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原本楚默是要在楚家住個三四天的，但只待了一晚，第二天天剛大亮他就拉着沈慕沅招呼都沒打就偷偷摸摸逃回了市區的公寓。
楚默不知道楚家的房子隔不隔音，也不确定昨晚他倆在屋裏胡天胡地有沒有人聽見，但是不管他們有沒有做點什麽，在別人眼裏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肯定不會是純潔地蓋着棉被聊天。
沈慕沅的勞斯萊斯幻影上，楚默扶着腰以一種及其詭異的姿勢側坐在副駕駛上，一臉的生無可戀。
“很難受？”沈慕沅分神關心了一下。
“也還好。”楚默小聲哼唧，其他都還好就是屁/股有些木木的鈍痛，讓他不敢太用力坐。
沈慕沅面不改色道：“第一次沒經驗，下次改進。”
楚默趕忙擺手表示：“可別了，這樣就挺好。”現在就能把他折騰地半死不活，要是再進步他還不得死在床上。
楚默這種迂回贊美技術的方式讓沈慕沅很受用，眉眼都舒展了開來。
回到沈慕沅公寓不久，付悅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怎麽不說一聲就走了？”付悅小不滿地抱怨道。
“臨時接到個工作，趕時間沒來得及跟你說。”楚默躺在沙發上，悠悠哉哉地吃着沈慕沅親手給他榨的鮮果汁，扯起謊來眼都不眨一下。
屋子裏冷氣有些涼，沈慕沅給楚默蓋了塊薄薄的毛毯，又低下頭親親他的額頭，輕聲道：“我進書房了，有事叫我。”
楚默跟付悅聊着電話，只能點頭回應。
付悅在電話裏東扯西扯了小半天，話題很散，還各種心不在焉，幾次三番提起沈慕沅，卻又很快用其他話題壓了過去。
楚默嘆了口氣，心知自己再瞞着她媽遲早有一天得吓出心髒病，于是語氣嚴肅地打斷了付悅 漫無邊際的閑扯。
“媽，沈慕沅知道了。”
Advertisement
電話那頭倒吸一口氣，聲音都顫抖了：“慕沅知道了？他什麽反應，有沒有欺負你？”
“沒有，他不介意，”楚默特地把不介意三個字強調了兩遍，“沈慕沅并不介意我是男的，我們在一起之前他就已經知道了。”
付悅已經完全吓懵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楚默緩聲安慰道：“媽，你不用太擔心，沈慕沅是知道了一切之後才決定跟我在一起的。”
“你不想分手？”付悅問。
“是，我不想分手，”楚默很坦誠，“沈慕沅也不會跟我分手。”
“難道你們要一起騙你爸還有沈慕沅的父母？”付悅激動地聲音都大了一些，“你不是說不想頂着不男不女的樣子過一輩子嗎？你覺得你跟沈慕沅在一起還能做回男生？”
楚默垂眸不語。
關于這個問題，他不是沒有想過。沈家接受不了一個男兒媳，沈氏集團也接受不了一個男總裁夫人，所以他也曾想過要不頂着這不男不女的樣子過一輩，只要沈慕沅能接受自己，他當一輩子的沈太太也不是不可以。至于孩子……
楚默不敢再想下去。沈家需要一個繼承人，楚默也無法背上讓沈慕沅斷子絕孫的罪名，所以不介意以後運用科學的手段讓他擁有一個孩子。
付悅知道自己的那番話有些刻薄，他也于心不忍，轉頭又道了個歉，“媽媽說話重了，媽媽不是非要讓你們分開，我只是不想你受到傷害，媽媽對你沒什麽大期望，只希望你開開心心平平安安過一生。”
楚默笑笑，裝做語氣輕快的樣子：“我明白，這些問題我和沈慕沅都會處理好的，你別擔心。”
“嗯，媽媽相信你。”
楚默心累地挂斷電話。每次和付悅通完電話心情都特別沉重。躺是躺不住了，楚默從沙發上爬起來，慢悠悠踱步到了書房，屈起手指輕輕敲了三下，推開了門。
“有時間嗎？想跟你說說話。”楚默探進腦袋。
“進來吧。”沈慕沅放下手頭的工作，朝他勾了勾手指，“剛跟阿姨聊完？”
“嗯。”楚默背着手故作輕松地走進去，“富太太生活太清閑了，就愛拉着人聊天。”
沈慕沅微微一笑：“聊什麽了？”
“也沒什麽，都是些家長裏短。”楚默在他的對面坐下，随手從筆筒裏拿了支開始拆解。
沈慕沅表情無奈，卻什麽都沒說：“想跟我聊什麽？”
“随便，我主要就是太無聊了，”楚默眼神游移，先是以天氣開篇，然後一路聊到了國內這段時間适合旅游的景點，最後狀若不經意地提了一句，“兩家父母好像又在給我們安排訂婚的事了。”
沈慕沅一心二用，邊看報表邊淡淡嗯了一聲。
“你知道？”楚默意外。
“前幾天回家我媽提了幾句。”
“那你怎麽想的？”楚默捏着已經完全被肢解的鋼筆零件，緊緊盯着沈慕沅的臉。
沈慕沅擡起頭，反問他：“你不想？”
“這根本不是想不想的問題，”楚默脫力，垮下了肩膀，“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兩個男的怎麽能結婚。況且，如果真的訂婚了，我們這算是在欺騙他們吧。”楚默倒是不擔心楚江開，主要是不想瞞着沈慕沅的父母。
沈慕沅表情認真了起來。
楚默繼續說：“這種事能騙得了一時騙不了一輩子的，就算真的蒙混過關結婚了，以後總要生孩子吧，你可別指望我，我沒這個功能。”
楚默頓了幾秒，突然低聲說：“沈慕沅，如果真到那時候了我允許你去代孕，當然只能以科學的方式，找個小三什麽的你想都不要想！”
沈慕沅皺眉凝視着楚默，聲音有些不悅：“對我這麽沒信心？”
“這跟信心沒關系，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如果你只是一個普通人我肯定死都不會讓你去跟別的女人生孩子，但你是沈家的獨子，沈氏集團的總裁……說誇張點，你家是真的有皇位要繼承的，我不能這麽自私。”
沈慕沅卻根本不在意，許久，他輕聲嘆息，說：“跟他們坦白吧。”
“不行！”楚默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坦白一切後輕則解除婚約，重則棒打鴛鴦，再加上還有一個楚江開，楚默幾乎能預想到今後的悲慘生活。
沈慕沅問他：“難道你想一輩子這樣？”
楚默脫口而出：“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和你在一起！”
沈慕沅默然。
楚默卻是終于找到了發洩口，語氣逐漸激動：“你以為我想跟個變态一樣嗎？可是不是這副樣子我又有什麽資格站在你旁邊？”
“有時候我在想，”楚默靠着椅背，仰天頹然地吐出一口氣，“我們都只是個普通人該多好。”
“坦白吧，我陪你。”沈慕沅突然出聲，“我喜歡的是最真實的你，外人什麽看法我不在乎。”
“……确定嗎？這一步走出去就無法回頭了沈慕沅。”
“确定。”
“如果你父母以死相逼要你跟我分手怎麽辦？”
“那你也以死相逼誓死不分。”沈慕沅一本正經道。
楚默扯着嘴角：“一哭二鬧三上吊是怨婦行為。”
“招好用就行。”沈慕沅走到他身邊，輕輕抱住他，“你會跟我分手嗎？”
“在這件事情上好像沒有我說話的立場吧。”
“只要回答會還是不會。”
“不會。”楚默抱着沈慕沅的腰，把臉埋進了他的胸膛，悶聲道，“沈慕沅，我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希望結局不會太慘。”
“不會，相信我。”
之後幾天兩人便開始籌劃坦白的事宜，公衆那邊暫且不管，當務之急是先讓三位家長知道。楚默糾結了兩天後還是決定告訴付悅。付悅知道後半天沒說話，最後也只是平靜地說了句“我知道了”就把電話挂了。
楚默對付悅還是心懷愧疚的，畢竟這不是他一個人的事，等到事情大白，以楚江開那暴脾氣，估計他們母子兩個都不會放過。但是他态度堅決，只能羅列各種方案，争取把付悅的連坐程度降到最低。
而選擇合适的場合也是個大問題，酒店目标太大，人多嘴雜；選在家裏，去誰家也是個問題。就在楚默抓耳撓腮的時候，沈慕沅一句“後天，我媽邀請叔叔阿姨到家裏吃飯，就那天說吧”輕輕松松把地點決定了。
楚默幾乎都能預想那天的氣氛該有多壓抑。
家庭聚餐那天，楚默換回了男裝，精心打扮了一番，帥氣十足地跟着沈慕沅回了沈家別墅。
車子停在沈家前院空地上，兩人沒急着下車。
沈慕沅問：“緊張嗎？”
楚默不停得做深呼吸：“心髒都快停了，你說緊不緊張。”
沈慕沅解開安全帶，傾身捧起楚默的臉一吻，沒有深入，只是貼着嘴唇溫柔厮磨。許久，他退開，問：“好點了嗎？”
楚默抿了抿嘴，嘴唇上還帶着絲絲燙意：“好多了，下車吧。”
兩人下了車，沈慕沅走過來牽起楚默的手，慢慢往屋裏走。站在大門口，楚默嘴巴蠕動着飛快嘀咕了一句：“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沈慕沅配合地握緊了他的手，眼中泛起笑意。
姜慧親自來開的門，看到清爽短發襯衫西褲的楚默愣了好一會兒才失聲喊道：“小默？！”
楚默笑容乖巧，叫了聲伯母。
“你怎麽成這樣了？”姜慧拉過楚默360度觀察了一遍，“差點沒認出來。”
楚默笑笑沒回答。沈慕沅适時站出來，轉移了話題：“江叔他們到了嗎？”
“剛到不久，就等你們了。”楚默的新造型給了姜慧不小的沖擊，前往餐廳的路上不停地打量着。
楚默被看得頭發都豎了起來，面上卻還要表現地淡定。
進了客廳，楚江開和付悅已經入座了。所有人見到楚默的造型也都吓了一大跳，楚江開更是不悅地皺起了眉：“你這是什麽造型，不三不四，好好一個姑娘家扮什麽男人！”
付悅在一旁解圍：“可能是小默的新戲造型吧，工作需要，是吧，小默？”
楚默含糊地嗯了一聲，安靜地在沈慕沅身邊坐下。
“先吃飯吧。”沈慕沅道。
“對對對，先吃飯，”姜慧附和道，“小默也餓了，大家先吃飯，有什麽話吃完再說。”
姜慧這次準備的是西式餐點，沈慕沅照例先把自己的那份牛排切好換給楚默。楚默已經習以為常了，坦然地接受了沈慕沅的服務。
換在平時，姜慧是對兩人的這種親密互動最樂見其成的，可是今天，或許是楚默的形象的緣故，她生不起半分喜悅，反而有種別扭感。而這種別扭，不止是姜慧，楚江開和沈濟也感受到了。
在所有人心思各異中，一頓飯略顯尴尬得結束了。之後衆人又轉戰會客廳，邊喝茶邊聊天。
一頓飯下來楚默一直揣着心事，因此吃得有些不消化。沈慕沅便剝了根香蕉。楚默咬了一口遞到沈慕沅嘴邊：“吃不？”
沈慕沅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小口，又問他：“要不要喝杯檸檬水？”
“這個可以有，不過蜂蜜多放點，我怕酸。”
沈慕沅看了一眼一旁的傭人，年輕的傭人立即會意，挪動腳步去準備檸檬水了。
沈濟喝了口茶笑呵呵道：“慕沅和小默如今感情這麽好，我看訂婚的事也不用再拖了，盡快找個時間辦了吧。”
楚默一口香蕉含在嘴裏怎麽都咽不下去。
楚江開自然是樂意至極的，但為了表現自己的寬容體貼，還是裝模作樣地說：“這事，還是要看慕沅和小默的意思，我們也做不了主。”
“也是，”沈濟點點頭，看向沈慕沅，“你們怎麽想？”
沈慕沅淡淡地掃了眼四位家長，握住了楚默的手，面色冷靜道：“在此之前，有件事我想你們需要知道。”
“什麽事？”姜慧笑容溫和地問。
沈慕沅看向楚默。楚默咽下嘴裏的香蕉，深吸一口氣，站了起來，面對着沈家父母說：“伯父伯母，有件事我一直以來欺騙了您們。其實……我是個男的。”
“什麽？”姜慧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沈濟的表情也逐漸冷然。
“楚默，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楚江開更是勃然大怒。
唯有付悅，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手背被輕輕捏了一下，楚默重新冷靜了下來：“我是個男的，當年我媽懷我時因為我爸的妻子虎視眈眈，媽媽為了保護我就把我僞裝成了女孩。二十多年來，我一直以女生的身份生活，但即便如此我也是個真真正正的男人。”
楚江開猛地扭臉看向付悅。付悅紅着眼睛低下頭，不敢看他。
這事太匪夷所思，正常人都不可能馬上接受。姜慧看向兒子：“慕沅，小默說的是真的？”
沈慕沅點點頭：“他确實是個男人，這一點沒人比我更清楚。”
這是一本正經地在開車嗎？楚默不合時宜地紅了臉。
沈濟突然一拍桌子，震怒道：“胡鬧！明知小默是個男人還跟他在一起，簡直是胡鬧！”
沈慕沅擡起頭，不懼地與父親對視：“不是在胡鬧，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麽。”
“我看你是鬼迷心竅，趕緊給我分手。”沈濟又看向楚江開，臉色十分難看，“江開兄，把兒子假裝成女兒送來聯姻，這招未免太不道德了！是覺得你兒子演技好到能以假亂真還是覺得我們沈家好騙！你這是想看我們沈家笑話啊！這門婚事我看也沒必要再談下去了！全部作廢！”
“沈兄，你誤會了啊，這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楚江開百口莫辯，憋屈極了。心裏攢着一把火，他不敢對沈濟發作，只能發洩到楚默身上。
“混賬，竟然騙了我這麽多年。我楚江開沒你這樣的變态兒子！”說着擡起了手。
沈慕沅一看形勢不對立即想要出手阻攔，卻被楚默死死拉住了。
“啪——”一個巴掌重重落在了楚默的臉頰上，瞬間多了五個深紅的指印。
“小默！”付悅哭噎着跑到楚默身邊。
沈慕沅的表情陰沉地可怕，語氣也冷到了冰點：“楚叔叔，您解決事情永遠只靠暴力嗎？”
剛說完，姜慧便拉着臉沉聲道：“慕沅，你怎麽可以這麽說。這是你楚叔叔的家務事，你別插手。”
楚江開打了一巴掌總算消了點氣，怒瞪了母子倆一眼，忍着氣對沈濟說：“沈兄，是我教子無方，這事我定會給你個交代，今天我就先回去了。”
沈濟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
楚江開一手一個拽着往外走。沈慕沅想也未想便伸手拉住了楚默。
楚默被迫停了下來，頂着一個巴掌印朝他笑笑，又捏了捏他的掌心，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說：“遲早要面對的，別擔心。今晚就先不回去了。”
沈慕沅抓着手不放，眉頭皺得死緊。
楚默耐心道：“不會有事的，我明天就回去了，你留在這裏好好安慰安慰你父母，晚上給你打電話。”
沈慕沅的手慢慢松了力。楚默抽出手腕，仰起頭粲然一笑：“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我不會和你分手的，刀架脖子上也不。”
沈慕沅終于答應放人了，但臉色依然陰沉的可怕。
楚江開粗暴地把母子倆塞進了車裏，氣沖沖關上車門，用最快的速度逃離了沈家。
沈慕沅心裏放不下，正要追出去，姜慧的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是不是想去找楚默？人家處理家務事你瞎參和什麽？今晚留在家裏哪都不準去。”
“我已經二十五歲，不是五歲，去哪裏是我的自由。”沈慕沅背對着他們沒轉身。
“25歲就連父母都不要是吧！”沈濟氣急，“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馬上給我跟楚默分手，沈家不可能娶個不男不女的人！”
“他是個男人。”沈慕沅一字一頓道。
“我們家更不可能接受一個男兒媳！”沈濟怒摔茶盞，“明天就對外宣布你們分手，以後也不準再來往。”
“不可能。”沈慕沅堅定道，“楚默我要定了，你們能接受最好，接受不了……也無所謂。”
“混賬，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沈濟怒罵，“你是沈氏集團的總裁，沒有意氣用事的資格！”
“這是我二十多年來做得最認真的決定。”沈慕沅說罷擡腳往外走。
沈濟的怒吼聲緊接着響起：“你今天敢離開這個家你就不是我沈濟的兒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