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赤緋小紅

說完這話，他抻直了枝幹，看了看四周的，又低頭望了望我，扭轉了枝條移動走了。

我心上湧起一股難過，有點怕以後聽不到這好聽的聲音，下意識大叫出聲。

“呀呀——”

随着脫口而出的聲音，我整條蛇身都驚住，愕然回味着我剛才發出的聲響。這是我自出殼以來，發出的第二種聲調。我瞪大了蛇眼，驚喜的不斷嘗試，竟然發現自己能夠發出很多種聲音。一時忘記了我原本出聲，其實是想要留住他的。等我記起來的時候，那棵“樹”早已經不知去向。

我趕忙爬上了一旁每日都要爬上數遍的，我最熟悉的那顆樹幹，抻起脖子看向周圍最遠的地方。此時我竟發現這個我最熟悉的林子，似乎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我好像能看得更遠，聽的更清楚。

我能看到林子最遠處那棵樹下的洞裏有我最喜歡的朋友小鼠一家，還能聽見空中有小鳥飛過的撲棱翅膀的聲音，林間的空氣也似乎比原來更加清新沁人。

然而在這一望便能清晰明了的林中，我卻再也找不到他的蹤跡。等我從樹上下來，又回頭看了看那棵大樹，回想了下點化我的會動的那一棵，心中開始懷疑起我早先的判斷——他究竟是不是樹啊？

窩在最常習慣睡覺的那個樹根下的草洞裏，我思考這個問題很久，直到外面的太陽和月亮交替出現過十幾次，我才因為腹中饑餓而再次出來尋找我的朋友們。往常只要找到他們，我的肚子就不餓了。所以說在這個世上，朋友是最偉大的生物。

我先竄到了那處水邊，把頭伸進去喝了幾口水，這個時候大魚又出現在水的中間，尾巴搖擺的更歡了，口中還吐出了更多更大的泡泡。要是在以前，我一定以為他這是幾天沒見，想我了，肯定會高興的吐幾串泡泡還給他。

然而如今，我竟然聽懂了他想表達的意思，他在憤怒的沖我低吼。

“你怎麽又回來了，不是告訴你這是我的地盤，不許你來的嘛。前幾日都乖乖的聽話了，今天怎麽又來？快滾，別弄髒我的地方！！”

我愕然的擡起頭看着他，瞪大了眼，用還不熟練的聲音磕磕絆絆的問他：“嘶，大魚，你原來、一直是在、趕我走嗎？為什麽呀，咱們不是、好朋友嗎？”

“你這個惡魔，吃了我們林中那麽多動物，誰要和你做朋友！”他惡狠狠的叫着：“快滾開！”

“大魚，我的、朋友們他們都很開心、被我吃啊，上次那只小鳥還激動的、渾身抖動呢！”我着急的辯解，希望他不要誤會了。

“你是笨蛋嗎？！那是恐懼啦！誰會高興被吃掉啊！吃掉就沒有命啦！活該你沒有朋友！哼！”吐出最後幾個大泡泡，大魚一挺身子鑽回水下，留下了水面上一圈圈的波紋。

我看着被波紋晃動而顯得扭曲的水中的影子，心中震驚，原來我其實并沒有朋友的嗎？他們都是害怕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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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證實這一點，我尋着往常最喜歡的小鼠朋友們的聚集地奔去。待找到了一個鼠窩，其中正好有一窩剛下出來的幼鼠堆在一起，吱吱的叫的正歡。我扭着身子上前，仔細的從他們紛雜的叫聲中分辨他們的意思。

“別吃我，別吃我，你快走開！”

“你這個壞蛋，幾天前吃了我們的爹，如今又來吃我們嗎！！！”

我記得他們的爹，她那時候還快樂的用兩只前爪摸了摸我的臉。現在想來，原來是在反抗被我吃掉！原來大魚說的是對的，他們都讨厭我！

我難過的扭過身子往我的蛇窩竄去，一路上碰到了很多以往遇見過的動物。

“你們看，那條青蛇又出來覓食了！”

“咱們離她遠一點，別讓她發現了，要不小命就完了！”

“真是的，這昆侖山的仙境怎麽會有她這麽個殘虐的動物！”

他們竊竊私語的聲音不斷的鑽進我的腦子裏，讓我心中絞成一團。從未有過的羞愧和自我嫌惡讓我恨不得關上我的耳朵，再也不要聽到他們的恐懼與排斥。

我窩在我的蛇窩裏一動也不想動，就連外面太陽與月亮輪換了多少次都已不知道。直到我已是餓的眼冒金星，從頭到尾巴都開始發軟，我才不得不出來覓食。當然，我不願再去找其他的動物，他們不再是我的朋友們了。

我知道林子裏我很少去的那一面有一個果林，那裏的樹上長滿了圓圓的果子，我見過一只大鳥叼過，于是跋山涉水的來到了那裏。一進園子，我就感覺周身舒泰，這裏的氣息似乎很合我的胃口。想了想原來那個住處周圍都是讨厭我的生物，我只猶豫了一下便決定在此處安家。

我用盡力氣爬上了一棵果子最多最大的樹，找到枝頭上最圓，顏色和我最接近的那顆果子，尾巴用力一掃，那果子就骨碌碌的滾到地上。我再也沒有力氣繼續攀住樹杈，只好松了力尾巴掉下樹來。好在我掉下的位置離那顆果子不遠，扭鼓扭鼓了大半天才挨到果子旁邊，張大嘴一口吞掉了它。這次我很慶幸，它并沒有發出什麽聲音來，看來我是可以吃它的。

咳咳，好硬！有什麽東西卡在我的喉嚨裏，我試了幾次都吐不出來！我甚至快要不能呼吸了，這種感覺就好像那次被那棵會動的樹的枝桠卡住七寸一樣。我的眼前有些發黑，用力的吸氣似乎也吸不進多少！我突然想起大魚曾說被吃掉就沒有命的話，難道這就是要沒有命的感覺嗎？好難過，我真是對不起我先前的朋友們！

“噗哧！”

就要失去知覺的時候，我聽到頭頂上方傳來一個聲音。随即我的喉嚨那裏傳來一陣劇痛，然後一棵硬硬的東西就從我的口中吐了出來。我頓時感覺舒服了很多，感激的看向落在我身邊一條紅色的影子。

“哈哈，我從來沒見過那麽笨的蛇，吃個果子都能被噎到！”那條紅影發出不屑一顧的聲音，我聽出了裏面的輕視，不由有些生氣。但當我看清楚他的樣子，不由一愣！自出殼以來，我從沒見過我的同類，他是條蛇，是條通體紅色的蛇，顏色鮮豔的就像太陽即将落山時天邊的紅霞，似乎他周圍的事物都被染上了紅色。

“嘶嘶，你是誰？”我略微歪了歪頭部，詢問他。

“我叫赤緋，是這片果林子的老大！你新來噠？”他靠近我，圍着我轉了一圈：“啧啧，你身上倒是有些靈氣。不過怎麽會這麽笨，連果子都不會吃？”

赤緋？這兩個字什麽意思，我不太懂。不過看他的顏色很好看，我決定叫他小紅。

“小紅，那果子應該怎麽吃？”不懂就該問，免得以後再被噎住。

“是赤緋！都說了我叫赤緋！別叫我那麽土的名字！”小紅立起身子，嘶嘶的沖我叫着，蛇的直覺讓我知道這個姿勢表示威脅。不過我絲毫沒有感覺到他那邊的憤怒，于是決定還是叫他小紅。況且這名字怎麽會土呢，土的顏色明明是暗黃暗黃的。但是看他似乎很介意，我決定不提醒他對顏色的認知有誤這件事。

“你還沒告訴我果子怎麽吃？”這件事比較重要，關系到以後我會不會餓死。

“看着！”他似乎懶得和我解釋，直接卷來一個和他顏色接近的紅色果子，吞進口中，卻沒有咽下。我看見他口中一鼓一鼓的。不一會就吐出一棵硬核來，就像是先前卡住我的那個。

“看到沒，要咬嚼，再吐出果核來，那東西咱們吃不動的。”小紅得意的看着我，恰好剛才吞下的那個果子在我腹中也給了我些力氣，我再次爬上樹卷了一個青色的果子，學着他的樣子放進口中咬嚼。

呸呸呸！

我大口吐出果子，怨怒的瞪着他：“這麽吃一點也不好吃，很澀！”

“嗳，誰讓你挑青色的果子吃啊，要找又軟又紅的才香甜啊！”這次他沒再讓我自己找果子，而是卷了一個推到我面前，鼓勵的看着我。

我只好下了下決心，将果子放進口中，試探着咬了一下。香甜濃膩的汁液瞬間充滿了我的口腔，咕咚一聲被我咽進肚子。迫不及待的将剩下的果肉都咬碎，吐出果核，我扭動着身子對小紅興奮的叫嚷。

“呀呀呀，好甜好甜啊，我從沒吃過這麽好吃的果子。”又竄上果樹，找了幾顆和剛才小紅給我的差不多的果子，就直接盤在樹杈間吃了起來。直到感覺腹中再容納不下，才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巴周圍，伸了伸身體，感嘆這是我這些日子來吃的最好的一次了。扭過頭去看小紅，發現他也正在一旁吃着果子，似乎看着我的眼神有些疑問。

“小紅，你有問題要問我？”自從從大魚口中知道我之前的理解都是錯的，我覺得應該有疑問就搞清楚，免得以後後悔。

“赤緋，說了好幾遍了，我叫赤緋！”小紅口中噴出好些果肉，帶着他信子上的粘液。我趕忙縮起身子躲閃，雖然它們吃起來很好吃，可我一點也不想吃他嚼過的。

他吞掉口中的果肉吐出果核，把身上沾染的果汁蹭在樹幹上，下樹來到地上來。我便也跟着他身後下來，噌噌的跟在他尾巴後邊。他好像懂得挺多的，我決定抱緊他的尾巴，學習如何做一條成功的蛇。

小紅扭過頭看了看我，嘶嘶的吐了兩下信子，我眼尖的看到那信子上還貼着剛才紅果上的果皮。他搖搖晃晃的在前面鑽行着，路過的草叢都是刺楞楞的毛茬，刮得我的腹部很不舒服。可他鑽的很快，我怕跟不上，只得忍着痛跟着。

好不容易跟着他到了果林中間的一個水潭，他低下頭去喝水，見我随後也跟了上來，似乎很滿意我亦步亦趨的态度，示意我也過來喝水。我看了看這潭水的顏色，覺得比大魚待的那條溪流要深的許多，心裏有點害怕，便畏畏縮縮的沒有上前。小紅來到我身後頂了頂我的身體。

“別怕，這潭水邊上的坡度較緩，不會掉下去的。”他頓了頓，又說：“我水性也不好，不過你要是掉下去，我倒是能把你撈起來的。”

我感激他的照顧，學着那棵會動的樹的樣子，咧了咧嘴巴，便扭過去貼在邊上喝了幾口，只覺的這處潭水溫涼柔軟，沖下了口中甜膩的果香。從頭頂到尾巴尖都舒爽起來，這個地方真是個妙處！正環伺周圍，感慨着要把新窩安在什麽地方，就聽小紅問道。

“你身上的靈氣哪裏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