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請客

落日的餘輝,照耀着大片的麥田。

經年累月的幹旱,使得麥苗又黃又瘦,幹巴巴的蔫在田裏。

明輝随手扯了一把,将根擰掉,挑了一撮,塞進了嘴裏,又遞給西如一些。

她猶豫着放進了嘴裏。

滿嘴的草青味和土腥味,讓她差點吐了出來。

中午的那餐高梁粥煮野菜,早消化得渣都不留,此刻,說是前心貼着後背也不為過,又哪有東西吐得出來。

筐子裏的茯苓,在這個時候,就顯得特別重,一個人很難弄到城裏,不得已只得用了明輝這個小傷號。

這孩子也夠能忍,行了二十裏,居然一聲沒吭。

餘下的路,更難了。

天漸漸的黑了下來。

路上再無行人。

遠遠的,聽到爆竹的聲音。

這是西如在大周過的第一個除夕,畢生難忘。

還好,漆黑的夜空下,泥沙鋪成的路面倒是白色的。

又惦記着明輝腿上的傷,“你跟着我就行,我一個人背筐。”

黑暗中,也不知明輝是什麽表情,只是抓着筐不肯放手。

無奈只得兩人擡着,深一腳淺一腳的朝前走。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于看到前面有燈,隐隐聽到了講話的聲音。

西如暗中舒了口氣。

……

房屋漸漸稠密起來。

這裏的百姓大多有除夕守歲的習慣,城裏仍舊燈火通明。

兩人在路邊一戶人家那裏仔細問了路,這才直奔藥鋪而去。

這種日子,若不是急診,哪有人來藥鋪,但店鋪也不會打烊,掌櫃的正在和人下棋,見到他們進來,包括小夥計都沒有擡頭。

西如把筐子放在櫃臺邊上,将那些黑疙瘩掏出來,放在了櫃臺上。

“祝掌櫃的來年大吉大利,財源滾滾,百事興旺,萬事如意……”她一口氣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噼裏啪啦講了一大堆。

聲音又脆,話又讨喜,大過年的哪有人不愛聽這個。

不僅小夥計聽愣了,連掌櫃的都站了起來。

他早知道有人進來,也猜到了對方的目的,卻穩如泰山。

找上門的生意,必定是好做的。整個宛縣,也就一個仁和堂是藥鋪,也就他們才會收藥。

獨門生意,又是這個點自己找上門來,兩人氣喘籲籲的樣子,想必是趕了很遠的路,他才不急。

不賣給他仁和堂,難道他們還能再拿回去?且不說那個小子還有腿疾。

晾一晾再說。

那小娘子的口才不錯,可不代表憑借這個他就不會壓價。

生意人,當然是利益擺在第一位。

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小娘子講了那麽多好話,他哪好意思還裝着不知道。

“且問小娘子有何貴幹?”掌櫃的道,故意不看櫃臺上的東西。

西如只當沒有看見,笑眯眯的道:“特特選在今天,讓掌櫃的賺一筆,這苓神,我就賣給您了,其他小塊的都白送。”

掌櫃的忙向那黑疙瘩仔細的看了幾眼,又切開一塊,放嘴裏嚼了一下,半晌才道:“五十文,不賣就算了。”

西如就問:“五十一兩?”

“五十一兩,我賣,你要嗎?”掌櫃的鼻孔朝天。

“自然是要的,你那上面明明标的三文一錢,十六錢四十八文,十六兩七百六十八文,我這塊苓神至少也有十斤,您要賣七八千文呢。”居然想五十文來打發我,那豈不是白送還要加上跑腿費?

她小嘴動的又快,帳算的也絲毫不差。

待她說完好久,掌櫃的才停止了拔拉算盤的動作。

“看你這小娘子,大老遠的趕來,又是過年,就算五十一兩吧,不賣咱就繼續下棋了。”掌櫃的開口道。

西如聽他這麽一說,馬上趁熱打鐵的道:“掌櫃的人這麽好,不賣給您賣給誰呢。”能賣五百文已經大大超出了她的預計,還是見好就收吧。

掌櫃的一邊數錢,一邊道:“下次再有藥材,還可以拿過來。”

西如笑眯眯的接了錢,點頭應了。

下次有了藥材,自然是也要賣給你的,不然能去哪呢?

不過,這種事是可遇不可求的。今天大旱,才在這個時候還有茯苓,不然就是有也早過了收的季節。

手上有了錢,西如的腰板挺得多了,一把拉了明輝的手:“走,去吃好吃的!”

哪想話未說完,已經有人笑道:“月娘,有了錢,你不請客嗎?”

西如定睛一下,說話這人可不就是下午遇到的周某人?

只怪這棉油燈太暗,剛才只顧着賣東西,居然沒注意到就是他在跟掌櫃的下棋。

唉,誰讓這東西是從周家的山上挖到的呢,請就請呗,只要他不開口要錢,一切尚在商量之中。

“周家郎君願意讓我跟明輝請你,那是我們的榮幸,請跟我們一起走吧。”單一個女子請男人吃飯,只怕會被人說道吧,自然要拉上明輝才行。

周永誠眉皺了一下,還是跟着出了仁和堂。

“你們那苓神,是在梓山上挖的吧,那可是我家的私人産業。”周永誠道。

西如怔了一下,倒也幹脆的應了,“是,就是你下午遇到我們的那個地方。”

周永誠哈哈大笑:“那是不是該分給我大頭?”

西如道:“我下午攔着你,走來就是想說這個的,可惜周家郎君有急事。你要是不走,幫着馱來,咱們自然要分你一半。”

周永誠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只差沒跳起來,“你把我當腳夫?”

“想賺錢,當然要講求機遇,假如我沒發現這塊苓神,只怕,只怕再過幾日下雪之後,也就爛在了山上吧。”西如不緊不慢的道。

她那自信的樣子,恨得周永誠直想敲她腦袋,看看旁邊的明輝,只得罷了。

沒等他想好接的話,只聽西如問道:“一個夠不夠?”

原來,三人已經進了包子鋪。

“你所謂的好吃的,就是這包子?”周永誠張口結舌。

“我們是窮人,有包子吃就很滿足了。”西如不理他,叫了二十個包。

“你這小媳婦,買二十個包子,只請我吃一個,也太小氣了吧。”

“我跟明輝也只吃一個,餘下的帶回去,明天熱着吃。”

那意思分明再說,你愛要不要,不要就算了。

周永誠不再說話,真伸手拿了一個,“店家,有酒麽,來二斤。”

西如直瞪眼睛,居然還讓她請酒,太過份了。

“郎君,您是在這兒喝還是帶走。”哈腰晃尾的小二已經開始張羅了,西如想攔都攔不住。

“在這喝,拿三個杯子過來。”周永誠說着,大大咧咧的坐了下來。

西如也只得拉着明輝坐下來,只讓這厮一個人喝,豈不太便宜他了。

小二的速度很快,不僅捧來了酒,還端來一壺茶。

西如不管三七二十一,狠狠的灌了一大杯,這才大口的啃起包子。

李記的包子,餡多皮薄,個頭又小,幾口她就吃了一個,又有周永誠在旁邊虎視眈眈,只得猛喝水。

好在這店裏的酒,味道甘醇,勁卻不大,倒也算稍稍哄了哄肚子。

“你們等下要回去嗎?”周永誠說着,看了下明輝的腿,“要是嫌遠,就在仁和堂住一夜,那店鋪是我家開的。”

那他還想分賣苓神的錢?西如怔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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