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此子毀他兒心境,決不可……

周玄瀾眸光暗了暗。

須臾俯身,修長手指伸向床榻上的少年,撥開纏繞頸側的一縷青絲。

“師尊想要什麽,弟子都會給。”

清晨微風拂過,一滴晶瑩露珠從嫩綠葉片滑落在地。

沈流響坐起身,穿着單薄裏衣,烏發淩亂地散在背後,在床上呆了片刻,揉揉惺忪睡眼。

意識漸醒。

隐約記得周玄瀾昨晚回來了,但此刻房間裏沒人。

沈流響穿好衣物,出門走了沒兩步,眉梢微微一動,繞了個彎。

不知沈蔔蔔怎樣了。

他屏了氣息,悄無聲息來到窗外,眸光透過半敞的窗戶,朝房內探去。

茶桌邊坐了兩道身影,側邊各放了一杯冷茶,視線不約而同落在床榻上的少年身形,不知盯了多久,但臉上不見絲毫煩意。

寧潤辛似乎若有所感,視線忽然朝窗處掃來,沈流響趕緊低下頭,這時,床上傳來動靜。

“沈六,”

“沈香哥哥,”

寧潤辛與趙霖同時出聲。

視線中,卻看見兩片金葉從被子下冒出,随後是一張白白嫩嫩的小臉,嘟了嘟嘴,奶聲奶氣道:“爹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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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潤辛:“……”

趙霖:“……”

室內安靜半晌,寧潤辛低笑一聲,冠玉似的臉龐不見惱怒,反而露出笑意。

“不愧是你,沈六。”

話音落下,他身形一晃出現在窗外,視線中,一道少年身影迅速消失在路口。

寧潤辛二話不說追了去。

室內趙霖被絆住腳,沈蔔蔔抱住他嚎啕大哭,“嗚哇,爹爹不見了,帶我去找爹爹吧。”

趙霖低頭看沈蔔蔔噼裏啪啦落下的淚珠,只好将他拎起。

帶個拖油瓶在宗內尋了許久,趙霖沒看見人,僅瞅見一臉不悅往回走的寧潤辛,身旁跟着藍蕭生。

看樣子,追人的時候被攔住了。

趙霖行禮道:“師尊。”

藍蕭生視線落在沈蔔蔔身上,伸出手牽他,“去我殿裏坐會兒,等沈六六來接你。”

沈蔔蔔臉蛋挂着淚痕,輕聳鼻子,兩只小手抓上骨節分明的手指,“爹爹真會來麽,不要騙蔔蔔啊。”

藍蕭生莞爾,帶上師弟和徒弟一起走了。

沈流響躲在暗處,松口氣,随後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劍宗宗主三番四次替他解圍,難不成與原身也有關系,不過他見其溫雅音容,總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總算甩脫了人,沈流響在劍宗四處轉悠起來,不知不覺到了練武場,望見場外幾名弟子聚在樹下,好似在舉行茶談會。

隐隐聽見熟悉的姓氏,他緩步走了去。

“你們入宗晚,不知那幾年沈賴皮有多瘋魔,只要劍尊回宗,他就跟能聞到味兒似的,當日必出現在宗內。”

坐在中間的弟子,唾沫橫飛,向師弟們講述那段抗争清淩沈仙君的歲月。

“他就像只賴皮狗,整日糾纏咱們劍尊。”

有人道:“葉石師兄,快與我們細說兩件。”

“随便給你們講講,我記得有次啊,劍尊深夜歸來,受了傷,拜見完藍宗主,去洗骨泉治療傷口,結果你們猜怎麽着,”

葉石一拍大腿,氣憤不已。

“沈賴皮竟然早早躲在屏風後,守株待兔般,偷看劍尊脫衣服!”

周遭弟子嘩然,聽得入迷,絲毫沒注意到多了個少年,混在他們中,抓起一把瓜子,邊磕邊津津有味的聽。

“呸,堂堂仙君行偷窺之事,真叫人不恥。”

“宗內定是有人給他通風報信,否則怎會知道劍尊回宗,還提早蹲在靈泉等。”

“幸好劍尊發現了,否則真叫他得逞了。”

“不,錯了錯了,”葉石擺手,“他隐了氣息,劍尊當時沒發現他。”

大夥兒驚了:“那豈不是……”

“若真是那樣,到也沒那麽讓人氣憤,”葉石攥緊拳頭,恨恨道:“可你們知道沈賴皮有多膽大包天麽。”

“他躲在靈泉,其實不是為了看劍尊脫衣服,而是想趁劍尊受傷,異想天開強上……”

“咳咳,咳咳咳,”一口瓜仁猛地嗆在喉間,沈流響捂嘴咳嗽起來,臉頰漲得通紅。

周圍弟子這才注意到他,登時如見殺父仇人,臉上充滿敵意。

“沈六六!”

沈流響緩過氣,“哎”了一聲,“都解釋過了,你們該記恨的人是我幾位哥哥,不是我。”

有人冷哼:“你來作甚。”

沈流響:“嗑瓜子。”

原着僅粗略描寫了糾纏葉冰燃的事,他也不知這些事的存在,震驚過後,不由猜測起通風報信的人是誰。

他記得沈流響但凡有個好東西就要送給葉冰燃,對方不收,于是曲線救國,給了他身邊的人讓其代贈。

如今想來,細思極恐。

這人幾乎把沈流響全身家當拿走了,卻騙他說送給了葉冰燃。

沈流響思來想去,腦中沒有半點對此人的印象。

正這時,一群西陽宗弟子從練武場經過,有人發現沈流響,低聲說了句,其他人當即投來視線。

臉上無不透着冷色。

“聽聞西陽少宗主,近幾日未出房門一步,”葉石意有所指的說,“與那日丢失靈寵有關。”

沈流響“哦”了聲,不以為然。

說到此事,周圍弟子看向他的臉色緩和了些,有人甚至提醒道:“我勸你近日小心些,聽聞西陽宗主已在趕來的路上。”

金項天為人心狠手辣,又極為護短,尤其寶貝命根子金疊殇。

因靈寵一事,金疊殇心境出了問題,往日完美無缺的箭法,如今破綻百出,竟再不肯砰弓箭。

沈流響磕了下瓜子,對西陽父子倆沒什麽興趣,這裏是劍宗,難不成還敢當衆對他下手不成。

他催促道:“繼續講沈賴皮的故事,我可太喜歡聽了。”

葉石多瞅了他幾眼,清清嗓子繼續講起來。

下午,劍真道人在洞府設立講壇,提點後輩,邀請了各宗派最優秀的前三弟子前往。

沈流響沒去,獨自坐在樹蔭下,撚起手腕上的縛靈繩,催動靈力,盯了半晌閃爍的符文,眉頭皺了皺。

他已看懂大半,但仍有一些百思不得其解。

困惑太久,沈流響抓了抓頭發,掏出玉璜,削白指尖在上面拍了下,做出抽打狀。

“瞧瞧你的好徒弟,用你教的法術對付你兒子。”

“你這算什麽爹啊。”

話音落下,玉璜散出刺目金芒,沈流響吓得手一抖,玉璜啪的落在地面。

巴掌大的虛影浮現出來。

是一只修長的手,指尖捏訣。

沈流響瞅了片刻,臉上露出狂喜之色,這只手在給他演示縛靈術。

與此同時,一道長虹自天邊掠過,轉眼來到劍宗上空,降至西陽宗弟子住處。

“我兒在何處?”

金項天臉色鐵青,将慌忙出門迎接的魏天機一掌扇倒在地,化神境修士的威壓瞬間将院內西陽弟子吓得臉色慘白,齊齊跪在了地上。

“讓殇兒受了這麽大委屈,我要你何用!”

他正處在邁入化神境後期的關鍵階段,本想閉關嘗試突破,聽聞金疊殇受人欺負,致使心境受了損,再不肯彎弓射箭,當即從宗門趕來。

尋常修士心境出了岔子,事情可小可大,存在緩解餘地。

但落在金疊殇身上,卻尤為嚴重,他從小未受過任何挫折打擊,心境較旁人偏弱,稍有不慎便可能陷入一種極端,修為再難精進。

“究竟發生何事,與我細說。”

魏天機捂着臉,一番添油加醋講起那日争端。

金項天越聽臉色越沉:“你是說,僅憑雕翎箭便将穿雲箭阻攔下來,那弟子是何修為?”

魏天機:“築基期。”

金項天心道糟了。

金疊殇已邁入金丹期,又是用的高階法器穿雲箭,卻被修為低于他的弟子,用普普通通的雕翎箭擊敗。

心中必然受挫。

金項天望向緊閉的房門,“此事過後,殇兒可曾說過什麽。”

“少宗主說要打斷那弟子射箭的手。”

金項天厲喝:“那為何不去!”

他兒既然說出這句話,顯然潛意識已經發現對方箭法勝于他,産生了心魔。

如此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光明正大超越對方,問題迎刃而解,二是斷了其再能射箭的可能,強行破解心魔。

金疊殇選擇了後者,但沒能成功,所以不願再碰弓箭。

魏天機磕磕絆絆的說:“遇、遇見了淩宗主。”

金項天擰眉,甩袖推開門。

沈流響從練武場經過,忽然被一人拉住。

“西陽宗主來了!”之前講沈賴皮故事的葉石道,“你快找地方躲起來。”

“他來與我何幹,”

沈流響眨了眨眼,撩起衣袖,露出兩截白皙細瘦的手腕,“看出有什麽不同了嗎?”

葉石面露急色:“宗主等人都在師祖洞府裏,金項天必會乘機對你出手,我已讓人前往通知,但一來一去要費些時候,你快躲起來拖延時間。”

沈流響輕晃手腕:“你先看看,有什麽不同。”

“都什麽時候了!”葉石擰眉,視線往細瘦手腕一落,稍作回憶,“右邊黑繩沒了,左邊多了條紅繩。”

“嘿嘿。”

葉石覺得面前這人傻了,化神境修士要找上門,還在糾結佩戴物。

“你是不是不知金項天有多心狠手辣,”

葉石恨不得敲上沈流響腦袋,“魔尊認識麽?他以前有個弟弟,就是被以金項天為首的一群修士所殺!”

沈流響眉梢一挑,這他倒是知曉。

原着裏,南曜權将所有傷害他弟弟的人全都殺了,唯獨留下領頭的金項天。

金項天還以為魔尊是畏懼他西陽宗,行事愈發嚣張,殊不知對方是要讓他好好活着,看着他最疼愛的兒子走向毀滅,以作報複。

“你為何幫我?”沈流響看向葉石。

“我只是讨厭金項天罷了。”

說罷,葉石拽着沈流響離開,結果還沒走兩步,大能者的威壓鋪天蓋地襲來,讓兩人生生止步,動彈不得。

光芒一閃,地面多了兩道人影。

“爹,他便是沈六六!”

金疊殇眼睛布滿血絲,十指都是猙獰傷痕,看見沈流響的那刻,渾身不由自主顫抖起來。

他如今一拿弓箭,腦海便浮現出穿雲箭被攔下的那幕。

他引以為傲的箭術,竟被個其貌不揚的弟子破解了,這世間,怎麽可能,怎麽可以,有人在箭術天賦上超過他!

他才是最優秀的那個!

好在他爹來了,必能幫他出了惡氣。

金疊殇雙目猩紅的笑笑。

不是箭術很厲害麽,他今日便要挑了沈六六手筋,讓其再無法搭弓射箭!

數名劍宗長老第一時間趕到,卻被半空中的結界阻攔在外。

“金項天肆意生事,快去禀報宗主。”

“困在結界裏的那弟子怎看着眼熟?”

“是清淩宗的沈六六。”

“什麽?!”

全場所有人的目光彙聚了去,沈六六這名字,如今在劍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更是深深明白他的重要性。

若出了什麽事,劍宗要瘋的人不止一個!

葉石在結界外,一臉急迫之色。

所有人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但化神境修士布的結界,豈是他們能破得了的,只能焦急地等待宗主等來救人。

在場,唯有結界內的少年一臉淡然。

仿佛沒意識到,踱步走來的是誰,也沒察覺到,整個廣場彌漫的恐怖威壓。

他僅勾唇一笑:“怎麽,兒子比不過人,就叫爹來幫忙。”

金疊殇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正欲說話,金項天将他推至身後,“你還是心太軟,像是這般不識好歹之人,無需廢話,殺了便是。”

他察覺到淩夜等人氣息,馬上就趕到了。

此子毀他兒心境,決不可留!

金項天眼神陰狠,手掌翻轉,一股浩瀚冷厲的靈力彙聚掌心,旋即向沈流響轟然襲去。

砰——!

地面劇烈顫抖起來。

威力巨大的一掌被封鎖在結界內,系數落在少年身上。

衆人心頭皆是一緊。

正此時,從洞府論道慌忙趕來的一行人到了。

見狀,臉色齊刷刷白了。

“沈六!”

“沈香哥哥!”

“爹爹!”

……

金項天掃了一眼,陰冷地笑笑。

以築基期修為接他一掌,必死無疑,淩夜等人趕來又如何,人都死了。

死人不會說話。

他随便找個借口便能搪塞過去,淩夜難不成還要為個小弟子與西陽宗撕破臉面不成。

金項天擡手,打算撤去結界。

這時,突然聽見“咔嚓”一聲,半空的結界已然碎裂了。

他心裏一驚,朝對面望去。

漫天灰塵散去,緩步走出的身影,與之前截然不同了。

是個青年,身形清瘦颀長,及腰烏發被輕風吹得微微蕩起,容貌俊美到耀眼奪目。

他唇角勾笑。

精致鳳眸裏卻布滿冰冷之色。

“本君剛學了個法術,既然送上門,就拿你練手了。”

話音落下,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壓自青年周身散開,赫然是與金項天不相上下的化神境修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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