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咻——!

這人是誰?

沈流響也想知道,于是問了。

青年面色一僵,欣喜若狂的表情如潮水般褪去,握住沈流響的手更緊了幾分。

“寧潤辛,我是寧潤辛……我們在妖界見過,你說過……說過要來劍宗找我!可你一直不來,我找了你好久好久,你怎會不記得我。”

沈流響手被捏得生疼,抿唇不言。

他思來想去,倒是記起小說裏一點關于寧潤辛的,因為不是主要配角,僅寥寥幾句。

葉冰燃師叔,曾經閃耀一時的劍宗天才,後墜落,終身止步金丹境。

“你大概認錯人了。”沈流響想抽回手,卻被握得更緊了。

寧潤辛聽見這回答,指尖幾乎要嵌入沈流響手心手背,骨頭都快捏碎了。

“你捏疼他了,”周玄瀾眼神驟冷,将寧潤辛用力到發白的手指一根根掰開,“給我松開。”

寧潤辛置若罔聞,已控制不住行為,連自己都沒意識到弄疼了沈流響,僅目光緊緊盯着他。

“我沒有認錯,為什麽裝作不認識我。”

沈流響覺得眼前這人可能哪裏出了毛病,為了讓他認清現實,于是道:“我這張臉長得大衆,出去轉一圈能找到七八個孿生兄弟,閣下應該就是認錯了,我叫沈六六,你想找的人名字肯定不是這個吧。”

寧潤辛一頓,神情複雜,“以為往名後加個疊字,我就不認識你了麽……沈六。”

沈六六同學呆了。

難不成原主真用易容術與這人有過來往,并化名沈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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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試圖理清思緒。

這時,手上傳來一點點動靜。

沈流響垂眸,看見他被捏得皮肉發白的手,被周玄瀾握在掌心,輕揉了揉。

沈流響感動得熱淚盈眶。

還是自家徒弟好。

“他是誰?”

寧潤辛視線終于從沈流響身上挪開,才注意到他旁邊的少年,問出了似曾相識的話。

周玄瀾:“與你何幹。”

咔——!

沈流響聽見冰碎的聲音,低頭一看,原來不是假的,地面以寧潤辛為中心,凝結成晶瑩剔透的寒冰向四周擴散。

眨眼就要觸碰上周玄瀾黑靴,沈流響反手拽住他,一起退了數步。

寧潤辛見狀,周身寒意更深。

“不可,”一個身着道袍的修士出現在寧潤辛身側,袖袍一揮,将地面冰層盡數散去。

他向沈流響道:“抱歉,師弟有時犯病會認錯人。”

來人正是劍宗宗主,藍蕭生。

寧潤辛側眸看他,冠玉般的臉龐布滿冰冷之色,“少管閑事,這次我沒認錯。”

藍蕭生:“過了多年,他不可能半點模樣不變。”

寧潤辛擰起眉:“也許,他變了身形和模樣。”

他說着,想靠近沈流響。

沈流響趕緊後退了步。

寧潤辛見狀一愣,停下腳步,臉上流露出受傷的表情。

他收回手,立在原地半晌,朝沈流響勾唇笑了笑,“你一定是嫌我修為太低,才假裝不認識我,沒關系,等我修為高些再來見你,只要你別再不辭而別就好。”

寧潤辛說完,慢慢退離了沈流響的視線。

劍宗衆長老反應過來,趕緊追了去,“寧師叔,您去哪!別亂跑!師祖怪罪下來沒人承擔得起啊!!”

待當事人之一離開,衆人目光彙聚處便只剩下一個了。

沈流響一邊承受着來自劍宗弟子:“操了!師叔心心念念的人就是他?長得平平無奇也就罷了,還拒絕我們師叔?給他臉了!”

另一邊,清淩弟子視線不甘示弱:“外門弟子出了個人才啊!看樣子,勾搭了劍宗師叔不說,還把人給踹了,最後對方還窮追不舍了,以前怎麽沒聽說過這等人物!”

還有其他各門各派弟子,心頭八卦之火早已熊熊燃燒。

當夜,關于沈流響的流言便傳遍劍宗各個角落。

“師叔心心念念的人找着了,我親眼所見,啊?什麽模樣?嗯……不記得了。”

“有什麽突出的?就、就……恃寵而驕吧,仗着師叔喜歡,釣着他,然後踹了他,還假裝不認識他,似乎還有個新歡。”

“話說他憑啥看不起咱們師叔,師叔就算止步金丹,容貌身世修為哪樣不比他沈六六好個千萬倍,竟然有臉拒絕師叔,簡直不識好歹!”

“清淩宗名聲要被這弟子敗光了,不過聽說是個外門弟子。”

“可憐師叔深情錯付,怎麽眼瞎成這樣,明明在路邊撿一個都比那人好!”

一夜間,“沈六六”這名字成了渣男代言詞。

沈流響躺在床上,想起給他送茶水的劍宗弟子,一副想往茶水中投毒的模樣,不由把被子裹緊了些。

六月飛雪,真是冷啊。

大概和劍宗這地方相沖,追纏葉冰燃時,被劍宗弟子人人唾罵不知羞,不追人時,被劍宗弟子人人謾罵他渣男。

沈流響憂傷的嘆口氣,掏出幾個話本翻,看了小半時辰,準備睡覺。

外面忽然亮如白晝,有人驚喜萬分地拔高嗓音。

“寧師叔突破了!!!”

一時間,整個劍宗沸騰起來,大晚上鑼鼓喧天,陣仗堪比那日師祖突破至大乘境。

“嗚嗚嗚,十來年了吧,師叔終于從金丹跨入元嬰了。”

“是不是因為白日那個沈六六,師叔傷心欲絕,終于斷了情念。”

“不說了,我現在就去給沈六六燒高香。”

沈流響出了門,庭院住的皆是清淩弟子,大都立在院子看天空異象,議論紛紛。

看見他,淩金烨招了招手,比了個口型:“都說是你的功勞。”

沈流響:“……”

原主的記憶只留下一丁半點,很遺憾,其中沒有寧潤辛,原着裏又全然未提,他真不知道兩人有什麽交往。

沈流響無奈的搖搖頭,看了眼四周,發現周玄瀾的房間緊閉着。

他想去瞧瞧,怎會睡得如此沉。

夜空又是一亮。

沈流響聽見一連串吸氣聲,還有劃破劍宗上空的尖叫聲。

“啊啊啊啊啊啊!寧師叔又雙突破了!!”

厚積薄發。

衆人心頭冒出這四字,還有天縱英才。

無數劍宗弟子為其狂歡,一浪接一浪的歡呼雀躍不絕于耳,沈流響立在原地揉揉耳朵。

這時,周玄瀾房門突然開了。

他半張臉隐在黑暗中,視線鎖定沈流響後,提步走了出來。

沈流響發現纏繞周玄瀾身邊的靈氣不同了,無論是濃郁度還是運轉速度,都跨越到一個新的境界。

他微睜大眼,“你突破了?”

四周喧嘩得厲害,周玄瀾一時沒聽清,湊近微俯下身,“師尊說什麽?”

沈流響又說了遍。

周玄瀾漆黑眼眸露出點兒笑意,指了下額頭,“親一下,就告訴你。”

沈流響轉身就走。

一天親十來次,嘴都要給他親疼了。

周玄瀾趕緊拉住他:“師尊別氣,弟子确實突破到金丹境了。”

金丹境……

沈流響齒間咬了咬這幾字,面色微凝。

他記得周玄瀾就是在這個境界,一身修為盡失,嘗遍人情冷暖,歷經無數次生死折磨,心裏信念被一遍遍摧殘毀滅,最終墜入無邊黑暗。

也是這時候,素白澈在他心裏奠定了獨一無二,誰都動搖不了的地位。

周玄瀾遲疑道:“師尊不高興麽。”

沈流響被打斷思緒,擡眸勾了下唇,臉上露出燦然笑容,“當然為你高興。”

整個劍宗為寧潤辛突破的慶賀聲還在歡天喜地的繼續。

沈流響拉周玄瀾回了房間,解開星花袋,手在裏面尋了半晌,掏出一個墨藍盒子。

周玄瀾記得,是弟子大比後的淩霄殿上,沈流響拿走說要了的那個。

沈流響遞給他:“給你的,賀禮。”

周玄瀾沒接:“師尊不是要麽,拿去便是。”

“放心,裏面靈丹早被我取出賣了,”沈流響眨了眨眼。

室內沒點燈,光線尤為昏暗,襯得他眼眸愈發清澈潤亮,好看得令周玄瀾移不開眼。

沈流響睫羽顫了下,将墨藍盒子塞到他手中,催促道:“快點打開。”

周玄瀾說好。

骨節分明的手指撥開搭扣。

墨藍盒子漸開,一個靈果映入周玄瀾眼中,散着柔潤瑩光,一縷縷紅絲将它緊緊纏繞在盒子裏。

“聖明果……”周玄瀾喉嚨微幹,“弟子初入金丹境,用不着聖果,師尊還是留着吧。”

聖明果,化神境以下最強靈果,助元嬰境修士突破至化神境的第一寶物。

千年一現,堪稱無價之寶。

周玄瀾知道聖明果在沈流響手中,但從未想過,對方會把聖果給他。

“用不着你就當零嘴吃,不過……”沈流響頓了下,含糊其辭,“最好先留着,若是以後靈力出了什麽問題,像一下消失不見了,你就試試有沒有用,就算沒用,對你也沒絲毫壞處。”

周玄瀾修長手指扣緊盒子,輕聲道:“弟子明白了,多謝師尊。”

沈流響打了個哈欠:“好吧,為師要睡覺了,你先出去。”

于是周玄瀾薄唇動了動:“我可以和師尊一起睡嗎?”

沈流響将人毫不留情地丢出房間,啪的一下關了門,轉身飲了口茶,發現周玄瀾還立在門口。

“師尊。”

“不行。”沈流響決然道。

周玄瀾擡手指了下額頭:“睡前這個,師尊忘了。”

沈流響一時無言,還真執着。

他拉開房門,趁院裏弟子沒人注意到這,在周玄瀾額頭輕點了下,随後擺擺手把人轟走,“好了,滾吧。”

一夜好夢。

次日,又有不少人趕到劍宗。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西陽宗一行人,身着統一的豔紅服飾,所有弟子面如驕陽一般,帶着驕縱傲然之色。

為首弟子腰間懸挂諸多法器,匕首,無影針,金錢镖……皆是不俗之物,其餘弟子雖不如他,身上佩戴之物也是不少。

一路走過,路邊兩側傳出不少驚嘆。

“那人便是金疊殇吧,西陽少宗主,年紀輕輕便邁入金丹境,前途無可限量啊。”

“果然是西陽宗弟子,據說他們身上挂的諸多暗器還只是小部分,更多厲害的藏在暗處呢。”

“說到暗器,聽聞金疊殇最厲害的不是暗器,而是箭法,傳聞築基期時,便于千裏之外取了一個金丹期修士的首級。”

“确有此事,此子箭術造詣非凡,西陽宗主特意尋來世間最好的弓箭材料,讓鑄器大師為他量身打造了一套法器,九霄穿雲箭和龍吟萬骨弓。”

“聽聞一弓一箭出世便是高階品級,不知今日能否飽飽眼福。”

沈流響在屋子裏待了許久,理清了大半縛靈術的符文,用過午飯,曬着暖陽出門溜達。

聽見練武場傳來喧鬧聲,便朝那走去。

此時偌大的廣場上,西陽宗弟子雖占據個小角落,卻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

他們帶來了個牢籠,裏面關着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女孩,模樣乖巧可人,小身軀蜷縮在籠子角落,臉蛋充滿畏懼之色,目光茫然而膽怯地打量四周。

有人登時怒了,要上前讨伐。

“諸位道友勿要誤會,”一個西陽弟子指向籠中女孩,“這是妖族,不死鳥的後裔。”

圍觀衆人一愣,嘩然。

不死鳥可是上古神鳥,怎麽突然出現,還落在西陽宗手中。

那弟子解釋道:“血脈不純,僅是個雜種。”

有人道:“那也十分珍稀了,西陽宗真是厲害,能抓到這等妖類。”

“哪裏,宗主也是費了些力氣才抓到,”

那弟子嘴中謙虛的說着,卻抑制不住臉上得意,“宗主特意為少宗主抓來練習射箭,此鳥傷它不見半分血,且過些時辰便能愈合,可根據叫聲凄厲程度,以及傷口愈合快慢來判斷攻擊威力。”

“是絕佳的練箭靈物。”

衆人聞言多看了幾眼,這才發現,那女孩露在外的皮膚布滿傷痕,傷口雖大都痊愈,但疤痕卻留了下來。

她蜷曲着身軀,輕聳粉嫩鼻尖,雪亮眼睛噙着滾滾淚珠,怯生生的目光望向周圍人群。

不知該向誰求助。

“我、我不是壞人……放過我吧,我想回家……”

有心軟修士忍不住道:“縱使是妖族,也有靈智,拿她練箭太過殘忍冷血了。”

人群中傳來冷哼。

金疊殇将說話那人一掌推到在地,“我瞧你分明是會嫉妒,對待妖族,何談殘不殘忍,婦人之仁,難怪一大把年紀還只是金丹境修士,我若是你,怕得羞愧而死。”

說罷,他手負身後,踱步走向鐵籠。

女孩見他,反射性地尖聲哭叫,極力蜷曲身軀,伴着幾道嘹亮哀泣的鳴叫。

金疊殇聽得眉頭一皺,呵斥了聲,旋即打開牢籠。

小女孩跌跌撞撞地跑出牢籠,瞬間化作一只如同虛影的鳥兒,日光穿破近乎透明的羽毛,折射出燦然金芒。

在場衆人皆驚嘆于不死鳥漂亮的外形。

“她飛走了!”有人驚呼。

下一瞬,卻見金疊殇取下懸在囚籠外的長弓,又取出一支雕翎,拉弓射箭。

咻——!

冷箭劃破半空,猛地穿破不死鳥的腦袋,随後墜落在地。

有弟子趕忙去撿。

不死鳥在半空頓了下,腦袋裂開了一條肉眼可見的縫,半晌動彈不得。

西陽弟子忙誇道:“少宗主好箭法,用下等弓箭就能射出如此強大威力,若改用九霄穿雲箭和龍吟萬骨弓,怕是這鳥再不死也得死了。”

旁邊一人連連附和:“正是正是,不知今天這麽多人,有沒有福氣見識少宗主的弓箭。”

金疊殇不耐道:“每次都是我一個玩,你們也來練習啊,腰間的箭豈能當擺設。”

有人谄媚道:“見了您的箭法,誰還有臉彎弓射箭呢。”

金疊殇輕挑眉梢,傲氣十足哼了聲,“盡說些好話,不過倒也是實話。”

空中,不死鳥的傷口已愈合大半,隐隐有扇動翅膀離開之勢。

金疊殇見狀,嘆口氣,露出一臉無可奈何的模樣,“我本不願重傷于她,畢竟萬物有靈,但是,得讓她安分些才行。”

他說着手掌一攤,一張精美的赤色長弓浮現出來,另有三支銀光閃閃的冷箭。

“少宗主築基期時,便用這套法器千裏之外對金丹期修士一箭封喉,如今,又邁入金丹期,這一箭下來,恐怕尚處于幼年的不死鳥,不止受到重傷那麽簡單。”

“好事好事,我還沒見過不死鳥身隕的模樣。”

冷銳銀箭直指斜方上空。

不死鳥察覺到危險,拼命掙紮起來,但她腦袋上的傷還未愈合,此時沒有力氣動彈,俨然成了活靶子。

她害怕得直掉眼淚,用稚嫩嗓音磕磕絆絆的求饒,泣聲道:“我不是壞人,真的不是,不要殺我,求求你們了……·我、我只想回家,我沒有欺負過你們啊。”

有人看不下去了,要上前阻止。

同伴趕忙拉住他:“萬萬不可!金疊殇是西陽宗主的命根子,你去阻止便會惹惱他,得罪他,相當于得罪整個西陽仙宗啊!三思三思!”

其他蠢蠢欲動的修士聽聞,也紛紛止了腳步。

雖于心不忍,但為了一個妖類,得罪西陽宗這個龐然大物,得不償失不說,還可能招來殺身之禍,劃不來。

金疊殇冷笑一聲,松開手指。

伴着一聲響亮的龍吟,穿雲箭劃過一縷銀芒,帶着令人膽寒的威壓,朝僵在空中的不死鳥襲去。

不死鳥渾身顫抖如篩子,微微睜大眼睛,瞳孔映出倏然逼近的冷光,她害怕的發出一聲凄厲哀叫。

這時,一道破空聲轉瞬即至。

咻——!

一支雕翎箭在空中劃過流暢優美的弧線,驟然與穿雲箭相撞。

但兩支箭材質天差地別,頃刻間,雕翎箭從中破開,銀箭卻不曾停頓分毫,直指不死鳥而去。

然而,又是“咻咻——”兩聲。

兩支接踵而至的雕翎箭,擋在穿雲箭前面。

不僅如此,衆人看見兩箭過後,還有十來支雕翎箭踏空而來。

“咻咻咻咻咻——”的聲音不絕于耳。

穿雲箭最終寡不敵衆,一縷銀光墜落。

“铛”的一下砸落在堅硬地面。

練武場內外陷入一片靜寂。

金疊殇臉色鐵青,握住長弓的手氣到發抖,青筋暴突,猙獰的目光朝廣場外一處角落望去。

衆人順他視線,看見一個斜倚在樹的少年。

身着白袍,袖口衣擺繡有金絲梅花,腳邊,倒着先前去撿箭的西陽宗弟子。

手中弓箭,顯然是從對方身上拿來的。

察覺到視線。

沈流響細白長指轉了下雕翎箭,擡起似笑非笑的眼眸,搭弓射箭,散着寒芒的箭尖直指被西陽弟子簇擁着的金疊殇。

“要不,我也射你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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