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來時兩個人,回來時三個人。
沐青不是個喜歡委屈自己的人,依舊化作蛇形盤在雷恩頭上,懶洋洋的趴着。
水源琨揮手聚起一朵雲,雲朵是呈不規則鳥窩狀,鳥窩由柔軟潔白的霧絲編織而成,鳥窩內一片雲萦霧繞,像是峰頂之下的煙雲霧霭,凝而不緊,流而不散。水源琨躺在雲朵之上,将他的身軀掩映其中,分不清雪白的是雲架還是雪袍。
他單手側撐着臉,瞧見沐青的獸型,哈哈笑道,“這是你的拟态?你不會以為自己是蛇吧,哈哈哈,笑死我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認為自己是蛇的幼崽。”
水源琨笑了好一會兒才止,止住後瞧見沐青的獸型又笑了,“所以這才是你五百年化作殘蛟的真相嗎?”
蛇五百年化蛟,蛟千年化龍,若他以為自己是小蛇,拟态定型時變成殘蛟還真不意外呢,瞧他頭上粉嫩嫩的剛鼓起的角,瞧他腹下一對三爪,水源琨偷偷的打開全界通将沐青此時的影像攝下來。
難得一見的對家幼崽笑話,必須當做傳族寶留下來。
沐青沒理會他,只是細細品讀他話裏的拟态。他說自己這獸型時拟态,且自己長成這樣是以為自己是蛇而導致的,也就說拟态不是他真正的獸型,那他真正的獸型時什麽呢?
而且,拟态受他自我認知的影響,若他以為自己是龍,他的拟态會不會長成龍的模樣?估摸着應該是,不然水源琨不會笑成這煞筆模樣。他本來的族裏一溜的威風凜凜的龍,偏出了一條殘疾畸形的蛟,任誰看了都會笑話他,也會把他當做他族群的笑話。
不過他雖然對那族群沒多少歸屬感,但也不至于給它抹黑,因此他懶洋洋的開口道,“删了。”
水源琨正在歡樂的錄制,聽到他話手抖了一下,偷偷了關了,正直道,“删什麽?”
沐青見他裝傻,懶得直說,尾尖纏上水源琨的手腕,卻在纏上的瞬間,水源琨的整條手臂化作雲霧消散,讓他纏了個空。
“哎喲,我知道你難得遇見個同伴,想跟哥哥親近親近,但這樣一上來就交尾牽手,哥哥會害羞的。”水源琨将全界通藏得更深了點,望着沐青的獸型仍是忍俊不禁。
沐青知曉他不會删,也懶得再說,收回尾尖盤着。至于水源琨的調戲,他直接當做沒聽到。
見沐青沒回答,水源琨繼續撩撥道,“小青青啊,你們一族據說找到攜手一生之人後很快便能成年,是不是因為與心愛之人嘿嘿嘿的緣故的啊。”
水源琨嘿嘿嘿時,擠出個意味深長的微笑,朝沐青露出個心照不宣、你懂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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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帥哥做什麽都會讓人賞心悅目,但沐青偏偏從他清貴的臉色瞧出猥瑣的意味來,生生敗壞了他的好皮相。
不,不,我什麽都不懂,我只是個幼崽!沐青拒絕回答這個問題,雖然他也不知道。
“聽說你們一族的木遲仙尊到現在還是個未成年,是不是真的?”幾萬年的未成年,啧啧,憋壞了吧,難怪聽說近來木遲仙尊的脾氣愈發火爆了。
“哦,我知道我知道。”見沐青橫了他一眼,沒什麽殺傷力,但他立馬諒解人心道,“不能妄議長輩。我懂我懂。不過看來這事八九不離十了。”最後面一句說的很小聲,但對于他們修者來說,他再小聲也與在耳邊說沒什麽兩樣。
沐青連白眼都懶得翻了,明知妄議不好,八卦心态依舊不改,簡直精神可貴。他可以想象,水源琨在族內是如何讨論長輩的八卦,然後被各種罰的。
“聽說,巴啦啦啦”
“小青青你知道嗎,巴啦啦啦”
沐青一直面無表情的傾聽着,反正沒有回應對方也能一直說下去,他有點想看看獨角戲他能唱多久。
“哎小青青,你怎麽會認為自己是條蛇的,不應該都把自己往威風凜凜的神獸方面想嗎,比如一出生像只小雀兒的,認為自己是只鳳凰;小貓樣的不是認定自己是陸吾便是白虎;一出生時小牛犢模樣的,也會堅定不移的認為自己是諸懷、兕等,像你這種蛇态出身的,不認為自己是燭龍應龍青龍之屬,也該認定自己是鳴蛇鈎吻鈎蛇吧,怎麽就認定自己是虺(小水蛇)呢?”
一出生是條蛇,不認為自己是條蛇而是條龍,有毛病吧,就好像一個祖宗八輩子都是貧民的孩子說自己是皇子公主,豈不是可笑?他就是生于貧民窟的幼崽,無父無母,誰會認為自己是皇子公主。
不知是不是因為輪回了關系,他關于族群以及輪回後的記憶流失了不少,此時聽水源琨說起拟态幼崽,好似有點模模糊糊的印象,但要他說出來,卻什麽都不知道。不過,流失的傳承,輪回後的經歷,都會在成年後想起,因此他一直沒有在意。當然他一直以為的成年,是年紀到了自然便成年了,但現在看來顯然不是,他這一種族成年,還需有個契機,而這個契機,便是找到命定伴侶。
啧,命定道侶,沐青無波無瀾的想到。
意料中的沒有回應,水源琨似真似假的抱怨道,“你真無趣,一點也不可愛。幼崽就應該多說話,活潑點嘛。”
“到了。”沐青精神一震,耳朵被荼毒了一路,現在終于可以擺脫了。
雷恩飛進樹洞之中,水源琨随後跟上,上下掃視了一眼,“小青青,原來你住得這麽艱苦樸素,委屈你了。”
“只是臨時住所。”沐青也化作人形,坐在客廳之中的桌上,從空間中取出茶盤,茶盤上茶煙袅袅,高熱未消。沐青娴熟的替水源琨倒了一杯,示意他坐。
只是臨時住所,所以無需太花費心思?水源琨眼珠子一轉,坐到沐青對面,笑道,“你還會茶藝,這不是人修喜愛的風雅之物嗎?你這愛好怪獨特的。”
沐青笑了笑,“不過是消遣,嘗嘗。”攏好袖子将茶遞到水源琨身前,自己方迤迤然倒上一杯呷一口,充沛的靈氣順着口齒蔓延至四肢五骸,讓他忍不住舒展五官,連帶着狹長的雙眸也惬意的半眯着。
雷恩也化作人形,見沐青冕下與他同伴喝茶,心中有股失落之意蔓延,沐青冕下尋着了同伴,是不是就要與他分道揚镳了,他以後是不是都見不到沐青冕下了?念及此,雷恩覺得這本就不大的洞府內空氣愈發稀薄,整個空間逼仄得讓人心涼。他不想再呆在此處,生怕下一秒便是沐青冕下與自己的道別,“沐青冕下,我去做午飯。”
說着,也不待他回應,便轉身出了門。
“他的語言,本地獸?”水源琨放下茶杯,好奇的問道。
“也是異星。”沐青這點倒沒瞞他,瞞也瞞不了,“被本地人捕捉,被我救了。”适當的語言修飾還是需要的。
水源琨點點頭,忽然開口道,“我去附近逛逛,看看周圍有沒有什麽兇獸。”
沐青點點頭,将剩餘的茶又收回空間,見水源琨即将走出洞門,懶洋洋開口,“朝東南方飛不過兩百裏,有座城鎮。你可去那逛逛,不過不要随意開口,以免被人識出異星身份。”
水源琨腳步一頓,知曉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穿,扭身朝沐青點點頭,箭步跨出門外不見。
趴在是那綿軟的鳥窩朝城鎮方向飛去,水源琨下巴搭在雙手疊成的墊上,對于沐青有些捉摸不定。他是山神一族的後裔,這是肯定的,除了那得天獨厚的山神一族,誰能天生通哓萬物之音,誰能掌控絕對空間領域?只是他故意說沐紅三界百年大比上敗給了地神的池峣,他竟也沒反駁。沐紅是這代山神幼崽的領頭人,代表着山神這代幼崽的顏面,不管沐青喜不喜歡沐紅,他都應不允許自己污蔑她才對,畢竟,沐紅打敗了池峣是事實。
琢磨不透啊,水源琨換了個姿勢躺着,又翻了個身。算了,不想了,不管這沐青有什麽古怪,他是山神一族的幼崽不是假的,而且,以自己的智商,若沐青處心積慮的要算計自己,自己也看不出來。現在他故意賣了這麽多破綻給自己,顯然是在向自己賣個好,只要确定自己成為他的同伴了,他便會同自己交流更多信息吧。
行了一個時辰,水源琨果然瞧見一座城鎮,城鎮顯得有點古樸有點破舊,但水源琨卻發現,城牆雖然瞧着破舊,但實則堅不可摧,城牆上面畫着各種符文,在一片藏青色之中毫不起眼,若不是刻意去瞧,一點都不會引人注意。
雖然心底已對沐青相信了八分,但既然沐青都不懼自己查探,他不去反倒顯得心虛。因此水源琨将鳥窩雲揮散,慢慢朝城池走去。
此時近午,城門口并無多少人進出,水源琨很容易便進了城門。他觀察到進城門并不需要什麽入門費,這才安心的大步跨入城門內,只是剛進入城門他便察覺道一道透明的神念将自己從內到外掃視一遍,那速度很快,一觸即走,讓他毫無防備的就這麽掃描了。水源琨驚怒,對那個膽敢掃視自己的人恨到了底。
若非他是水源之族,天生精神力敏銳,怕也不會察覺到,只瞧他旁邊進出的修者毫無所覺便知。這等随意掃視他們身體的做法極為不尊重人,沒有哪一個強者會喜,而且若是其他修士如此做,則被視為挑釁。
水源琨卻連挑釁他的人都找不到,一腔怒火全給了這個城的城主。他下定決心,等與沐青再來此,便撺掇他一同收拾那兒城主去。他從小無法無天慣了,猛不丁吃了這麽大的暗虧,不找回場子,無法吞下這口惡氣。
城門內的店鋪千奇百怪,除了各類動物頭顱身相,還有各種他沒見過的風格,極為怪異。
他挑選了一個瞧起來還算正常的兔子頭顱走了過去。他所見的兔子大門牙周圍皆是透明琉璃,遠遠瞧着倒只剩下白皙的門牙清晰可見,走進了卻發現,皓白的門牙并不是實體,而是兩扇乳白色的大門,人能從此處進出,然從外頭瞧看不清楚裏面半點情形。穿過乳白色的大門,裏面是寬闊幹淨整潔的大堂,陽光透過大門與無色琉璃照進來,形成一片明亮的光影。大堂前方是一張平臺桌子,平臺之後是兩名頭冒兔兒的少年女郎,水源琨一眼就瞧出他們是真的兔子,而不是帶着兔兒道具。
見到水源琨,其中一個兔女露出親切的微笑,露出兩塊瑩白的大板牙,這大板牙不僅不顯得怪異,反倒跟她頭上的兔兒一同為她容貌添了幾許可愛,讓人不自覺的微笑起來,“您好,請問尋人還是訂座?”
水源琨一聽,确實是陌生的言語,當下也不多話,朝她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他牢記着沐青的話語,不要随意開口說話,以免被人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