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破陣

“松開、松開、松開——”

靈藥池上方來回重複兩字,直到勾住衣襟的手指松開,才戛然而止。

聞人秦沉默一瞬:“什麽東西。”

他用靈力拽不下,動用幽冥火也未在衣裳留下痕跡,有個聲音還叽叽喳喳叫個不停,着實惱人。

沈流響被吵得有些發懵,定了定神,建議道:“別打我衣服的主意,這樣你好我好大家好。”

聞人秦反應過來,是仙衣。

他擰起眉,片刻躍下藥池,手指重新落在沈流響頸肩處,試圖撥開衣領,在張牙舞爪的聲音響起剎那,捕捉到法術所在,一擊破解。

沒了聲音,聞人秦臉色稍緩。

仙衣随主人心意而動,只要下蠱成功,不愁脫不掉衣裳,只是此刻探查情花會有些麻煩。

他俯身湊近了些,垂眸看沈流響欲阻攔的手,将白皙細瘦的手腕輕而易舉壓在壁池,對上浮現冰冷之色的鳳眸,“你恢複的微末靈力不是我對手,聽話別動,我只看子蠱。”

聞人秦說着,低頭湊到頸間,目光落在未被衣袍遮住的小截後頸。

雪白肌膚未有異樣,直到溫熱吐息落在上面,立即肉眼可見的浮起薄紅,一點嫣紅花瓣尖悄無聲息探了出來。

沈流響身體僵了僵,聽見耳畔傳來低笑。

“好像成功了。”

聞人秦沾水的指腹落在瓣尖,察覺底下不同尋常的灼熱,唇角愉悅的勾了勾,緩聲道:“很有感覺是麽,待母蠱落定,我會讓你上瘾的。”

話落,他松開了人,拉開距離後,小心謹慎地将母蠱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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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蠱腦袋微動,已然漸漸蘇醒。

聞人秦正要将其放在手掌,身體劇烈顫抖起來,臉色一白,噗的吐了口血,濺落在藥池中。

他渾身泛起撕裂般的疼痛,一手按在池壁,皮下青筋暴突。

沈流響神情微變,隐隐猜到些。

以身軀化作陣眼,雖能肆意操控陣法,但所承受的東西非同小可,聞人秦多半遭到反噬,靈力在體內碰撞痛不欲生。

與他而言,卻是個機會。

沈流響目光緊盯母蠱,既然聞人秦對其如此小心,這東西對他來說就必殺不可。

沈流響運起體內靈力,聚集在手中,這些靈力雖沒什麽威力,但殺個小蟲足夠了,趁聞人秦沒緩過神,倏然朝母蠱襲去。

啪——!

庭院一道清脆的巴掌聲,五根纖指在熊游臉頰撂下紅印。

他盯着面前女子一言不發。

“外面混種是聞人秦的部下,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南香俏臉漲得緋紅,怒不可遏地質問。

她本在香坊,聽到動亂起身,驚吓中被轉移到府邸,稍一思忖明白過來。

熊游握住她的手:“你別生氣,在府中沒有危險。”

“我豈是在擔憂個人安危!”南香氣急:“你竟在暗中幫他做這種事,你不是麒麟城大統領嗎?!你就看着混種屠城是不是!”

熊游臉色一變:“什麽屠城!勿要胡說,城主交代了只要投降就可活命,誰敢濫殺無辜!”

南香不再多言,環顧四周,拽着他躍上府中高臺,俯瞰大半個麒麟城。

“你給我睜大眼睛看!”

熊游目光一掃,正巧落在街角,幾個倉惶逃竄的小妖被一個獨臂混種攔住,哆嗦着跪伏求饒。

“我、我們投降啊,投降!誓死效忠妖王,絕不……”

話未說完,被踩着脖子一刀殺了。

那混種摸了摸斷臂,冷笑一聲,正巧看到旁側同伴走來,于是嚷道:“沒想到麒麟城盡是硬骨頭,誓死為敵,瞧不起咱們。”

熊游怒紅了眼,大喝一聲就要殺去,被南香攔住:“麒麟城經常出現混種,十之八九會遭城民打罵,心中必是血海深仇,聞人秦縱使如此下令,但城內多的是陽奉陰違,你殺得一個,殺得了千千萬萬個嗎?!”

熊游:“我立刻告知城主!”

南香冷喝:“你清醒些!真以為聞人秦猜不到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往日麒麟城隔三差五出現小混種,如今回想,多半是聞人秦故意放出來的,好從小在他們心中埋下仇恨的種子,你指望他搭救根本癡心妄想!”

熊游心神俱震,南香抓着他道:“如今兩個妖王在城中,總比你我有辦法。”

熊游:“你是要我向他們求救。”

南香拍了拍他腦袋:“是要你想辦法救沈少君,其實我表哥那貨靠不上,唯一指望九妖王,若沈少君有個三長兩短,他怕是誰都不會放過。”

熊游沉思片刻,帶她離開府邸,“我不是城主對手,得另尋他人。”

花濺在浴血奮戰之際,感覺被誰暗中嘀咕了,狠狠打了個噴嚏,周圍混種見狀一擁而上,将他打得節節敗退,直到周玄瀾落到面前,抓住他閃身離開。

花濺站穩,瞅了眼腳下遍地屍體:“謝了,你殺的這麽快。”

周玄瀾一掌斥退襲來的混種,神色冷厲:“把你的妖舟放出來。”

花濺愣了下:“我用妖舟撞過結界,無用。”

周玄瀾:“我自有方法。”

花濺狂喜,邊放出妖舟邊道:“不過就這樣逃,你不管沈美……流響了?”

周玄瀾望向他,眼眸猩紅,嗓音壓抑至極:“法陣內我破不了,找不到師尊。”

他被混種纏住,殺了許久才得了空隙,用靈石尋師尊方位也無果。

花濺點頭以示理解:“盡力了,能逃一個是一個。”

周玄瀾不置一詞,布下防禦界擋住殘餘混種,擲出靈石的剎那進入了妖舟,消失在原地。

城門口,一葉扁舟落地。

花濺收了妖舟,看着被黑色火焰籠罩的麒麟城,皺了皺眉頭,“聞人秦坐擁上古法陣,憑你我二人既破不了陣,也動不了他分毫,為今之計,只有速将消息傳開,號召各界人士讨伐。”

話落,他看到周玄瀾臉色冰冷的盤膝坐下,周圍靈石擺成一個複雜的陣法模樣。

花濺對陣法一竅不通,只覺這陣與森羅萬象相比,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計,驚道:“別告訴我憑它能破了森羅萬象!”

周玄瀾捏訣,阖上雙眸:“聞人秦是陣眼,沒有任何法陣能與之對抗,想破了森羅萬象,只有一個方法。”

“什麽方法?”

剛問完,花濺看到盤膝于地的人周身泛起玄光,諸多靈氣彙聚到他身上,俄頃臉色一白,吐了口血。

花濺微驚,正欲開口,四周靈氣一滞,無形的威壓自上彌漫開來。

他愣了愣,一臉警惕地朝半空望去,下瞬張大了嘴。

修長身影自虛空踏出,臉色陰沉到極致,并不多言,直接掠至麒麟城上空。

“周、周玄瀾?!”

花濺收回視線,重新落到地面的人,“你們誰是真的?!”

周玄瀾抹了把唇角鮮血:“我是分身,實力尚且不夠,要破陣只能将主身從八荒拉來。”

花濺瞪大了眼,先震驚分身術,又驚于後半句,“八荒?!”從八荒将人瞬間移來,這要何等能力才能做到,簡直聞所未聞!

“可陣法難破并非修為問題,就算主身到了也無濟于事啊,你們到底打算怎麽做?”

周玄瀾點了點額角,吐出兩字:“硬毀。”

他被混種耽擱了快半個時辰,不知師尊情況,一刻也拖不下去了。

花濺臉上不可思議。

硬毀上古陣法……他先前全力一擊未撼動結界分毫,估摸能硬破這陣法只有帝君了,周玄瀾靠什麽?

困惑間,他擡頭望去,桃花眼頃刻睜到最大,瞳孔震了震。

龍——?!

***

聞人秦靈力動蕩間,側身護住母蠱,以後背擋住沈流響一擊。

沈流響一擊不成,重傷的身軀也撐到極限,臉色白了白,咬緊染血下唇,他察覺體內些許變化,隐約猜到情花蠱有何用處,欲誅母蠱無奈被化解了。

聞人秦頓了片刻,調整好體內靈力,第一時間将母蠱放回掌中。

只差最後一步,馬上就能……

他看着母蠱半身沒入掌心,唇角剛勾起,一道極強的劍意襲來。

此方空間靈氣驟縮,讓人視線中的一切陷入凝滞,以至于清晰捕捉到這縷劍意的到來,卻又攔不得分毫!

母蠱剎那遭到襲擊,被劍意帶走。

同時一道身影出現藥池,趁聞人秦望向母蠱的瞬間,白衣掠過,将池中的人帶走。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

沈流響回過神,已身處不知名的街道間,四處彌漫着血腥味兒。

他側頭看向葉冰燃:“多謝。”

葉冰燃臉頰沾了些血,略一點頭,攤開手掌露出一動不動的母蠱,“我把它也拿來了,也許對你有用。”

沈流響愣了愣,正欲接過,看到母蠱倏然動了,竟是沒有死絕。

它猝不及防鑽入葉冰燃掌中。

沈流響臉色大變,及時出手仍舊慢了拍,葉冰燃怔愣一瞬,反應極快地凝神感受母蠱動向。

随後冰眸一垂,望向手腕微凸起的地方。

葉冰燃另手劃過,宛如世間最尖銳的刃,在自身手腕處,毫不猶豫刮下一片血淋淋的皮肉,深可見骨。

藏匿其中的母蠱随皮肉落地,葉冰燃攻擊頃刻而至,當即徹底死絕。

沈流響鳳眸盯着猙獰傷口,整個人愣住。

葉冰燃垂手,将寬大袖袍往下一拽,遮住了手腕傷口,一貫冷冰冰的臉龐難得綻出笑意,像松了口氣,避免了一個大錯。

“信我,我絕不會如此。”

沈流響張了張嘴,心頭掀起滔天巨浪,話卻堵在喉間。

這時,森冷的聲音響起。

“找到——”

聞人秦身影驟現,瞥了眼地面死去的母蠱,臉龐布滿陰霾,腳步往前一邁,齊聚陣法之力欲殺葉冰燃。

沈流響知道他此時修為,葉冰燃不是對手,當即擋到前面。

就在此時,麒麟城上空驀然傳來驚天巨響,城內所有人齊齊頓住,擡頭望了去,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壓自結界上方擴散開。

墨袍身影手持一物,轟然落在結界上。

剎那風雲變色,天空驚雷四起。

咔嚓——!

堅不可摧的結界從最頂端,一條條裂縫蔓延,轉眼四分五裂。

緊接又是一擊,結界徹底破碎。

城內無數人頓如重獲新生,面上狂喜,城外花濺一人,臉上驚駭未散,尚未從先前一幕回過神來。

周玄瀾……自斷龍角!

當真狠絕,用世間最堅硬之物,強破了這森羅萬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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