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楊峥

眼睛腫了，帶着墨鏡，我安靜的推着行李車，孤單的走着。不時有行色匆匆的乘客從我身邊經過。他們應該是奔向幸福吧？可我呢？！眼淚又在眼睛裏打轉了。

遠遠的，兩位老人迎上來。沈叔叔接過行李車，默默的走在前面。李阿姨拉着我的手，疼愛的說，“小妹，你來了就好。什麽都別想，就在這好好散散心。啊！”我哽咽着點點頭。

我的兩個哥哥都拖家帶口的出國了，家裏空着兩套房子。我被安頓在東校區的大哥哥家裏住下。這是一套四室兩廳的大套房，一個人住實在是太冷清了。

來西安已經兩個星期了，生活簡單而安靜。

白天，我背着雙肩背，游蕩在校園裏。我也經常去階梯教室，和幾十人一起聽大課。天氣好的時候，就坐在長椅上，邊曬太陽，邊看路人。一張張年輕的臉，來了又走了，讓我回想起我的大學時光。偶爾會想到婷婷，重新思考我們的過去，我确實無意的傷了她，希望時間可以化解我們的怨恨。晚上，在李阿姨家吃過晚飯，獨自回來，我會把家裏所有的燈都打開，然後窩在沙發裏看電視，直到困得一躺下就能睡着，才關了電視上床。有時就在沙發上睡着了，醒來的時候，電視一片雪花。

每天我都刻意回避着。我不去想他，也不敢去想。他已經不屬于我了，或者說他從不屬于我。我不再吃巧克力，不再提巧克力。因為我的愛沒了，我的巧克力也沒了。

媽，王姨還有嫂子周末的時候來看我，都刻意回避提起他。她們只說我瘦了，問我過的好不好，什麽時候回家。是呀，什麽時候才能回家呀？

很偶然的機會，我認識了楊峥。他是人文學院的哲學系講師，和我同歲，長相一般偏上，很有內涵。一次去階梯教室蹭課，剛好是他的課，主題是現代人的人生觀。他講的深入淺出，非常的吸引人，我受到觸動，下課的時候和他談了幾句，就這樣認識了。他笑着給了我一張他的課表，歡迎我去聽他的課。後來聽他的大課成了我的一種習慣。慢慢的，我們的關系變得微妙起來，他應該認為我們已經戀愛了，可我始終不敢、也不知道該怎麽愛了。

周三上午他沒課。按照約定，早上7點鐘我們在東校區的東門碰面。他開着他的小polo載着我去法門寺朝聖。在路上我們聊起佛學。

“我們能接觸到的佛教，基本上都屬于禪宗。西藏的藏傳佛教是密宗。玄奘法師西行，帶回來的是大乘佛法。佛說，一切皆為虛幻。放下，就是去除你的分別心、是非心、得失心、執著心。”他忽然話鋒一轉，認真的說，“爾珊，你何必執着于虛幻？”

我輕聲問，“你會皈依嗎？”

他有些腼腆的笑笑說，“現在不會，因為我塵緣未了！”

我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我也是塵緣未了，可我們還能再續前緣嗎？

楊峥見我又沉默了，輕聲說，“爾珊，不論之前的事有多麽難舍，放下了才不會再痛苦。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幫你走出陰影？我實在不忍看你一直受到煎熬。能不能讓我陪着你，游歷名山大川，笑看雲卷雲舒！”

我默默的念着，“雲卷雲舒！雲卷雲舒！”是呀！我們曾一起坐在草地上，笑看雲卷雲舒。鹹鹹的眼淚流到嘴邊，還帶着些苦澀。楊峥沉默了。

曾經輝煌的大唐已成為歷史的塵埃，但法門寺仍然莊嚴的矗立着。我被深深震撼了。我虔誠的跪拜，心裏默念，“大慈大悲的菩薩，我忘不了達飛，可我又不想傷害楊峥。請您給我指點一條正途，讓我不再迷離。” 菩薩微睜着眼，看着腳下這個人間的癡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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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寺門，我們坐着車往回走。我鼓起勇氣打破沉默，“楊峥，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我真的沒有勇氣再愛任何人了。”

“爾珊，先別這麽早的下結論。等你真正冷靜下來，請你重新審視你的感情，究竟是不能忘記，還是不願忘記？我相信，他曾給了你非常美好的時光，可那些美好已經過去了，找不回來了。你要勇敢點兒，要接受現實！”

“不可能！不可能！”我哭着大喊。

楊峥被吓到了，沒料到我的反應竟然這麽強烈。他趕緊把車停在路邊。解了安全帶，探着身子摟住我。拍着我的頭，溫柔的說，“爾珊，想哭就哭出來吧！”

忍了這麽久，我實在太累了，在他的懷裏，盡情的放聲大哭。腦子裏想着和達飛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把傷心的眼淚都流幹了，才擡起頭看着楊峥。他的臉色很不自然，見我看他，勉強笑着說，“我要開車了。”我擦幹眼淚，看着車窗外。我們沒再說話，各自想着心事。他直接把我送到樓下。等我下了車，他什麽都沒說就走了。

進了家，脫了外衣，直接走到卧室，和衣躺在床上。心裏太亂了。我該何去何從？我流着淚，想着達飛，後來竟然睡着了。醒來的時候，臉頰上還有涼涼的淚。忽然豁然開朗，楊峥說的對，不論之前的事有多麽難舍，都過去了，放下了才不會再痛苦！

從那天開始，我不再排斥楊峥，我們開始正式交往。可我的心情并沒有因為新戀情而好起來，因為試過後，我才知道，我大錯特錯了。我每天都很累！白天和楊峥在一起的時候，我要裝出很高興的樣子。晚上回到家裏，我才退掉僞裝，變回真實的自己。關了燈，在黑暗裏想着達飛。我的達飛，你還好嗎？我忘不了你！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