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半人半蛇

我吃了一驚，沒想到他盼了這麽久的一天終是到了？忙往後縮了縮，興奮的圍着他轉了幾圈。

“真的嗎真的嗎？小紅，你、可你現在還是蛇身啊？你是怎麽知道的？快變給我看看，除了那些個畫冊，我還沒近距離見過真人的模樣呢！”盤在一旁的大石上，找了個稍微高于他的角度卧好，打算全方位欣賞變形後的小紅。

小紅看我有些語無倫次，他自己也正心情激蕩，見我已經找好了位置等着他了，便不再多說。直立起蛇身微擡着頭，阖上薄薄的眼膜。

我屏息的觀看着他的變化，只見他的蛇身上半部漸漸變寬，顏色也随之變淺。原來覆蓋着的密密的鱗片褪去，身子側邊分出了兩條捶擺着的粗壯手臂，原本窄小的蛇頭也變大變圓，生出清晰分明的五官來。再一個旋身，一張白皙精致的人臉就幻化出來。

我頓時目瞪口呆，張大了嘴發不出話來。小紅好似有些緊張的看着我，我看到他人形的胸口在不住的起伏，幅度比他是蛇形的時候腹部的起伏要大得多。

我不由自主的從大石上爬下來，湊過去圍着他不住的轉圈，細細欣賞他人形的面貌。他生成人的外皮看起來好像夜晚的月亮一樣白亮，兩條手臂擺在身側一動不動，我想小紅應該也還不适應他們，不知道這玩意要怎麽用。

又擡頭去看他變大了好幾圈的腦袋，白白的面皮上面有兩條微微上翹的細縫，中間有個高高直直東西直挺在那兒，那東西下面有兩個黑黑的洞，裏面有氣體一進一出，我稍微一想便明白，這個玩意應該是人類的用來呼吸的東西，好像應該叫鼻子。

又去看這鼻子下面，看起來應該是嘴的東西。我卷起尾巴繞過來，用尾巴尖碰了碰小紅人嘴外圍薄薄的兩條肉片。這東西倒是挺好看的，顏色和小紅赤色的蛇身一樣鮮豔，只不過我不太理解為什麽用來吃東西的嘴巴外邊，要包圍着兩片沒用的玩意？

我尾巴掃過他嘴巴的時候，小紅明顯的畏縮了一下，用他人類的嗓子吭叽出第一句人話：“這人類身體上一片鱗都沒有，碰到什麽東西實在是太疼了！”

我吃了一驚，這聲音原來還是和他是蛇的時候一樣的呀！又去看他那兩片紅肉邊上的外皮，果然被我尾巴上的鱗片剮出一條血痕。我趕忙放下尾巴，不敢再碰他。又退後了一些，去看他的整體。

看着看着，他這人形的面貌，忽然就和我腦海中很久很久以前見過的一個影子重合起來。我歪着頭眯着眼想了好半天，才突然想起，他這大大的腦袋，一頭的黑色細絲，在加上身體兩旁垂着的手臂，這明明就和當初點化我的那個樹仙是一個形态啊！就連那手臂末端五條長短不一的肉條都和當初抓着我的五根枝杈一個樣子。

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當初點化我的那個，被我叫做移動的樹，被小紅斷定為樹仙的家夥，也是早已經修為人形的仙人啊！

我又把目光投向小紅，他還在自己低着頭看着他光滑的身體。我突然就覺得哪裏不對勁，上下一看才反應過來，不由大叫出聲：

“小紅，你為什麽蛇的前身化為了人形，可是後半段卻還是蛇尾？！”

被我這麽一叫，小紅一個轉身就又變回一條粗壯的赤蛇，一臉不高興的游到我身邊。

“我都說了我只是能化成人形，可還并沒有真正褪盡蛇身。目前只是能化個上半身而已，不過我已是有了這等進步，想來真正成人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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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不過是化個半人半蛇的的樣子，就以為自己已經是人了，連說話都像個人一樣，什麽“這等”、“想來”的。我鄙視的看了看他，故意用尾巴去甩他的蛇嘴，挖苦道：“怎麽？小紅，你這蛇嘴現在可還疼嗎？剛那兩片紅豔豔的嫩肉可是被我剮出血痕了呢！”

提到這個，他氣勢一下子矮了下來，垂頭喪氣的歪在一旁：“這人類的皮膚可真是太脆弱了，不擋風不抗雨的，怪不得只能活個幾十年，随便用用就得壞了。”

我大笑出聲，用身體去撞他：“哈哈，小紅，我終于知道為什麽人類要在身體外面罩上所謂的衣服了，那就是他們的鱗片啊！”

他表示嚴重的贊同，又與我交流了很多對于人類身體如何使用的思考。終于能夠化形讓他心中十分興奮，當晚也沒有回崖頂去吸取月光精華，而是纡尊降貴一般，就在我的草洞邊上尋了一棵矮樹盤了上去，和我喋喋不休的絮叨他對于以後真正化人之後的暢想和打算。

直到我薄薄的眼膜再也撐不住睡意阖了起來的時候，還能聽到他在叨咕什麽：“碧青，你什麽時候才能化人？我已經等不及了……”

自從小紅成功的将上半身化為人形之後，他着實興奮了好一陣子，每日總要有那麽一段時間要來我的草洞邊上的水潭，化成人形看看水中的影子。這直接導致我現在對他人形的上半身見得比他原本的蛇身還要多，有時候不經意在林中碰到蛇身的他，我還要晃一會神才能反應過來。

如今青城山上大大小小的妖物都已經知道，他們當初想要擁護為妖王的赤緋已是能夠化人了。紛紛過來想要看一看這人形蛇身的赤緋是個什麽樣子，有一段時間我的草洞附近簡直要被各色妖物踩踏的不成樣子。

後來就連小紅自己都已經不勝其煩的時候，才終于大吼一聲告訴前來參觀的妖物，說是正式褪去蛇身之前再不會化人了，大家這才三三兩兩的離去，不再來糟蹋我的地盤。

小紅意識到自己得意忘形的耽誤了很多修煉的時間，十分後悔。說是既然已經能幻化為半人之身，自己還是應該再加把勁，一氣呵成。于是告訴我說，要去清風洞中閉關，直到真正成功的那天再來見我，并且殷切的表達了希望我那時也能成功的化人的願望，之後就在一個滿月高挂的夜晚與我告別，閉關去了。

他這一走，我身邊再沒有殷殷督促我修行的朋友，雖然我已經開始重視化人這件事情，但是因為知道小紅比我大了好幾百歲，才勉強能化個半人，輪到我的話不知還需要個多少年。覺得那天離我還十分遙遠，遠不如小紅出關的日子那麽容易等，便也時常偷懶，修煉也是三天有兩日無的。除了保證會在滿月的時候去崖頂吸取精華外，其餘的日子過的甚是逍遙。

雖然如此，我還是很注重法術的修習的，實在是我覺得法術比修成人形更有用處。比如我從青城山北面一只兔子精那裏學來的隐身術，就讓我成功的騙過龜伯，将他悄悄的拱進了淺灘的水裏。

不過這事的後果還是挺嚴重的，龜伯整整追了我半個青城山，最終狠狠的咬住了我最怕疼的尾巴尖，足有三天沒有松口。疼得我整條蛇身都攢成一團，不住的賭咒發誓再也不開這種玩笑，老家夥才放開我，臨離開時還故意踩了我的痛處一腳。

我把這件事和教我隐身的兔子精說的時候，她表示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麽龜伯那個老家夥能追的上我。她哪裏知道，那只老妖精早就明白速度太慢是他最大的弱點，将個順時移動的術法練了個爐火純青。這法術我還是從他那裏學的，怎麽比得上他幾百年專攻此一項的卓越成果？！

但是我也是有我最專精的法術的，那就是控水！這還是要得益于當年偷吃的那些個沙棠仙果。雖然吃了那果子之後的這幾百年，我時不時的就要做上幾個支離破碎血肉模糊的惡夢。但我早已明白那不過是一種假象，對我本身并沒有什麽損害的，頂到天是讓我第二天精神萎靡一點，不振一點罷了。相比沙棠帶給我的能力，這點代價又算得了什麽呢？

我喜歡悠游在半山的水潭中，仰躺着身體讓日光照在我的肚皮上，時而往山體沖刷下來的瀑布地下鑽去，感受沁涼的山泉水傾灑在身上的爽快。

這是我十分喜愛的玩耍方式，每次快要沖到瀑布底下的時候，砸在水面上的水花總有一些被風吹到我的臉上口中，就好像春日下起的細雨一樣，柔柔綿綿的。

然後一個飛竄鑽進瀑布裏面，再猛紮到水潭底下，待觸到潭底的淤泥之後，調轉身子用力一彈飛躍出水面，最終摔回水裏砸出大大的一個水花，如此反複數次樂此不疲。

然而這年的青城山，雨水很少又十分悶熱。我喜愛的那處水潭的瀑布再也不像往年那樣，激烈的自上而下沖刷我的身體了，只是如涓涓細流一般順着山體流下，彙進少了許多水的潭子中。天空中厚厚的雲層明明就醞釀着一場瓢潑大雨，然而我等了許多個日子都不見它落下。

我盤在邊上覺得這水太少忒不痛快，雲層又太厚見不到天光，身體裏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蠢蠢欲動，蠱惑着我去做點什麽。

盯着比我的蛇身還要細小的瀑布半晌，我終是抵不過心中的鼓動施法飛竄到半空中，弓起身子靜靜感受了會周遭悄悄聚集的濕氣和不停翻湧的靈氣。

不過一時半刻，體內的靈氣便似乎與周遭雲層中蘊藏的水份結合，交換着彼此的渴望與沖動。待我再也忍不住那股子翻攪的濕意之時，猛地伸展開身子釋放出體內源源不斷的靈力。

早已在我身邊彙聚的水珠随着我體內的靈力飛灑出去，有如久不曾出山的猛虎般，肆意又猛烈的沖刷着整個青城山。不過片刻，水潭中的瀑布就再次像往日那般揮灑出充沛的水量。

然而我已然不再迷戀這小小的水潭，只覺在雲層中被包裹翻滾的身軀爽快而又舒展，周遭時而輕撫時而猛烈的撞擊着我的水珠就好像我身體的一部分般，任我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