,那家夥耍賴賣萌,吸引到所有經過的客人撫摸逗弄,美滋滋到不行。

只可憐主人在旁百無聊賴、咳嗽個不停。

等到太陽完全升起,秦深終于從大門走了出來,身後還帶着位高大的中年男子,微微皺眉關心說:“不冷嗎,進去咖啡館坐着吧。”

“狗玩的很開心,溫度還好,怎麽了?”沈牧好奇地摘下口罩。

秦深側身介紹:“這位是岳坤,之前在臺灣做警察的,現在将代表我們前往美國尋找李茂的行蹤。”

聽到這話,沈牧在驚喜中立刻伸手:“您好。”

“具體情況我已經聽說了,沈先生能有此堅持,着實令我佩服。”岳坤的手寬厚而溫暖,莫名使人安心。

沈牧認真道:“這案子對我和秦深特別重要,多年來簡直山窮水盡,只要您能幫到他,我絕對不會在酬勞上虧待您。”

“這點我毫不懷疑。”岳坤微微一笑:“其實我是許伽子的樂迷,能為她盡此薄力、心甘如怡,事實上下午前往美國的機票已經訂好,之後我會随時與沈先生郵件聯系。”

——

盡管秦深口頭保證會認真對待翻案之事,但沈牧完全沒料到他能夠如此主動,故而于寒暄中送走岳坤後,不由主動摟住秦深的脖子微笑說:“你表現得不錯,不會是在騙我吧?”

“怎麽可能?”秦深哼了聲,溫柔地摸摸他的頭:“我得去上班了,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去店裏看着也行,但不準再替陳勝炒飯了。”

“恩。”沈牧答應。

秦深吻過他的額頭,這才邁步走向被司機緩緩開過來的車子。

追了半天噴泉的金毛犬傻乎乎地跟在後面。

沈牧無奈地追抱:“小幸運,他要上班,你去幹嘛?”

“兩個寶寶,等我回來。”秦深回首笑而擺手,眼裏的光比清晨的陽光更甚。

在沈牧的潛意識裏,這人總是那個太過年少的孩子,然而時光卷土襲來,就算彼得潘也難以不為所動。

他們長大了,他們老了。

人老終有一點好:彼此見四年的溝壑,很容易就會随着生命向前而越變越小、直至消失不見。

——

沒有秦深的日子,對沈牧而言從來都算不得生活。

他把自己囚居在潮濕的屋子裏,拼命賺錢、拼命找證據,讓心在監獄和許伽子那一次次拒絕中破碎不堪。

現在深愛的那個人回來了,被壓抑太久的情緒終于一點一點釋放出來,才開始覺得:活着是那麽無聊辛苦,卻又是那麽滿滿幸福。

倒黴的出租屋被秦少爺日日夜夜折騰小半個月,聽說左右鄰居鬧得不可開交,還真不知原本昏暗樸素的家會變成什麽樣。

“期待嗎?”秦深開門前忍不住笑。

“有點緊張。”沈牧想起他從前一擲千金的糊塗樣,生怕裏面金碧輝煌、擁擠不堪。

誰曉得随着防盜門被緩緩開來,恍然入目的卻是溫暖、日常與親切無拘束。

真不知道施工隊是如何日夜趕工的,竟然在這麽短的時間鋪好木地板,貼好素牆紙,原本的簡單家具全部換成北歐純木,四處都擺着可愛的小裝飾,更不要說一應俱全的敞亮廚房和擺着柔軟大床的卧室。

秦深略顯得意地四處介紹了番,然後靠在窗邊笑:“還有很多細節沒來得及琢磨,但考慮到你不喜歡在酒店過日子,就急着想回來,等到環保質檢通過再住吧,平日無事先來收拾下,給你裝了新風系統,換季大約也沒那麽容易咳嗽了。”

父母意外身亡後,沈牧始終扮演着照顧別人的角色,他很不适應自己此刻成為被唠唠叨叨的對象,走到書房的小花架前擺弄了會兒,才誠心實意道:“你費心了。”

“別罵我傻就好,我知道大家肯定在唠叨,家裏有錢為什麽不給你買房子,浪費在出租屋上真是無腦任性……”秦深微微歪過頭:“其實我只是不想入侵你的生活,不想自私地把你放在讓你不舒服的位置,和你過日子啊,就該按照你喜歡的方式來。”

一抹暖色浮現在沈牧的眼底,他竟然伸手擁抱住了秦深,把臉靠在他的肩膀上,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秦深也并不需要無謂的甜言,他擡手扶着他的腰,輕聲說:“在牢房裏的時候沒有多少事情可以做,那時我喜歡上看書,地理、人文還有小說,中國作家裏讀得最多的就是王小波,他有句話我至今記憶深刻——你是非常可愛的人,真應當遇到最好的人,我也真希望我就是,這說的就是我對你啊。”

“……可愛?”沈牧幾乎感覺自己鐵骨铮铮,完全無法接受如此評價。

“就是可愛,全方位各種意義上的可愛。”秦深堅持強調。

沈牧吻上他太會花言巧語的唇,然後問:“餓了吧?這裏有沒有菜,我們來給新廚房開個張?”

“好像叫他們買了點。”秦深搶在前面說:“我去烹饪班學了惠靈頓牛排,讓我來。”

沈牧呆滞,不曉得哪個江湖騙子玩弄了這個蠢少爺,根本無需等結果,就曉得如此高難的菜色肯定要以失敗告終。

——

被設計公司吹噓過的排油煙機果然實力不俗,就連一堆食物被烤得亂七八糟,都沒傳出太大異味。

半個小時後,沈牧如自己所料般施以援手,在僅剩的食材中找到蝦仁和韭菜,便調好味下鍋爆炒,同時還指揮道:“雞蛋好好打,加點高湯精在裏面。”

秦深郁悶:“沈老師,還是你教我做菜吧。”

沈牧不禁笑他,把鍋洗幹淨後,認真地指導起番茄炒蛋的奧義。

椰子油高溫入雞蛋,起泡成塊時盛出,炸香蒜細蔥,将去皮番茄塊丢入,出湯時再加雞蛋,幾經翻炒,極為下飯的美味便成。

秦深把黃紅相間的菜盛入盤中,品嘗後猛點頭:“應該給我個米其林星星。”

沈牧拿過面巾紙幫他擦汗:“不管做什麽,都要從小處着手,做菜不也這樣?”

“不管多小的事,只要十成認真就能變很好,就像你一樣。”秦深露齒而笑。

沈牧凝望片刻,忽然親到他的臉上,飯都沒吃,就感覺自己已經被不要錢的糖喂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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