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皇後的心思

品完茶之後,皇後放下手中的青花茶盞,目光停在長公主的臉上,溫和笑道:“長公主瞧着氣色甚好,如今身子應該大好吧?”

提起這事,朱鸾眼底閃過一絲譏诮之色。

半年前,長公主的兒子,蘇繼言為了一個揚州瘦馬,和江平伯的兒子在青樓大打出手,并失手殺了對方,此事在京城鬧得沸沸揚揚,皇帝念在長公主的恩情上,饒了他一命,但為了平息衆怒,不得不廢除他的封號,發配去了儋州。

因為這事情,長公主便一病不起,好幾個月沒進宮。

她嘴上沒說,其實心底裏一直在埋怨皇上不顧念甥舅情分。

想起自己不成器的長子,朱宜卿心底泛着點苦味,面上卻是平靜微笑:“多謝皇後關心,這半年來多虧了湘容在身邊衣不解帶的照顧,如今臣妾的身子已經康複了。”

皇後一臉欣慰之色,目光移到長公主身旁的蘇湘容身上誇道:“湘容真是個不錯的姑娘,長公主真是有福氣。”

皇後的誇贊是真心實意的,在皇後眼裏,蘇湘容的确算得上是京城貴女的典範,她才貌雙全,又擅跳舞,和京城著名的才女薛若初并稱為“京城二姝”,是京中富家子弟們争相求取的對象。

長公主也為此非常得意,一直将蘇湘容當成重要的籌碼,等閑富家子弟,根本看不上。

蘇湘容聽罷,羞澀的将頭垂下去,她柔聲道:”照顧母親是臣女應該做的,娘娘的誇贊,臣女不敢當。“

朱鸾聽了這句話,不以為意的挑眉,心道一句,真會裝模作樣。

若不是上輩子早就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她差點都相信蘇湘容是真像表面上這樣溫柔娴雅。

她也真是有本事,把所有人都蒙在鼓裏,上輩子,她怎麽就沒有早點看穿她的真面目。

長公主也笑着道:“湘容性子悶,哪裏比得上鸾兒活潑可愛,我倒是希望她能像鸾兒一樣才好呢。”

張皇後聽了這句話,忍不住笑了:“我瞧着湘容是極不錯的,知書達理,偏偏到了你這兒,卻要她像鸾兒,鸾兒有什麽好,成日裏只知道胡鬧。”

張皇後這句話,自然是謙虛,太子不受寵,皇後做事也謹小慎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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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樂長公主聽了這話,頗為得意翹了翹嘴角,随後又壓下去,假模假樣的嘆了口氣:“這孩子成日裏只會與那些詩書作伴,喜歡風雅之物,瞧瞧如今這年齡也不小了,我都替她着急呢。”

客套了這麽久,終于說到正題了。

皇後聽到這裏,便有些了然了。

她又仔細端詳了蘇湘容一眼。

如今太子年紀不小了,皇後一直想從世家貴女中挑出德才兼備的女子來伺候太子,如今瞧着蘇湘容,似也合适。

蘇湘容溫厚知禮,是個好姑娘,只是長公主的品性遭人诟病,将來若蘇湘容成為太子妃,長公主少不得要幹涉東宮,想到這一點,皇後又有些猶豫。

而長公主卻不這般認為,在她看來,選擇太子之後,她便會扶持太子,這樣太子便會有力量與豫王黨抗衡,這對皇後來說是個天大的好處,她認為皇後應該謝天謝地了。

朱鸾将茶盞放在一旁,她笑着說道:“母後,湘容姐姐可是和兒臣從小一塊長大的,如她這般出色的女子,定能找到如意郎君,将來她若是出嫁,兒臣請求母親為湘容姐姐備上一份嫁妝,以成全兒臣與她多年的姐妹之情。”

這話說的情真意切,若是換做旁人早就感動的一塌糊塗了,可長公主這次就是沖着太子來的,她就是希望自己的女兒嫁入東宮成為太子妃,她才不想蘇湘容嫁給別人要這份所謂的嫁妝呢。

朱鸾說話時天真爛漫,看似全然一片真心實意,可朱宜卿和蘇湘容聽着卻高興不起來。

蘇湘容臉色發白,将頭埋下去,尖尖的指甲掐進肉裏,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在害羞。

朱鸾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上輩子,皇後是沒有答應太子娶蘇湘容,可這對母女并不是那麽容易打發,即便遭到皇後的拒絕,後面也用了卑鄙手段,将蘇湘容嫁入了東宮,并成為太子側妃。

可太子并不喜歡她,成親後蘇湘容一直遭冷落,她便對太子暗暗生恨。

後來朝中姚黨專政,豫王的勢力越來越大,薛黨沒落,陸謹喪母丁憂,蘇湘容和長公主覺得自己押錯了籌碼,轉頭投誠賢妃,暗中結盟,賢妃許長公主榮華富貴,恢複蘇繼言的國公之位,而長公主則助豫王成為太子。

巫蠱案爆發後,長公主大義滅親,第一個上奏提出廢除太子,太子被廢後,所有與東宮有關之人全部受到牽連,唯獨蘇湘容活下來,回到了娘家,并還受封了郡主。

太子被廢的那幾年,是豫王最風光的時候,可他的一切全部操作在姚黨手中,林紹晟又是姚恪最看重的外孫,權勢滔天,誰都是他腳下的蝼蟻,于是這位郡主便對他自薦枕席,将他勾上了自己的床。

林紹晟背着她偷腥,朱鸾一直被蒙在鼓裏,直到這個女人沉不住氣了,來侯府向她炫耀,她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可那次蘇湘容卻沒讨到什麽便宜,被趕回來的林紹晟給撞見了,直接将她攆出府,自那以後,她便再也沒見過蘇湘容了。

長公主認為,如果皇後中意蘇湘容做自己的兒媳婦,自然是不會備這份嫁妝的,可若是她不中意,這話便會應下來。

長公主對自己的女兒抱有盲目的自信,所以她篤定張皇後已經看上了蘇湘容,絕對不會答應朱鸾。

直到皇後考慮清楚後,輕輕笑着道:“那是自然,湘容可是你父皇最寵愛的外甥,咱們這嫁妝肯定是少不了的。”

長公主的心口就像挨了一記重錘,好半天才緩過來,她的手指死死的攥緊帕子,尖利的指甲掐入肉中也渾然未覺,長公主臉上緩慢的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臣妾替湘容謝過皇後。”

“臣女謝過皇後。”蘇湘容在後頭也跟着說了一句,暗暗裏将一口銀牙咬碎,皇後這句話是直接斷了她入東宮的念頭,她當不成太子妃了,将來也不可能入主中宮,成為一國之母,她所有的幻想,都在這句話中幻滅。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長公主也待不下去了,和蘇湘容起身告辭,皇後留飯,便說還要去探望太後言言,皇後只得作罷,讓白芷将二人送出去。

兩人走後,德容宮安靜了好一會兒。

宮內的獸爐內燃着伽南香,清香徐徐,隔了許久,皇後才偏過頭問朱鸾,她沉靜的眸子,不動聲色的打量着 自己的女兒,見她一雙眸子烏亮發光,粗看與從前沒什麽不同,細細一瞧才會發現,她內斂了許多。

皇後詫異,女兒為何會變得這樣,可轉念一想,這樣也未必不是好事。

她道:“你今日故意插話,莫非是看出來長公主意欲何為?”

朱鸾不可置否的點頭:“太子哥哥不能娶蘇湘容。”

“為何?蘇湘容可是同你一塊兒長大的。”

朱鸾知道皇後一定是發現了什麽,才會跟她說這句話,她也不瞞皇後,袒露了自己的想法。

她道:“正是因為她同兒臣一塊長大,兒臣最懂她的性子,她雖好,可兒臣總覺得她缺了那麽幾分真,這世上有才有貌的女子多的是,我希望能留在太子哥哥身邊之人有一顆真摯之心,唯有真摯的感情才能持久。”

蘇湘容只是表面上溫和淑雅,那張皮囊下面,藏着的是虛榮貪婪,不擇手段,誰娶了她只會害自己一輩子。

聽她說完這番話,皇後十分欣慰,她伸手将朱鸾往懷裏摟,輕聲道:“你從前什麽都不懂,母後就怕你吃虧,如今你能說出這番話,說明我兒長大了。”

朱鸾嗅着皇後身上獨有的迦南香,心中一陣熨帖:“母後放心,兒臣一定會保護好你和太子哥哥。”

皇後只覺得女兒依然天真,忍不住笑了,不過心裏也被她感動了,她溫和的撫摸着朱鸾的頭:“鸾兒,母後這輩子最大的希望就是想看着太子将來能順利繼承皇位,而你能嫁個疼你愛你的郎君,一生平安喜樂。”

“那父皇呢?”朱鸾擡起頭來,目光怔怔的看着張皇後的側臉,她對崇安帝的感情是複雜的。

崇安帝給過她無數的寵愛,可對她最殘忍的也是他。

上輩子,他逼死了母後,将太子關到鎖麟臺那種暗無天日的地方,而她被林紹晟囚禁的那段歲月,也過得凄慘無比。

提到皇帝,張皇後的神色便淡了許多,她平靜道:“你父皇他是一國之君,他有自己的使命。”,皇帝是不屬于她的,他屬于天下的臣民,他的心也不會在她這裏。

自朱鸾記事以來,崇安帝和張皇後的感情就比較淡,張皇後似乎也不計較這些,一心一意為皇帝治理好後宮,也從來不争寵,她柔順恭孝,為後宮典範,崇安帝與她相敬如賓,卻唯獨少了那份男人對女人的愛意。

如今,崇安帝步入天命之年,越發昏庸無道,肆意擴充後宮,迷戀方術,皇後屢有勸谏,但崇安帝充耳不聞,帝後之間的感情也越發冷淡了。

朱鸾一直以為,是崇安帝不喜歡她母後,可如今她卻覺得自己一開始或許就錯了,她的母後根本不愛父皇。

她身處這樣的位置,所做的一切,皆為責任,與愛無關。

既然這樣,她也不用顧忌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長公主:本宮看得起太子,才選他。

張皇後:呵呵……

朱鸾: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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