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初聞洪荒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也無聲無息的看着我。我以為這是昨日，他又從鸾鳥那裏學來的新的法術，便學着他的樣子保持不動。我倆就這麽僵持了很長時間，直到我渾身僵硬，再也保持不住這個姿勢更久，只好軟了下來，可憐兮兮的對小紅讨饒。

“小紅，你從哪裏學來的這種一動不動的修行？不知道有什麽用，我可是堅持不了了！”

他好像也再堅持不住，率先一步竄出草窩，纏繞在外面濕漉漉的青藤上，我随後跟着纏了上去。外面天光大亮，暖風徐徐吹來，驅散了我昨夜被抓走的恐懼。此時我只想問問小紅，昨晚被帶到的那處究竟是什麽地方？

見他此時神色正常，再沒出現什麽我看不懂的舉動，便又噌過去挨着他，小意兒的給他講述了昨晚被悄無聲息的擄走，又悄無聲息的送回來的事情。

等我嘶嘶啦啦的講完，發現他又離我遠了幾分，不過到是沒再不理我，還是像平時一樣給我解了惑，他說：

“你那個是在做夢啦，你白天聽到什麽了？晚上會做這麽可怕的夢！”他的口氣不太好，估計是剛才修煉的法術沒成功。

我歪着頭想了想，夢這個詞以前小紅是給我講過的，不過是我們在睡覺的時候腦袋中一段假想的景象，并不是真實的。這麽說來，我并沒有被帶走，這一切只不過是我的假想？可我為什麽會夢到我從沒見過的東西？

“原來是夢啊！我以前從來沒做過。不過我昨天倒是聽見離朱大人和欽原大人說什麽妖巫大戰之類的，也許是因為這個？”我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妖巫大戰？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啊。”小紅似乎恢複了常态，像往常一樣與我交談起來，我心裏十分好奇，忙讓他多說些，他便也給我講了許多那個時候的事情。

原來我們所處的這個仙山，是一個叫做帝俊的上古妖皇做天帝時候的下界行宮。那個時候天地初開，世間只有妖族和巫族兩大種族最為強大，而巫族中更是由盤古開天後十二道精血化成的十二大祖巫最為強橫無匹。本來妖族與巫族分管天地，後來不知為什麽竟爆發了妖巫大戰。

一時間風雲變色，屍橫遍野，鏖戰之後的兩族精銳大損，帝俊及多數祖巫大巫也俱都身殒。祖巫之中只有後土活了下來，後來她深感洪荒陰魂漫天凄慘，為補全天道，完成盤古之未完成之事，以身化六道輪回，得了大功德，只是元神卻永遠不得出六道地府。

我聽了這段故事不知怎麽，心頭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鑽進草叢的時候，被枝條剮亂鱗片，有點癢又有點疼。 不過理不清的情緒我向來會把它扔在腦後，此時我只關心那個叫做後土的祖巫化身的六道輪回是什麽東西，于是又纏着小紅給我講這個。

“六道輪回指的是衆生輪回的道途，分為天道、人道、阿修羅道、畜生道、餓鬼道和地獄道，世間衆生，生生死死都要在這六道中輪回往複，得善惡果報。”小紅尾巴勾在枝桠上，前身直立起來，搖頭晃腦的給我解釋了什麽叫六道輪回。我微眯了眯眼，有點懷疑他這些話是不是從鸾鳥那裏聽來的，以他平日跳脫的性子，絕對講不出這麽周正的道理。

“那咱們在哪個道？”我又問他：“咱們既不是凡人也不是天人，什麽鬼啊，修羅啊，地獄的聽都沒聽過，難不成是畜生道麽？”

“你真相了，碧青！”小紅斜觑了我一眼，點點頭：“在人類的口中，咱們就是畜生啊！”

“什麽樣的算畜生？”我繼續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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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除了人類和仙人以外的活物。”小紅矮下身子，圈在一邊，我感覺他好像有些心虛。

“那鸾鳥大人和鳳凰大人不是人類，算是畜生麽？還有火浣呢？”

“那怎麽能算！鸾鳥和鳳凰他們都已經是神物了啊，應該歸于天道！火浣當然和咱們一樣，算是畜生道的。”小紅好像有點不耐煩了，口氣不太好，我畏縮了下，慢慢消化這些新的概念。

眨眨眼又晃晃頭，我的腦中有點糊塗。想起之前看過的人類話本上，好像兩只雄性人類吵架的時候，就會互相指責對方是個畜生。如此說來，人類裏面也混有我們蛇類麽？忽然我又想起了什麽，小心翼翼的又開口問他。

“小紅，你剛才還說生死輪回。我記得你之前給我解釋過，死了就是什麽都沒了，不用吃不用喝，沒有感覺也不用睡覺。可你這回又說死後要入輪回，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不知道這個問題是不是有點難，以至于聽了之後的小紅，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蛇眼上上下下的轉了好久才開口答我，我以為他終于想到答案了，忙湊過去打算聽個清楚。哪知道他沖我的鼻子吹了一大口氣，卷過尾巴輕撫了撫我的頭，嘆道：

“碧青，我知道你自有靈識以來就一直和我在一起，有什麽事都是我來給你解答。這不免令你心中生出我是萬能的這樣的信念，我也确實是知道很多事情。但是，”他頓了一下，再次微微立起蛇身，把目光投向遠處的山峰，深沉的說：“智者也有不可知的事啊！”

我險些纏繞不住藤蔓，原本還期待他給我答案，沒想到是這麽臭屁的話。嘶嘶的吐着信子向他撲過去，與他纏繞在一起雙雙摔下樹來。落在地上滾做一團。我們兩條蛇扭在一起，就好像青藤上纏繞的芽條，不一會就玩的氣喘籲籲，停了下來。小紅抖了抖身上粘着的塵土，正色道：“碧青，咱們還是去修煉吧。”

我點點頭，暫時将這個關于輪回的問題放到腦後，與他一前一後的往慣常去修煉的那個地方行去，當然，是小紅在前我在後。路上他還問我為什麽離朱和欽原會談起妖巫大戰？我表示不知道，不過似乎是和我偷吃的沙棠果有關。

提到沙棠果，我突然想起昨天聽到的它的功效，可以漂洋過海，踏水不溺！昨日我吃了那麽多顆，是不是可以找機會去弱水那裏試試呢？我看了看在前面伸縮前行的小紅，心想這可不能告訴他，要是讓他知道了，必要為我擔心而不讓我去。

心中揣着這個小秘密，我修煉的時候就有些心不在焉。好在小紅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同樣時常走神。過了一會他就說有事要去找鸾鳥大人，一條蛇往六層山那裏去了，那裏是平日鸾鳥不曾召傳小紅時，他傳音可以送達的位置。

我心裏大喜，雀躍的送走了他，便急匆匆的往弱水河邊奔去。

弱水河寬廣無邊，卻平靜無滔，河面此時安靜的像昆侖山下果林中的潭水，無風的時候就好像裏面裝了整個夜空。然而一只不知死活的雀鳥，妄想飛越弱水來到仙山。卻在剛剛飛到河水上方時，被突然卷起的河浪吞進水中，咕咚一聲沒了蹤跡。不過一會，那水上又恢複了剛才的平靜，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我看着那一幕，緊張的整條蛇身攢成了一團，心口撲通撲通的亂跳，開始懷疑我這個決定是否正确。然而面前閃着銀光的弱水河仿佛感應到了我的怯懦，忽然起了一波波的水浪，往我這邊湧來。我身體裏有什麽聲音在蠱惑我往前，這聲音好似來自遠古的呼喚，又像是我生而俱來的本能，我甚至無法分辨，這是不是和我吃的沙棠果有關？

舒展開身子的我，婉蜒着向河邊行去，幾乎近的就要看到我倒映在水中的影子，正在此時，平靜的河水好像被誰攪動了一般，忽然翻騰起來。我吓了一跳，本能的後退想要離開河邊，然而卻被卷來的巨浪帶到了河中央。

我心裏想完了，我肯定要死了。小紅，我再見不到你了，聽不到你喋喋不休的對修成人形的執念了。我簡直是太蠢了！

只來得及想到這裏，我就被弱水的巨浪所滅頂。在水下的我努力的憋着氣，不讓自己吸進太多的河水，然而不過一會的功夫，就感覺身體裏像要炸開了一樣，眼前也漸漸冒起金星。再堅持不住，張口吐出了身體裏殘留的氣體。

本以為我定是會窒息而死的，誰知在水中，我的四周似乎出現了無數氣泡，争先恐後的鑽進了我的身體裏。我頓時就不再感到憋悶，眼前也漸漸清明起來。尾巴忙輕輕一擺，便飛躍出水面，随即輕輕落于河上。

激動尚不足以形容我現在的心情，劫後餘生啊！撿回一條蛇命啊！原來沙棠果真的是有用的啊！！

我興奮的游弋在弱水河裏，不住的用尾巴攪和河水，看它徒勞的一次次的想把我吞沒，而我卻總是能浮出水面，還将它攪弄的不得安寧。這種感覺太美妙了，我忽然想起來山下果林裏的深潭，甚至是我出生的那片林子裏大魚居住的溪流。我想我再也不怕會被嗆水，睡蓮也無論如何無法迷惑了我讓我溺斃了。

我一個翻身仰躺在河面上，此時的弱水好像也已經放棄了與我的博弈。輕柔的拍打我身側的鱗片，馱載着我的蛇身忽上忽下的沉浮。我終于有了比小紅要強的地方！

興沖沖的從弱水河中游到岸上，我急于現在就告訴小紅這個好消息。忘記了可以千裏傳音，只原始的往我們的青草窩飛奔。

小紅果然已經從六層山回來，我弓起尾巴噌的一下彈跳到他跟前，卷着他興奮的大叫。

“小紅小紅，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開心，我會水了啊，我會泅水了啊！”

本以為他會和我一樣興奮，誰知卻沒有期待中的神色，好似根本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只一雙蛇眼陰郁的看着外面天邊的落日和紅雲。我等的耐心喪盡，正要再說一遍，忽然就聽到小紅沉悶的聲音開口。

“碧青，鸾鳥大人被驅逐出昆侖仙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