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入v三章

從教室前門走進來一名銀發的英俊青年, 正是兼職學校生活園c區“笑口常開”便利店的老板。

他轉身背對同學,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随後便面朝大家說:“我姓莫, 名一歸, 主要教大一新生和大二老油條,維持人形的修煉方法和千奇百怪三十六變。現在先點個名。大家也相互認識一下, 點到名的同學順便自我介紹。”

莫一歸翻開手中的點名冊,叫道:“曉卓。”

小卓子舉手說:“到!我叫曉卓, 大一新生。你們可以叫我小卓子。我家住在黃土高坡。”

“阿笛達斯。”

阿笛舉手說:“到!我叫阿笛達斯, 不是賣鞋的那家。我是大一新生, 來自準格爾盆地。”

“陳棠棠。”

陳棠棠站了起來,說:“我叫陳棠棠,來自牡丹江。我是這屆學生會長, 如果你們在學校裏遇到生活或者學習上的困難,可以來找我。”

莫一歸喊:“琴圓。”

琴圓舉手,“到。我叫琴圓,大一新生, 來自南京。”

莫一歸又喊:“馬蓋。”

馬蓋是個高高瘦瘦的男生,他舉手說:“到。我叫馬蓋,大一新生, 來自學校廁所。請大家不要問我為什麽馬桶沒來,或者為什麽馬桶沒有修煉成精這種問題,我拒絕回答。”

小卓子是他的同桌,問:“那我們可以詢問你是怎麽修煉成精的嗎?”

馬蓋對他揚了揚手中的漫畫書, “集齊七顆龍珠,召喚神龍,向他許願。”

小卓子非常捧場地鼓掌,“好厲害!”

莫一歸又念了幾個人的名字,最後喊:“南歸夢。”

教室裏靜悄悄地,妖修2班的同學們面面相觑。

莫一歸以為是自己的聲音太輕,于是又叫了一遍,“南歸夢。”

教室裏仍舊沒人應答。

他擡起頭掃視一圈,提高音量問:“南歸夢來了沒?妖修2班的班長呢?”

一名戴眼鏡的同學舉手,“老師,我在這。南歸夢今天沒來。”

莫一歸皺着眉頭在點名冊上打了一個紅叉,“他怎麽又缺課。你們誰和他同寝室?”

眼鏡同學回答說:“老師,南歸夢是一個人住的。”

莫一歸把點名冊甩到桌上,顏色不悅地說:“從他進入風雲之巅起,兩年時間一共上了三節課!還是點個卯就走!這派頭比你們葉校長都大牌!妖修其他任課老師天天來我這投訴!我頭都大了,玩農藥連跪十三把!你去他寝室裏通知他,下節課再不來,回大一重修!”

眼鏡同學張開嘴想說些什麽,被坐在他後面的學長輕輕踢了一腳凳子,便又閉上不說了。

莫一歸收斂神色,“好了。下面開始上課。”

琴圓左手支着腦袋,眼睛盯住黑板。

沒來風雲之巅以前,他在學校中的成績不上不下。他并不覺得自己是塊讀書的料。來了風雲之巅以後,卻對這些奇特的咒法過目不忘。或許他天生就是當神棍的命。

妖修1班的學生是大一新生,2班的學生是大二的學長學姐。其他學院也是如此。

因為每年級只有一個班,所以上課時,往往兩三個年級的學生放在一起上。如果遇到全院公開課,便是四個年級八十人的大課堂。

有時還能遇到其他學院的旁聽生。如果他們感興趣便可以雙道兼修。

但畢竟人妖殊途,妖修院裏見不到其餘學院的學生。倒是鬼修院裏經常看到心宗和丹宗的同學。

下午兩節課老師教授的是修煉時的運氣理論,和武俠小說裏寫的打通任督二脈有異曲同工之處。

莫一歸關掉ppt,擡頭說:“今天的課程到此為止,下課。”

陳棠棠帶頭起立,其餘學生都站了起來,向他鞠躬:“老師再見。”

莫一歸微微颔首,“同學們再見。”

琴圓等同學們都離開後,才慢悠悠地背上書包走出教室。他低頭看一眼手腕上的表,顯示四點整。

妖修院在教學園區的西邊,穿過一條林蔭道就是丹宗院。琴圓走出林蔭道的時候,正好遇到丹宗院下課。

“圓哥,圓哥!”人群中的李俊傑一眼就見到高挑的琴圓,一路小跑到他面前。

琴圓問:“今天的課程學得怎麽樣?”

李俊傑說:“還行!丹宗院其實就類似于人間的中醫大學,以《黃帝內經》為本,懸壺濟世。中醫學習的是《黃帝內經》,我們還學《黃帝外經》,一些給人看病的符咒。現在丹宗院的主要課程是煉丹和治病。在千年前,還有給人看風水的專業,後來取消了。”

琴圓問:“為什麽取消?”

李俊傑道:“我給你科普有關四大學院和仙門世家的關系。

風雲之巅是仙修世家和魔修世家合資開辦的學校。授課老師都是世家裏德高望重的長輩。

地處包郵區的唐門投資劍宗院。

北方的雲山投資心宗院。

西北徒山和東南區的蕭家,一起投資丹宗院。

很久以前,丹宗院不煉狗皮膏藥,煉的是金子。聽過煉金術沒有?那是他們的拿手好戲。但由于煉金術不利于維護社會穩定,所以被取締了。除此之外,他們還給人看風水算命。

當時學校有一間獨立的醫學院。後來,徒山和蕭家的家主看對眼了,結婚變成一家人。于是丹宗院和醫學院合并變成丹宗學院,修醫道和丹道。

但是風水、算命、蔔卦、羅盤這塊的教學卻漸漸弱了下去,被雲山給趕超。不知從何時起,雲山除了給人超度之外,還多了風水堪輿這塊教學。

聽說雲易凡在人間這一行混得風生水起。十卦十準,算無遺策,人稱“雲算子。”

其實沒出林小釵這事之前,雲山和唐門的關系不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每逢過年過節,我們幾個世家都要相互走動,嫡長子要主動上門拜年。

去年春節,瑤哥因為林小釵那事被他爸揍得躺在床上不能動彈。雲易凡身為雲家嫡子上門來探病。

當時還有幾個風淩夜渡的人在唐門。我聽別人說,小芳和秋哥幾個風淩夜渡的兄弟,潑了雲易凡一身黑狗血,還用稀奇古怪的法術整他,最後拿笤帚把他趕出去。雲易凡灰頭土臉,狼狽不堪地回去了。随後,兩家關系不知不覺就降到冰點。”

琴圓聽完後,說:“名門世家幾百年維持下來的平穩局面與友善關系,被一個林小釵打破。是他手段太高明,還是這一屆的接班人不行?”

李俊傑撓撓頭,“可能是這一屆的攪屎棍有些多。圓哥,我們下山去看小芳吧。不知道他的養豬事業如何了。”

琴圓道:“我明天早上8點有課,能在之前趕回來嗎?”

李俊傑說:“你可以叫鲲鵬專車。鲲鵬扶搖直上幾萬裏,嗖得一下就到了。你和江教授關系這麽好,借用他的座駕應該沒事吧?”

琴圓道:“還是要告訴他一聲。你知道他住在哪裏嗎?”

李俊傑說:“老師的宿舍都在A區古建築群。我們去那裏打聽一下就知道了。”

教師的宿舍也按照學院來分,劍宗院、心宗院......鬼修院。

戶型相同,都是古代庭院式住宅。朱門銅扣,高牆碧瓦,構造雄偉,極其氣派。

他們一路打聽,來到鬼修院,又得知江陵晚身份特殊,學校分給他一幢獨立小院,在A區最北角。

兩人踏着古樸的青石板向北走去,遙遙望見掩映在蒼翠枝丫間的黑瓦白牆。

在路的盡頭,一幢唐式木構建築的房屋映入眼簾。

緑籬繞牆,柴門微啓。在門扉上挂着長方木牌,上書二字“蘭亭”。

他們推門而入,順着一米寬的鵝卵石路往前走。沿途松蘿拂衣,紫藤生香,清幽絕倫。又有上短下修、緩緩擺動的鹿威,青翠竹管與澄澈水滴相交,聲音宛轉清亮,足以潤色獨立于塵世間的寂寥。

小院一片靜默,唯有“滴答”水聲。

琴圓脫下鞋子,踏上玄關,喊了一聲:“江陵晚,你在嗎?”

久久得不到回答,他又提高音量喊:“我進來了。”他說着便拉開拉門,只見寬敞的房內陳設簡單。

地鋪玉檀香木板,上擺一張放有整套茶具的案幾,和三張榻榻米。

四周牆壁挂着幾幅王羲之的字,包括古墓中的《蘭亭集序》

案幾上的茶杯沒有冒出熱氣,顯然主人不在多時。

琴圓道:“不知道他去哪裏了。”

李俊傑說:“那你給他留個紙條。”

琴圓從背包裏拿出紙筆。他在便利貼上寫明借用鲲鵬的目的,然後撕下來貼在茶幾上。

兩人走出蘭亭小院。李俊傑突然叫道:“江教授不在,我們怎麽打鲲鵬專車?”

琴圓說:“沒關系。我記得召喚坐騎的咒語。”

李俊傑說:“只有咒語也沒用啊,我記得江教授還使用了符。”

琴圓道:“我試着畫一張。”他說完後便從口袋裏掏出上午鬼修課剩餘的符紙,仔細回想當日江淩晚手中的符文,接着便用迷你朱砂筆在上面添添畫畫。

他畫完後,将符紙向天空揚去,口中輕輕念詞:“式微,式微,胡不歸。”

火焰驟起,符紙熊熊燃燒。

李俊傑道:“我聽說,紅色的火是陽火。藍色的火是陰火。圓哥,你這金光閃閃的火是什麽品種?”

琴圓随口忽悠,“陰陽火。”

話音一落,天外突來一道海鷗鳴叫。

鲲鵬振翅,從暗夜深淵中扶搖而出,強勢飛來。

李俊傑仰望天空中盤旋的龐然大物,崇拜地說:“哇塞——圓哥,你出廠的時候天賦點都加在修真上面了吧!”

琴圓對空中的鲲鵬招招手,後者便溫順地緩緩降落。一回生二回熟,李俊傑麻溜地爬上鲲鵬寬闊的後背,抱住它的脖子,興奮地說:“歡迎使用鲲鵬專機。請系好您的安全帶,飛機馬上就要起飛啦!”

琴圓見他神态純真,微微一笑。他跨上鲲鵬的後背,問:“小芳在哪?”

李俊傑道:“雲水鎮閘弄口翠花養豬場。”

他的話一說完,鲲鵬便扇動翅膀,沖上雲霄。

李俊傑的頭發被猛烈的風吹起,露出光潔的額頭。

此刻的害怕怯意都被發現鲲鵬的新奇之處所掩蓋。他興奮道:“厲害了我的鲲,居然還能聽懂人話!”

琴圓接話說:“還有GPS定位導航系統。”

李俊傑開心地道:“有了鲲鵬專車,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迷路啦!”

鲲鵬降落在雲水鎮的郊區,出乎琴圓意料的是,并沒有惡臭撲鼻。

翠花養豬場占地面積約莫五十畝,地形平坦開闊,空氣通風流暢,衛生打掃到位。

李俊傑說:“想把豬養得膘肥體壯,風水要選得好。十二生肖中的亥豬,五行屬水。五行相生相克:金生水。養豬場建在申金、酉金方位都可以。切勿在屬火的方位上選址。因為水火不容。這座養豬場就是建在酉金方位上,背山靠水,財源廣進。”

琴圓說:“你知道的好多。”

李俊傑吐吐舌頭,“因為這座養豬場是葉校長給看的風水。學校食堂的豬肉都是這家提供的,給打友情價八折。”

他們往廠房裏走,離得近了,便聞到一股酸臭味。

李俊傑從口袋裏摸出兩團棉花,“圓哥,塞一下吧。”

琴圓揮揮手,“我不用,還能忍受。”

他們正式踏入養豬場,便見偌大的豬圈中,約莫有三百多頭。

唐小方穿着豬場工作服,卷起衣袖和褲腳,蹲在地上,正哼着歌給一頭大白豬洗澡。

“洗刷刷,洗刷刷,洗刷刷,洗刷刷。旺兔思瑞佛。請你拿了我的給我送回來,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閃閃紅星裏面的記載,變成此時對白~~”

擱在儲物櫃上的手機開着直播間。

彈幕飛過:“豬它做錯了什麽,要被你如此折磨?”

“小芳妹妹,求您閉嘴!”

“求求您看我們一眼,給您刷禮物,您閉嘴吧!”

“完了,完了,他已經沉迷養豬,無法自拔。”

手機放在背對唐小方的櫃子上,能夠清晰地拍到他洗豬的畫面。他專心致志地拿着板刷刷大白豬的皮毛,因此并沒有回頭發現令人眼花缭亂的禮物刷屏。

他繼續哼着調子跑到西伯利亞的歌:“欠了我的給我補回來。偷了我的給我交出來。你我好像劃拳般戀愛,每次都是猜~~~”

“你們來了。”從背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琴圓轉過身去,便見步秋風鼻子底下塞兩根大蔥,肩上正挑着散發不友好氣味的豬糞。

他和李俊傑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幾步,和步秋風保持距離。

步秋風:……

他翻了個白眼,挑着糞走了。

唐小方聽見動靜,關掉水龍頭,轉過身來。他看清琴圓兩人,高興地說:“老鐵,你們來看我啦!”

琴圓笑吟吟地說:“小芳,看來你适應得不錯。”

唐小方把洗幹淨的大白豬趕回豬圈,随後對他們招招手,“你們來看。”

琴圓兩人走近,便聽他指着豬介紹,“這是大白豬,原産地在英國。一窩能生十一頭崽。這是長白豬,原産地在丹麥,一窩能生十三頭崽。這只脖子到背有一塊區域好像被剃了毛的黑白豬叫做漢普夏,原産地美國。前幾天,我剛給她們接生了一窩小豬仔。”

他臉上蕩漾着“初為人父”的喜悅之情,繼續說:“我們這的豬,純天然無污染,不添加任何防腐劑,不打任何激素。你看它們吃的飼料:胡蘿蔔、甘薯、玉米……這些都是我們每天去菜園子裏摘來的,可新鮮啦!”

正在這個時候,一名穿着白大褂的青年從機房裏出來。

唐小方對他喊:“廠長,這是我同學!”

廠長對他們笑着點點頭,“你們好。”

琴圓和李俊傑異口同聲說:“您好。”

步秋風處理完豬糞順便洗了個澡。他一邊用毛巾擦頭發,一邊走過來說:“廠長,不如殺頭豬款待一下。”

唐小方笑容僵在臉上,立即對青年頻頻搖頭,只聽後者說:“也好,就殺小方剛才洗幹淨的那頭吧。”

唐小方頓覺心如刀割,一個老鷹撲小雞,朝步秋風撲去,想要掐住後者的脖子,他含淚叫道:“不要吃豬豬!”

步秋風眼疾腿快,一腳将他踹開, “我去你的吧!”

養豬場的大廚辦事效率很高,不一會便端上香氣騰騰的東坡肉。

上了一天的課,琴圓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這豬肉鮮嫩可口,肥而不膩。他和李俊傑兩人大快朵頤,吃得差點把舌頭咬掉。

唐小方一個人生悶氣,背對他們偷偷抹眼淚,唐僧似得翻來覆去念:“豬豬……豬豬……”

步秋風被他嚎得煩躁,撇下飯碗,抓起一塊六分瘦四分肥的紅燒肉,走到他面前,捏住他的臉,強硬地塞進他嘴裏。

唐小方一邊嚼,一邊哭:“嗚嗚嗚,豬豬……嗚嗚嗚……真好吃……”

手機直播間并沒有關閉,彈幕飛過:

“小芳,不要難過。豬豬會在天堂幸福地生活。”

“午夜夢回,你的背後,有一雙豬豬的雙眼。它會一直盯着你,如影随形。”

步秋風取下櫃子上的手機,把直播掐斷,“你這都什麽粉絲,一個個寫驚悚小說?”

唐小方在美食面前敗下陣來。

他轉過身面對飯桌,拿起筷子,一邊扒飯,一邊吃肉。不到一分鐘,碗底就被他舔得幹幹淨淨。他把空碗遞給步秋風,一雙眼睛哭成桃子,“嗚嗚嗚……我還要再來一碗。”

琴圓忍俊不禁地問:“小芳,你這性格到底像了誰?”

步秋風打完飯,把碗放到唐小方面前,接口道:“像他自己呗。世上哪裏還能找出第二個這麽蠢的豬隊友?要不是有禁止同門相殘的校規,我老早大義滅親了。”

琴圓道:“明天我回去向校長求情,看看能不能讓你們兩個早點回來。”

步秋風說:“這裏除了髒點,臭點之外,還挺好。吃了睡,睡了吃。村民熱情淳樸,老板和藹可親。”

琴圓道:“話雖然這麽說,但一直待在這裏也不是個辦法。你不學習了嗎?”

步秋風白他一眼,“得了吧。回去又得和十三太保大眼瞪小眼。我和他們已經兩看兩相厭了。”

琴圓說:“保保那麽可愛,怎麽會厭倦呢?對了,江淩晚已經開始上課了。”

“他教什麽?”

琴圓說:“式神道。第一天課堂上,他召喚唐太宗。班級裏唐太宗的粉絲們,上趕着認親,沉迷cosplay無法自拔。”

步秋風驚嘆道:“這麽nb啊。他還能叫誰出來?”

琴圓說:“白起、韓信、青蓮居士之類的,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叫不了。”

“nb死了。”步秋風說着踢一腳唐小方,“快給你哥打個訴苦電話。叫你哥去向校長求情。校長最疼他,肯定會同意的。”

他說着拿起唐小方的手機,找到通訊錄裏唐秀瑤的電話號碼,撥出去後,将手機放到唐小方耳邊。

嘟嘟聲後,便傳來唐秀瑤冷峻的聲音,“喂。”

唐小方一開口就是嚎啕大哭,“哇——哥,豬豬死了!”

信號不好,唐秀瑤沒聽清楚,提高音量問:“誰死了?你說清楚點!”

步秋風把手機拿到自己耳邊,“喂,唐秀瑤,我步秋風。我給你說,你再不把你弟弄回去,他更傻了!”

唐秀瑤問:“小芳剛說誰死了?”

步秋風道:“他養的一頭豬!”

“……”

沉默片刻後,他說:“知道了。我現在去找太爺爺。”

“搞定!”步秋風挂掉手機。

琴圓問:“不是說學校禁止帶手機嗎,怎麽秀瑤同學也有?”

李俊傑道:“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上課的時候不帶去就行了。”

吃過晚飯後,他們便回了宿舍。廠房中工人很多,騰不出空餘的房間。因此四人只能睡在一間房裏,還是大通鋪。

步秋風道:“今天委屈你和我們擠一個炕了。”

琴圓搖搖頭,“我不介意。”

四人洗漱過後,便爬上床,鑽進單獨的被窩裏。

步秋風伸手關掉電燈,宿舍陷入一片黑暗。空氣中隐隐約約傳來唐小方的抽泣聲。

步秋風睡眠淺,輕輕的一點動靜就覺得頭大如鬥。他隔空喊話,“唐小方,你裝什麽蒜。剛才的肉就你吃得最多!”

不說倒還好,一說便紮了唐小方的心窩子。他“哇”得一聲哭了。

琴圓睡在唐小方隔壁。他伸手拍拍唐小方的後背,“我回去給你的豬豬做一場超度法事,讓它早日投個好胎。別哭啦!”

唐小方哽咽說:“圓哥,你真好。嗚嗚嗚。”

步秋風插嘴:“娘唧唧的。”

唐小方怒上眉頭,叫道:“步秋風,我特麽要跟你單挑!”

步秋風一把掀開被子,跳到地上,居高臨下地睨他,挑釁道:“來啊,互相傷害啊!”

琴圓急忙打圓場,“有話好好說!”

李俊傑湊近他耳邊小聲道:“別擔心,他們兩個都是弱雞,掀不起什麽風浪的!”

果不其然,兩人扭打一團,難分伯仲,不約而同地放開對方。他們癱倒在地,累得氣喘籲籲。

琴圓和李俊傑連忙下地,把他倆扔上床。

四人重新躺下,天南地北地唠嗑。

琴圓問:“大膽,你和小芳是發小。小芳和秋風是兄弟,為什麽我們第一次遇到秋風的時候,你沒認出來?”

李俊傑道:“李家老祖宗和葉校長是拜把子的兄弟。葉校長和唐門的道祖是伴侶。因此李家和風鈴夜渡、唐門關系都不錯。但是我膽子小,不敢去風淩夜渡,所以我和秋哥不熟悉。我知道有步秋風這個人存在,但是從沒見過他。”

琴圓道:“也算是不吵不相識。”

唐小方是個沒心沒肺的主,撒完野後便呼呼大睡,打着震天雷一般的呼嚕。

步秋風拿棉花堵住耳朵,然後用被褥蒙住頭背對他們。

其餘兩人也在唐小方規律的呼嚕聲中,漸漸入睡。

第二天一早,琴圓和李俊傑顧不上吃飯便匆匆趕回學校。

鲲鵬在D區把他們放下,随後便飛回古墓。

琴圓低頭看一眼手表,顯示6:30.

距離上課還有一個半小時,他打算先回寝室換衣服,哪知電梯門一開,便見到妖修2班的班長在走廊上徘徊。他臉色忽白忽青,好像便秘一樣。

琴圓問:“同學,你有事嗎?”

2班的班長擡頭看來,眼中突然射出一道熱切希冀的目光。他指着501室的門,聲音顫抖地問:“你住在這裏嗎?”

琴圓不明所以,“是啊。”

“太好了!”他箭步上前,雙手按住琴圓的肩膀,神色激動地說:“同學,希望你給你室友說一聲,叫他今天來上課!不然學院要對他進行處罰,讓他去大一重修!”

他說完後,也不管琴圓同不同意,撒丫子就跑。風一般地沖進旁邊的安全通道,飛一般地下樓。

“……”

琴圓刷卡走進宿舍。他關上房門,走到1號房前,擡手敲了敲說:“學長,你在嗎?老師要我通知你一聲,如果你今天再不去上課,就要降級去大一了。”

屋子裏沒傳出任何聲音。琴圓将這件事寫在便利貼上,把紙從門縫底下塞了進去。

但是整整一天,南歸夢都沒出現。

在下午最後一堂妖修課上,莫一歸神色嚴肅地對大家宣布:“經學院和教導處嚴密讨論,妖修2班的學生南歸夢因為多次無故曠課缺席,從今日起調到妖修1班,重新學習大一課程。妖修1班的班長是誰?”

小卓子說:“報告老師,我們還沒有選舉班長。”

莫一歸環視教室一圈,最後指着坐在窗邊開小差的琴圓說:“那就由金龍魚來做班長吧。”

阿笛拿水筆捅了捅他的胳膊,“恭喜你做班長啦。”

神游太虛回來的琴圓一臉懵逼。

莫一歸笑了笑,“小夥長得挺帥,我看好你喲。”

琴圓表面上禮貌地說:“謝謝老師。”內心卻馬景濤式咆哮:我承認我長得帥,但是我一點也不想當班長啊!

“叮鈴鈴——”

美妙動聽的下課鈴聲響起,片刻功夫,學生們就打開教室門一窩蜂沖了出去。

莫一歸留在講臺上整理教學資料。琴圓走上前去,腹中措辭片刻,正打算婉拒這項艱巨而光榮的任務,便聽莫一歸擡頭說:“2班班長不行,沒有責任感。現在南歸夢已經是你們班上的同學。你們是一個集體,是一家人。你一定要拯救南歸夢這只迷路的小羔羊,把他勸來上課哦。”

他說着拍了拍琴圓的肩膀。

琴圓莫名地覺得肩上的擔子很沉。他問:“如果南歸夢同學不來怎麽辦?”

莫一歸凝思片刻,斬釘截鐵道:“那你去寝室裏,給我把他拎出來!”他說完後,便夾着資料揚長而去。

琴圓心:我懷疑他根本不在寝室啊!!

教室裏還有一名學生。

陳棠棠正聚精會神地抄寫黑板上的筆記。

琴圓等她抄完後喊:“學姐。”

陳棠棠心下了然,“南歸夢是吧。他應該在梨園,我帶你去。”

琴圓嘴巴一咧,笑嘻嘻地說:“謝謝學姐!”

梨園在市中心的大劇院裏。

他們坐“跳樓機”下山,騎着共享單車來到雲水鎮,再搭了一輛順風車去市中心。

陳棠棠坐在車裏給他科普,“梨園有許多戲班子,其中以煙雨堂資歷最深。煙雨堂起于明末,是皇家戲班子。即使在如今,依舊只給達官貴人唱戲,并且一票難求。”

琴圓問:“南歸夢同學在煙雨堂打工嗎?”

陳棠棠道:“不是打工。唱戲是他的本業,學生是他的兼職。南歸夢原本就是他的藝名。他當初以藝名來大學報到,校長也沒說什麽。”

琴圓又問:“既然一票難求,我們怎麽進去?”

陳棠棠道:“唐、李、雲、蕭、徒,五大世家随便冒充一個就能混進去,只要你有膽。畢竟無論被哪個世家查出來,都吃不了兜着走。我看你和李家、唐家兩個小子關系不錯,唐家門風嚴謹,向來不踏足九流之地。你就冒充李俊傑吧。”

琴圓皺起眉頭說:“這樣不好吧。”

陳棠棠突然風馬牛不相及地問:“你知道莫一歸老師原形是什麽嗎?”

琴圓搖搖頭,便聽她科普道:“蟒。”

琴圓雞皮疙瘩直豎,幹笑道:“老師看起來挺和善的。”

陳棠棠轉頭直視他的雙眼,淡淡地說:“我的意思是,他吃人。”

她繼續補充:“尤其是他生氣的時候。上次有個同學考試沒過,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吞了。校長把莫老師倒吊在樹上三天三夜,才讓他把學生吐了出來。幸好這學生的原形是只穿山甲,才沒有被胃液消化。算是有驚無險地渡劫了。”

“……”

琴圓交疊修長的雙腿,坐姿挺拔優雅。他微笑道:“從這一刻開始,請叫我李公子。”

順風車的司機恰好是南歸夢的戲迷。聽說他們是南歸夢的同學,就直接把他們送到梨園大劇院門口。

“謝謝您。”

琴圓下車對他道了一聲謝,随後便關上車門,和陳棠棠一起往梨園走。

他們來到買門票的地方。陳棠棠說謊不打草稿,神色自若地道:“這是演武李家的公子,李俊傑。他是南歸夢的戲迷,特地從法國飛來,趕這一場戲。”

或許是陳棠棠演技精湛,又或許是膽敢冒充世家公子的人都下場凄慘,總之售票員對他們的話深信不疑。

他拿出兩張戲票遞給琴圓,“請收好,祝您聽戲愉快。”

戲曲的魅力在于舞臺上的短短幾分鐘,伶人能淋漓盡致地演繹人生百态,嘗盡世間辛酸苦辣,傳承千年的忠孝仁義信。

煙雨堂以閩劇為主。閩劇發源于福建等地,特點是以方言相唱。

引路人帶他們進入一幢古色古香的酒樓。大堂十分寬敞,桌上擺放青花茶壺和點心瓜子。

琴圓粗略地掃視一周,約莫有十幾名戲迷,個個打扮華貴,氣度不凡。

陳棠棠道:“南歸夢有個規矩:看戲的人超過20個,他就不唱。他嫌人多擁擠。”

“……”

他們找了角落的空位坐下。

臺上正演出《碧玉簪》。

說的是尚書之女李秀英和門當戶對的王玉林喜結連理。但李秀英的混蛋表哥對她垂涎已久,竟然僞造一份假情書和假的定情信物——碧玉簪,放在李秀英和王玉林的婚房裏。

王玉林果然中計,認為李秀英水性楊花,對自己不忠,遂與她産生嫌隙。

舞臺上反串的花旦頭戴粉色水鑽珠花,光彩照人;身穿衣襟繡蘭草的胭脂紅花帔,體态婀娜;兩鬓別着的嬌豔花朵又襯他秀美無雙。

最勾人神魂的是他兩彎柳眉遠山黛,一雙秋瞳清水潤,明麗如畫,顧盼生情。

他是賢淑端莊的大家閨秀李秀英,也可以在下一瞬變成沒遇到負心人之前,美豔絕俗,遍體生香的風塵女杜十娘。

或婉約典雅或清新俏皮的唱腔,驚豔全場。

他水袖蹁跹,流旋飛舞。一颦一笑扣人心弦,秋波流轉間皆是絕美風情。

名不虛傳的煙雨堂當家花旦——南歸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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