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雙殺

琵琶鬼使桀桀笑道:“你區區一個小修,能帶着這小子從紫澤仙陸一路逃到此處,也算是運氣絕佳了,只可惜,你的好運,遇到我們就到此為止了!”

琵琶鬼使一陣琵琶亂奏,絲弦傳出來的影子化做實體七扭八歪地織成一張大網,朝着月十當頭罩了去,這網中線,要比利刃還鋒利,一眨眼的功夫就能将月十給割裂成數片。

而龍刀老怪也不遑多讓,鐵鈎的爪子被一條鐵鏈拴着徑直逼着月十而去,在他的腿上抓掉了一塊肉,再一轉,那爪子朝着月十的手臂抓去……

千鈞一發之時,原本看起來還呆若木雞連跑都不知跑的月見微竟是身子一歪,轉身一把匕首便插進了龍刀老怪的心口。

龍刀老怪只覺得心口一涼,低頭看着那只露出刀柄的匕首——

不,這不可能,他早已修出了金身之術,皮膚雖然摸起來和尋常人別無二致,但實際上,就連尋常的武器都無法穿透,怎可能一個區區尚未修出靈核的小孩兒,便能一刀刺入他的胸口?

劇痛傳來,龍刀老怪暴怒而起,吼了一聲“我宰了你”,收回利爪朝着月見微的臉上抓去。

月見微迅速躲閃,然而速度到底是慢了不少,整張左臉被利爪抓出了三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貫穿了整個左臉。

“少主!”月十因着少了一半攻擊,便迅速從琴網之下躲閃開來,卻看到令他心驚肉跳的一幕。

“去死,去死吧!”龍刀老怪猩紅着眼眸暴起朝月見微砍了過來,月見微不知從何處抽出了一條冰白色的鞭子,如同游蛇般啪地揮出,不去襲擊這老怪其他地方,單單将那齊胸沒入的匕首卷着抽了出來。

“噗——”

龍刀老怪胸口噴血,心髒盡碎,眼珠子瞪得極大,紫黑色爬滿了整張臉,竟是連話都說不出便栽倒在地上。

月十已經沖過來抱起了被氣擊飛出去的月見微,琵琶鬼使見到龍刀老怪已死,目眦盡裂,悲痛地大吼一聲“大哥”,便就将琵琶扔到空中,再飛身抓住琵琶,将上面那六根琴弦飛出,交織成千千萬萬的弦陣,當頭朝着抱着月見微朝林子深處飛奔的月十殺了過去。

琴風已至,月十用後背替月見微擋了一下,踉跄地重重摔倒在地上。

他大吼道:“少主快走!”

“想走?做夢!”琵琶老怪抱琴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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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見微在地上滾了兩下,站穩身子拿出了藏在乾坤镯中的長弓。

弓臂刻着法印紋絡,繁複蕪雜,拉開弓弦的時候,上面的紋絡像是活了似的,如同閃電般流動着瑩藍色的光。

月見微左手持弓,右手拉弦,手中無箭,竟是随着他右手往後面寸寸拉開,那弓弦之中竟是有風旋成了一支淡藍色的風箭,紋絡的流光也齊齊朝着風箭聚去。

那琵琶鬼使剛想要獰笑諷刺,忽而只覺得有什麽東西當胸穿過,尚未來得及開口,那淡藍色的透明風箭便從他胸口燒了起來,火焰的溫度極高,竟是一瞬之間,便将琵琶鬼使那修煉了千年的堅硬體魄,燒成了灰燼。

因着用力太甚而向後面栽了個跟頭的月見微艱難地爬了起來,拍了拍手上的土,松了口氣道:“解決了,也不怎麽強。”

月十坐在地上,已經呆若木雞。

他倏然皺起了眉頭,翻身而起,不顧腿上那大塊撕裂傷,走到月見微身邊,凝眉道:“少主,你又服用了青炎聚靈丹,不是說好的不能随便用嗎?”

月見微靈核天生凝不起來,想要爆發出強大的靈力,便只能靠這種專門給他煉制的丹藥。

青炎聚靈丹雖然可在短時間內将月見微靈核凝聚起來,但也并非沒有後遺症,在用了這丹藥之後,會有寒氣沉澱在筋脈骨血之中,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直到十天半個月才能排去一二。

但經年累月,青炎聚靈丹的寒氣沉澱在丹田氣海之中,會對月見微修為造成致命的影響。

“我也不是随便用嘛。”月見微一臉無辜,一雙含情的眼睛寫滿了可憐兮兮,說:“都快要沒命了,你還不讓我用,總不能讓我眼睜睜看着你去送死吧?”

月十看着月見微那半邊猙獰可怖血肉模糊的左臉,死死握着拳頭,手心都掐出了血。

那些人,當真是冷酷無情,何其殘忍。

月見微卻是毫不在意,像是不知疼似的,蹲在地上看着那因承受不住他的靈氣而斷裂了的弓,心疼地說道:“這是我最好的一個弓了,弓臂就這麽斷了,算是廢了,蒼茫大陸沒人修的好。”

他将那根弓弦撿起來仔細看了看,倒是有些欣喜,說:“還是鳳凰筋質量好,一點傷痕都沒有,我得留着它,趕明兒找到合适的弓臂,還能繼續用。”

月十饒是好脾氣,看到月見微這沒心沒肺的樣子,也頭疼地按了按眉心,道:“少主,都這時候了,你竟是還關心這把長弓,你這張臉,都毀成這模樣了,我先給你療傷吧。”

月見微摸了下臉,借着微弱的月光低頭一看,那血竟然已經變成了黑紅色,顯然有毒。

“嘶——”月見微倒吸口涼氣,罵道:“操他祖宗的狗玩意兒,定然是看我長得好看便嫉妒我,別的地方不抓,偏偏要抓我這張臉,什麽東西,日,疼死老子了。”

月十走過來,把月見微的手抓着不讓他亂動,拿出祛毒傷藥和帕子給他處理傷口。

“別說髒話。”月十道:“也不能自稱老子。”

“哦。”月見微眨眨眼睛,乖乖地任憑月十給他療傷。

清除毒素的藥都疼,月十看了眼月見微,不忍地說道:“少主,若是疼得厲害,你就抓我吧。”

月見微一挑眉,心道我乃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雲巅仙尊,還能怕疼?

月見微小手一揮,道:“別廢話,我才不怕疼呢。”

結果,月十的藥粉剛抹在傷口上,就聽見了月見微殺豬一般的叫聲。

月十:“……”

這叫不怕疼?

月十随身帶的藥,都是頂好的藥,毒素很快就清了。

月十正準備往上面抹愈合傷口的藥膏,卻被月見微給推開了。

“先留着,不急着愈合。”月見微淚眼汪汪捂着臉說。

月十蹙眉,道:“怎麽了?”

月見微搖搖頭,道:“留着有用,日後你就知道了。”

月十不解:“幹什麽用?”

月見微理直氣壯:“裝可憐。”

月十:“……”

月十見他堅持,便沒再勸阻,坐在一顆石頭上撕了褲子給自己療傷。

月見微蹲在他身邊,盯着那見了骨頭的傷口,眼眶發紅,問道:“你莫不是因為暗戀我爹,所以愛屋及烏,才為了我以命相搏?”

月十的手差點兒戳進傷口裏面,道:“你說什麽胡話呢?”

月見微繼續自說自話:“你莫不是因我爹拒絕了你,愛慕無望,才一死了之一了百了?”

“……”

“其實我和我爹長得挺像的,要不然你移情別戀到我身上,其實也差不多的。”

月十快吐血了,在月見微腦門上彈了一下,道:“閉嘴吧少主,就你想象力豐富,我若是暗戀你爹,早就把他據為己有了。”

月見微擡起頭,澄澈的眼睛裏面寫着認真和害怕。

他抓着月十的手,小聲說道:“月十哥哥,你別死好不好?你死了,就沒人疼我了,我一個人,多可憐啊。”

月十一下子就心疼了,他把月見微攬在懷中,沒吭聲。

過了一會兒,月十才道:“喊叔。”

月見微:“……”真會破壞氣氛。

月見微推開月十,瞅着他那傷口,說:“那冰心琉璃是假的吧?說什麽活死人肉白骨,有個卵蛋的用。”

“說好了不講髒話的。”月十在月見微眉心點了一下,道:“別亂講,冰心琉璃丹需得半個時辰才能悉數發揮藥效,時間還沒到。”

又嘆了口氣,惋惜道:“若是給你吃就好了。”

月見微望着月十,認真地說:“若是給我吃了,你方才根本躲不過那兩人的合擊,此時已經死了,若是你死了,我留着這冰心琉璃丹做什麽?”

月十語重心長:“若是我死了,少主就帶着信物,一路向西,去西月王屬地的王城雙鏡城,讓月家認回你。你爹是月家的嫡脈,他們必然不會苛待你。”

月見微卻是露出了一抹諷笑。

月家不會苛待他?

這可是個天大的笑話。

上輩子,月十死在了這場戰鬥之中,并和那兩個殺手同歸于盡,他便再也無人保護了。

月見微那時候才十四歲,是個沒見過大場面,沒經過大風大浪的十四歲少年,靈核聚不起,修為又低,還擔驚受怕,日日難眠,一路颠沛流離地穿過數座山川河流和人間城鎮,撿過旁人扔出來的剩菜剩飯,吃過有毒的果子,還沿路乞讨,整整一年之後才輾轉來到月王宮。

他藏着爹親留給他的信物,但月家的那些侍衛卻是狗眼看人低,非說那是假的,他不服氣,只想要闖進去找認識的親戚替他作證,卻被那些侍衛打了一頓丢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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