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信任
秦氏集團董事會散場後,那些手握錢權的貴胄三五一夥,至少看起來相談甚歡。
唯獨秦夜舟跟長輩禮貌告別,皺着眉頭朝車庫走去,不愉快地聲音冰冷:“這回可好,開會秦深竟然連面都不露了。”
“聽說他沒日沒夜的在病房裏照顧沈牧,真的分身乏術。”袁瑞跟在後面垂眸作答。
秦夜舟表情沒有平時平靜:“這回多半是林恩她爸幹的,我實在想不出別的可能,簡直敗事有餘。”
袁瑞不太理解老板的心思,美麗的桃花眼裏充滿詫異:“這不是你所希望的嗎,沈牧和秦深出力調查,惹得林家反彈出手,一切都變得亂七八糟。”
“出手的意思不是行暴殺人,有那麽多手段不用,非選最蠢的,好給警方插手的理由?這下全世界都知道林恩心虛、關注起七年前的案子來了。”秦夜舟沒好氣:“算了,你還小,根本不懂。”
袁瑞沉默片刻,又衷心報告:“這次負責案件的警察很有魄力,已經開始了和美國警方合作,不知道林家為了不面對此時還能逃到哪裏,如果秦深真是被冤枉的、徹底被翻了案怎麽辦?”
“你說呢?”秦夜舟反問。
袁瑞直言:“那他就成了板上釘釘的繼承人,你不如別再和秦深争,與他搞好關系,就像伯父……”
“我爸給秦晉裝了一輩子孫子,你現在是想讓我也走這條老路?!”秦夜舟頓時發了火。
袁瑞左看右看,發現周圍很安靜,這才小聲安撫:“只要老板好好工作,發展得比秦深好,就絕對不會矮他一頭,秦深高中畢業就坐了牢,現在剛出來,連社會都融入不了,如果不是許伽子扶植,怎麽可能跟你競争呢?都說富不過三代……”
“講這種幼稚的話,是因為你對秦晉的財富沒正确概念。”秦夜舟有種講不明白的感覺:“去備車,別跟我啰嗦了。”
袁瑞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忍不住勸告:“老板,你這輩子命挺好的,少做違背良心的事,水滿則溢、月滿則虧。”
秦夜舟已經習慣他的順從,頓時沒好氣:“怎麽,教訓起我的人品來了?”
“在我心裏老板是好人,我畢業後來做助理,不是因為給我多少工資,而是因為你在我最困難幫我完成學業……”袁瑞講了半截又自嘲苦笑:“也許那對你而言無非舉手之勞,我太言重了。”
說完他立刻直奔電梯去車庫。
秦夜舟略顯無言地望着袁瑞的背影,又死性不改地摸住下巴,琢磨起該如何再陷秦深于水火之中。
——
人是适應性極強的動物。
打擊來得太多,反而造不成它應有的傷害了。
至少在病床上高枕以卧的沈牧并未沮喪,甚至仍舊滿心關懷案件。
這日他正拿着湯匙喝着湯,氣色已漸漸擺脫重傷憔悴。
“再吃點,我親手做的。”秦深在旁邊幫他切水果,順便忙着自我推銷。
“難怪味道有點……”沈牧攪着碗裏的魚湯:“沒放姜吧?”
“很腥嗎?”秦深頓時沮喪:“我做完以後覺得自己滿身都是魚味,實在聞不出來了。”
沈牧淡笑:“沒關系,其實你不用每天在這裏,去忙自己事吧。”
“我就一件正事——照顧好你。”秦深最近幾乎吃住都在醫院,生怕自己大意離開,又聽到沈牧遇到什麽不測。
對他的堅持,沈牧冒出暖心的無奈。
正在這時,護士忽然引着沈歌進門,見狀立刻阻攔道:“別給沈先生随便吃東西,我們的營養餐是最科學的。”
沈牧立刻如釋重負地把湯碗放到床頭櫃上。
“哥,你怎麽能坐起來呢?”沈歌舉着兩個木乃伊胳膊笨拙地去扶他:“躺下!”
“好點了嗎?什麽時候拆線?”沈牧詢問。
沈歌傻笑:“下周,很快啦。”
沈牧滿眼關懷:“傷口好好養,別碰醬油之類的東西,管醫生買點進口的祛疤藥。”
“我又不是小姑娘,這個無所謂啊。”沈歌笑嘻嘻:“剛從警局回來,那個嫌疑人被捉住了,叫我指認來着。”
“真的嗎?”沈牧又想支着身體起身。
“恩,但是更多信息不能告訴我,人家還在調查呢。”沈歌捧着手說:“夏隊長好厲害呀,判斷的特別準确,派了幾個手下就把那人在外地逮回來。”
住院的這些日子,沈牧已經斷續聽到不少對刑警隊長的溢美之詞,不由要求道:“我感覺自己狀況已經沒問題,什麽時候能見他一面?”
沈歌剛要回答,又望向秦深。
秦深應允:“一會兒我再問問醫生,如果可以的話,就馬上給警察打電話。”
聽到這話沈牧點點頭,擡眸望向床邊這兩個自己最愛的人,由衷說道:“其實我特別高興,雖然受重傷,但誰也沒有勸我放棄。”
“幹啥要放棄啊,凡事都要有結果,這個更不例外。”沈歌趁機請示:“聽說夏隊長要親自去美國引渡李茂,如果可能,還要促成警方對林恩的調查,我能自費跟着一起去嗎?”
“那怎麽行?”沈牧瞪向弟弟。
“怎麽不行,這是我的自由。”沈歌眼看着好商好量沒希望,轉而往外溜:“醫生去哪啦,我問問你的狀況去。”
秦深對着被打開又關上的門嘆息:“這小子——簡直快成夏隊的迷弟了。”
“我現在更對警察好奇了,小歌很少崇拜別人的。”沈牧嘆息:“那個夏實,當真是我們的希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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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坦蕩、堅強。
當夜,被惦念的大隊長果真站到病房裏時,沈牧心裏首先浮現的是這三個詞。
夏實附身禮貌握手,然後架上攝影機說:“留個記錄,屬于局裏程序。”
“沒問題。”沈牧答應。
秦深已經為了避嫌離開這裏,只剩他們兩個面對面。
由于前因後果相隔七年,原本沈牧還擔心要解釋很多前因後果。
沒想夏實落座後便打開筆記本,十分流利地講起案情:“這回多虧你留下嫌疑人的DNA,算是抓住他的鐵證,這人今天已經在警局裏供認不諱,但我更想了解下你們幾人去美國的動機,據秦深反映,李茂的消息是秦夜舟的助理袁瑞透露給你的,你覺得袁瑞為什麽要這麽做?”
“因為秦夜舟希望秦深花費更多精力在翻案上,牽制住商業方面的發展?而且……其實秦深他爸爸算是默認了兒子的罪名,秦深折騰不出什麽結果,反而會引起老人反感吧?”沈牧努力振作起精神分析:“不過我跟秦家人沒有半個關系好,了解并不多。”
夏實颔首挑眉:“當年秦深在受審前後,白錦帛綁架過你?”
“是啊,我事後報警誰都不相信。”沈牧苦笑:“否則秦深為什麽要認罪,原本我也是證人,能夠證明是在何種狀況下發現他、他被蛇咬後為神馬不能移動,結果因為同性戀愛關系暴露,證詞頓時不值錢了,還被當作籌碼威脅秦深,太年輕的他也沒別的選擇,我們兩個關系才是一切悲劇的源頭。”
夏實邊聽邊匆匆記錄,十分認真。
沈牧趁機打聽:“傷害我和弟弟的人是被林家買通的嗎?”
“你這樣認為嗎?”夏實反問。
沈牧怔愣片刻,用力點頭:“因為沒有其他可能啊。”
夏實淡笑:“嫌疑人也是這樣承認的,但是……”
沈牧望向他的眼睛。
夏實沒有妄下斷言,只表示:“我覺得這份證據來得太輕易了。”
“這話什麽意思,難不成我在苦肉計?”沈牧頓時不悅:“如果沒受傷,我現在已經在美國見到李茂了。”
“這正是我奇怪的地方,林家非常低調,就算李茂承認幫助人家找過秦風橋的手機又怎樣?這時有一萬種解釋——比如手機裏有林小姐的不雅照、比如她不過戀舊想留念,僅僅一個小缺口,便值得買兇殺人嗎?”夏實反問:“如果林家真打算殺你,為何不在秦深坐牢時動手?”
沈牧頓時被質問住,好在內心坦蕩,認真點點頭道:“這些話都有道理,或許是我先入為主太武斷。”
“我辦案求的就是真相,不會偏袒你、或是任何人。”夏實握着鋼筆笑了:“你們每個人嘴裏的正義都是自己的正義,而我要還給大家的卻是最客觀的事實,所以別懷疑我、別拉攏我、也別試圖抵抗我的調查。”
“當然,完全配合。”沈牧自認為坦坦蕩蕩,也瞧着他笑了:“本來剛剛還有疑慮,但現在我明白了。”
夏實問:“明白什麽?”
沈牧深嘆了口氣:“明白我總有些憤世嫉俗的弟弟,為什麽會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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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是生活絕大部分時間的面貌,沒那麽多驚心動魄、生離死別,只有日複一日永無盡頭的瑣碎。
所以我們遇到愛、擁有愛才那麽重要。
除了值得追求的夢想外,大概也只有真摯的感情才能讓平凡變得有意義。
送走夏隊長後,秦深又親手打來熱水,幫着沈牧刷牙擦身,一臉任勞任怨的模樣,好似樂在其中。
不習慣被照顧的沈牧很愧疚:“讓護士來就行,你休息會吧。”
“人家都是小姑娘,你肯定不好意思。”秦深彎起嘴角:“再說我也不願意。”
話畢他将熱水和維生素放到床頭,緩緩坐到旁邊溫柔的望着愛人。
夜晚仍明亮的燈光照在那稍微長了些的短發上,映出暖融融的光暈。
沈牧沉默回望,目光似有千言萬語。
秦深問:“怎麽了?”
沈牧感慨:“你真的成熟了。”
“廢話,誰一輩子是小孩兒啊?”秦深說:“早點休息吧,案子肯定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沈牧握住他的手:“謝謝你陪我執着。”
“謝謝你為我執着。”秦深反過來講,而後附身小心地擁抱他:“你的執着也好、什麽都好,我從來全部都接受,你是你而不是別人,不就是因為半點都不少的一切特質嗎?”
“我是這樣的人,不禁因為我是我,也因為我擁有了你。”沈牧苦笑:“若是別人帶來的命運,恐怕早就累到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