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噠、

玉簡遲遲沒傳來動靜。

沈流響眉梢一挑:“別不吭聲,我知道你聽得見。”

玉簡光芒閃爍,須臾飄出一個低沉悅耳聲音,安撫道:“師尊不高興,便罰他,随意罰他,弟子不敢還手。”

床邊周玄瀾表情古怪,薄唇微張了張,欲言又止。

沈流響雙眸眯起,睨了眼他身邊浮現的淡淡紅霧,略一撇嘴:“血月護他,打不疼。”

若打得動,他哪需要抱着玉簡喊。

周玄瀾:“師尊找個月光照不到的地方。”

沈流響忽地明白過來,眼底透出點兒笑意,“你這樣賣你分身好嗎?”

“分身任師尊處置,我不在,不知,師尊莫要生我的氣就好。”

玉簡傳出的聲音充斥在室內,周玄瀾皺緊眉頭,恢複如初的黑眸死死盯着玉簡,越聽眸色越深,隐隐又有泛紅之勢。

沈流響滿意地點點頭,收了玉簡,下榻撿起衣物穿好,攏起及腰青絲,冷聲道:“跟我走。”

周玄瀾垂眸,聽出話中冷意,怔然無錯又委屈。

……不是他。

外界盡數被血月籠罩,沈流響推開門,在宅院尋了半晌,沒找到合适的地方。

周玄瀾跟在他身後,一聲不吭。

沈流響回過頭,讓當事人找受罰地方,實在有些過分了,于是委婉道:“有沒有小黑屋,帶我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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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玄瀾:“師尊是說看不見光的地方。”

沈流響點了點頭。

他打算将徒弟關在小黑屋,打一頓解氣。

周玄瀾換了個方向,帶路道:“有空的地窖。”

沈流響踏上青石板路,貼地刮過的夜風旋起幾片落葉,腳下“咔嚓”一聲,踩斷了一截樹枝。

他俯身撿起,拿在手中轉了一圈。

指長的小截枯枝,枝尖分了個叉,在月光中泛着淡紅光亮。

沈流響随手插在發間,腳步一邁,跟上前方之人。

地窖裏空空蕩蕩,天窗合上,裏面便伸手不見五指,沒有一點兒光亮。

憑氣息捕捉到人,周玄瀾看着眼前黑暗,聽見一個冷漠聲音,簡潔明了的說:“還有什麽遺言要交代。”

周玄瀾沉默一瞬,小聲為自己辯解了句,“弟子飲酒後,控制分身的意識陷入混沌,一般這個時候,會交由……接管。”

沈流響:“嗯?什麽意思?”

“……沒什麽,”周玄瀾睜着猩紅眼眸,“師尊要罰,弟子受着便是。”

沈流響一聽這語氣,充斥着憤懑不服氣,不由冷哼:“看你就是不知錯了,仗着血月相護,奈何不了你,就敢拿修為壓我,是不是心裏沒有我這個師尊了。”

周玄瀾錯愕:“弟子心裏自然有師尊。”

沈流響擰眉:“那我叫你停下,你為何還要……渡靈。”

周玄瀾不吭聲了,無言辯解:“師尊動手吧,弟子不會用靈力抵抗。”

沈流響唇角勾起冷笑。

他撥了下頭發,一片黑暗中,另只手往前摸索,“把手伸出來。”

頃刻,捉住修長的手指。

周玄瀾眉梢微動,任由他拉了去,開口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師尊要廢了弟子這只手嗎?”

“差不多,”

話音落下,沈流響抄起一物,帶着細微風聲,“噠”的打在他手心。

周玄瀾表情一僵,不可思議。

噠、噠、噠——!

連打了三下,沈流響稍作停頓,問:“以後還敢如此嗎?”

“……不敢。”

于是沈流響松開他的手,心滿意足道:“行,走了。”

周玄瀾愕然:“師尊這就解氣,肯原諒弟子了。”不說酷刑,連撓癢癢都算不上。

“還不夠嗎?”沈流響摸了摸路上撿的分叉枯枝,“你堂堂妖王被小樹枝打手心,傳出去,在妖界可就顏面掃地了。”

周玄瀾愣愣收回手,掌心微麻。

直到沈流響去推天窗,才回過神來,心中微動,吐口而出道:“弟子想抱師尊,可以嗎?”

剛将窗戶開了條縫的沈流響,聞言“啪”的将窗關上,回身瞪大了眼,“沒了血月你可不是我的對手,再說這般話,待會就不是打你手心了,小心我打你……”

沈流響抿唇,把剩下兩字咽了回去,冷聲道:“不許,就是不許。”

分身臉上失落。

遠在八荒的周玄瀾,立在一片廢墟上,風中袖袍翻飛,他擡手盯看許久,唇角勾起一抹淺淡笑意。

旁邊敖月怒不可遏,發出驚天咆哮:“夠了夠了!你能不能認真些,若非血月加持,淩夜就追上來了!爺還不想死呢!”

他原本自認與淩夜修為不相上下,不曾想短短幾年,對方仿佛悟道了一般,修為達到深不可測的地步。

幸而周玄瀾回來了,他才逃過一劫。

不過情況好像更糟了。

“好歹你曾是清淩弟子,為何他非要置你于死地。”

周玄瀾擡頭望向遠處:“我也想知道。”

淩夜三番四次對他下死手,對敖月等妖卻只抓不殺,看起來并非因為妖族的緣故。

他一甩袖袍:“追來了,先走。”

***

沈流響走出地窖,撣了撣衣袖,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駱魚沒在房間找到人,四處尋,發現地窖動靜急忙趕來,“主上,麒麟城外有動靜了!”

沈流響訝然:“什麽動靜?”

駱魚等人在城外盯梢他是知道的,不過在盯什麽就不得而知了。

周玄瀾沉聲:“前不久,一群劍宗弟子在兩界交彙處消失了。”

沈流響蹙起眉:“那裏妖獸諸多,可能遭到不測,你突然說此,難不成這事與麒麟城有關。”

周玄瀾:“尚是猜測。”

沈流響:“既然如此,我也去。”

周玄瀾點了點頭,走到大門口,迎面一身華服的徐星辰,身後還跟了個神色驚慌的姑娘。

南香瞅見沈流響身影,不假思索撲了上去,半途注意到他旁邊的人,腳下吓得一拐,順勢撲到了駱魚身上,“大人,我找到熊游了。”

駱魚:“??”

沈流響問了情況,稍作沉吟,決定去香坊。

據南香所言,熊游先前突然回來,讓她速去找城主,但話到一半神情又變了,說些聽不懂的話。

沈流響看到熊游時,他被鞭子綁在椅子上,額角青筋暴突,臉上猙獰妖紋時隐時現,“南香,你快給我松開!城主有危險!”

南香:“你且等着,之前還要傷我呢。”

沈流響視線在皮鞭一晃,落到熊游身上,“什麽危險?”

熊游正欲說話,眸光一閃,眼神變得空洞麻木,南香見狀道:“大人你們瞧,先前也是這樣。”

徐星辰皺起眉頭:“如此模樣,是被人控制了。”

南香臉色大變:“誰如此可惡,我定要他狗命!”

她捧着熊游的臉,心疼的輕聲抽泣:“大人可有辦法,我雖修書請表哥過來,但他一時半會到不了。”

“這類法術我不會解,”

沈流響望向窗外夜色,“帶他去房外,說不定是受了血月影響才清醒過來。”

他想到禦神訣,控制熊游的人多半是素白澈,不知有何目的。

猩紅月光落在熊游身上,須臾,妖紋重新攀上臉龐,他眸光微閃,逐漸清醒過來。

南香激動的往他懷裏倒。

沈流響伸手攔住:“先說正事,控制你的可是素白澈?”

“是那夜與我打鬥的朱厭,”熊游臉色鐵青,“他利用我得到了些城主的消息,欲趁血月加害他。”

沈流響面露疑惑,素白澈就算與朱厭扯上關系,也并非妖族,聞人秦是貨真價實的妖族,受血月相護,挑這時候下手不是自尋死路。

熊游察覺他心中所想,咬了咬牙,“城主與我們不一樣。”

他知曉聞人秦是混種,不知用了何種手段掩蓋了混種氣息,但每到血月之夜,妖氣最旺盛的時候,他卻最為困苦,身上混種的氣息會不受控制散發出來,修為也會随之減弱。

往常血月,聞人秦會獨自躲起來,誰都尋不到自然最安全。

這件事他本死也不會說,但被素白澈控制後,盡數抖了出去,且那人毫不驚訝,仿佛早知曉此事,問他最多的反而是有關老城主的事。

聽罷,沈流響挑了下眉,“若是混種,倒說得通了,素白澈多半想當衆揭穿他的身份。”

徐星辰輕哼:“此人太多管閑事了。”

沈流響看向他,輕笑:“不是管閑事,扳倒聞人秦,可以将麒麟城收入囊中。”

聞人秦是混種的消息傳出,必然引起軒然大波,以麒麟城衆人對混種的态度,十之八九會起反意。

南香緩過神來,震驚之餘有些接受不了。

城主怎麽能是混種。

但聽聞素白澈欲搶奪麒麟城,她登時豎起柳眉,翻臉極快:“先不論城主,沒人會同意車白宿掌控麒麟城!”

沈流響點頭:“所以我想他會救出老城主,扳倒聞人秦後扶其上位,通過他來控制整個麒麟城。”

南香一愣,漲紅了臉。

卑鄙!車白宿竟是這般卑鄙之人!

沈流響看向熊游:“為何說這些,不怕我們和素白澈有一樣的心思,反過來對付聞人秦嗎?”

熊游視線落在他臉上,遲疑片刻,道:“我在城主房間看到你的畫像。”

沈流響:“……”

徐星辰倏地眯起眼,揚手拍了拍掌,冷嘲:“兄長厲害,與七妖王都如此熟絡了。”

沈流響:“血口噴人,哪裏熟絡了,畫像又不是我贈的。”

徐星辰冷哼,靜默片刻,忽地歪過腦袋看他。

想到有人比他不高興,徐星辰臉上不悅消失,甚至輕笑了起來,問:“周玄瀾知道嗎?”

沈流響一噎。

好端端,別突然提周玄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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