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李喻能夠下地已經是幾天後了。期間除了那哥兒每日裏給他端些粥水草藥汁什麽的進來,就再也沒有見過任何人了。

李喻每日裏除了看看天什麽都做不了,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幾乎快将他給憋瘋了。

現在好容易能下地了,他首先第一件事就是走出門去。

出門就看到破爛的籬笆小院裏,那個瘦弱的身影正在劈柴,正是原主家中給他買來的做媳婦的哥兒,叫,叫做文瑾白的,李喻從記憶的縫隙裏找出這麽一個名字,還是原主瞟了一眼賣身契書看到的,不得不說,這個名字還是很好聽的 ,可以看的出來,他的家人為他取這個名字是很用心的,他的家人一定也很愛護他的 ,只是不知道他為何會落到如此地步 。

“砰砰”的聲音傳來,李喻搖搖頭,幾乎沒眼看,這人提着鏽跡斑斑的柴刀,吃力的将手下的木柴砍斷,一次不行就兩次,三次,一直連砍十來下才勉勉強強砍了稍大一點的豁口,李喻想一是因為柴刀鈍的原因,其次恐怕還因為人沒什麽力氣吧,畢竟這可是個力氣活兒。

李喻輕咳一聲,目的是引起人的注意。

文瑾白果然聽到聲音擡起眼來,見到李喻愣了一瞬,随即眼神狠厲的瞪了他一眼,又瑟縮着低下頭不敢看他。

這一擡頭,李喻已經看清了他的樣貌,巴掌大的臉上白白淨淨的,額頭上有一塊很大的傷疤,被絲絲縷縷的額發遮住了些,可看着還是有些滲人,他鬓如鴉翅,眉如墨畫,盈盈一雙桃花眼,似星河燦爛,如果說忽略掉額頭上的那傷疤的話,可以說他是長得很漂亮的,比起後世的那些小鮮肉也不遑多讓,這可是純天然的樣貌,不像後世的人工雕琢後的千篇一律 。

李喻将他的表情盡收眼底,這是個很複雜的人,對自己有恨有怕,估計更多的是恨吧?自己,不,應該是原主曾經這樣對他,是個有血性的都會恨的吧?看來自己首先還是應該改變這人對自己的看法才好,以後都要同住一個屋檐下了,不說其他的,這人外表看起來也就像是十五六歲的樣子,放在後世 ,還是一個應該放在手心裏寵着的孩子,想他曾經的弟弟,這麽大的時候,成日裏除了玩游戲就是睡覺,連吃飯都得人将碗端到他的手上,想比之下,這人被發賣,被原主這樣對待,可是吃了不少苦頭的,這個人,應該是拿來當做弟弟來疼的。

“嗯,咳!你這是在砍柴啊?”李喻沒話找話說。

文瑾白手中的動作頓了頓,沒有擡頭,又繼續手下的動作。

砍柴是個體力活,看這人瘦弱不堪的樣子,李喻看得皺眉,“你不用忙活了,放那裏,我來砍。”說完就走過去搶過了他手中的刀。

文瑾白對于李喻突然走近下意識就躲開來,他知道眼前這個人是恨他,讨厭他的 ,自己又何嘗不是恨他,讨厭他呢。

他以前的人生 ,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落入到農家,對方還是一個不學無術,偷雞摸狗,成日裏游手好閑四處浪的混混,已經到了人厭狗棄的地步,家裏人将他分家出來,這人不敢對別人如何,便将所有的氣都發洩在自己身上,一個不順眼對他不是打就是罵,甚至有一次直接将他的頭按進水缸中,嘴裏不停叫着讓他去死,那次他差點以為自己是真的死定了的,然而,老天卻讓他活了過來,他怕他,也恨他。

這一次,他心中暗自祈禱這人最好熬不過去,能讓他解脫開來,可是天不遂人願,這人終究又站到他的面前。

“你站得遠一點,怕萬一不小心會傷到你。”李喻囑咐道。手中已經揮起了柴刀,“啪”一聲,刀沒有砍斷柴禾,反而因木柴的韌性反彈了回來,震得他手臂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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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喻尴尬笑笑,尼瑪,這個什麽刀,真特麽的太鈍了,俗話說磨刀不誤砍柴工,還得先找塊磨刀石磨磨刀才行啊!可憐他現在家徒四壁 ,連把像樣的刀都找不出來 ,李喻感嘆,他為什麽要接手這個爛攤子啊 ?

好在柴禾并不是很多,花了半天的時間終于搞定了,李喻的手已經酸疼得發顫,眼看日頭已經正午過了,他的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了,想起今兒一早只喝了一碗能照的清人影的稀粥,又做了一晌午的體力活,餓得更快了。

天天清湯寡水的,一個大男人哪裏夠吃的?不行,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飽哪裏來的力氣幹活?所以還是應該吃頓幹飯。

正想着去廚房裏看看,就看到文瑾白瘦弱的身影正從廚房出來,手裏端了一個碗,然後放到了一旁樹蔭下的石板上。

李喻走過去一看,就是一陣皺眉,天啊,怎麽又是這些湯湯水水的,“怎麽家裏沒有糧食了嗎?這湯湯水水的如何能吃飽?”

他的語氣有些生硬,話一出口就有些後悔了,因為文瑾白因為他這句話吓得蹲下身抱住了頭,他這是怕李喻一個不愉便又要打人。

李喻嘆口氣,走過去拉起他,溫言道:“我沒有其他的意思,以後我不會随便動手打人了,你不用害怕。”

文瑾白的動作頓了一瞬,偷偷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眼中閃過驚愕的神色,一道不明所以複雜的光芒随即一閃隐沒在黝黑的眸子裏。

“就這麽一碗粥,那你的呢?”李喻問,不過想起這人似乎不會說話,便閉了嘴,直接拉着人朝着一邊的廚房走去,說是廚房,其實不過就是幾根木頭呈三角形搭在牆邊,上面堆砌了一些枯草稻草之類而形成的一個角落,裏面只能容得下一人,牆邊擺放了幾塊石頭,勉強壘成了一個竈臺的樣子,裏面還有煙灰的痕跡,竈臺上一個豁了口的鐵鍋,裏面還有冒着煙黑乎乎的湯水。

李喻看得只皺眉,拿起一雙筷子在鍋中攪了攪,稀稀疏疏撈起來幾根野菜,他回頭看了文瑾白一眼,不确定的問,“你就吃這個?家中糧食不夠你吃的嗎?”他記得分家出來,李家分給他三個月的口糧,這才一個月多點,再怎麽也不可能吃這個東西吧?

他一手掀開一旁的米缸蓋子,裏面已經快見底了,只剩下薄薄一層糧食。他頓時啞口了。

他卻沒有想到,原主分家出來後,好逸惡勞,成日裏吃的喝的都是大手大腳慣了的,從來不許文瑾白碰他一粒糧食,吃不完寧願倒掉也不給文瑾白,沒有辦法之下,除了小妹偶爾會給他帶點粗糧餅,就只能自己想辦法在外面弄些野菜雜草回來煮來吃。

李喻這樣只出不進,坐吃山空的,再大的家財能能被他給糟蹋沒了,虧得李家還能養了他二十年,果然算的上仁至義盡了,幸好他病了的這些時日,也只能吃些清淡流食 ,否則到現在恐怕早已經斷頓了。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李喻愁啊!

李喻扶額,他得重新評估自己的資産了,這麽一點米糧還不夠一星期的量,這還沒算上文瑾白的,哎!來到這裏原本還想着做一條鹹魚來着,然而,生活卻不允許啊!除了養活自己,還得養活文瑾白,努力賺錢養家,人生真是太艱難了。

罷了,罷了,今日就這麽湊合着吧,有什麽事都得明日再說。他還真不相信了 ,自己有手有腳的 ,難道還會被餓死不成 。

李喻不由分說的将文瑾白拉到石板前坐下,又拿出一個碗來,将自己碗中的粥分了一半,然後推到文瑾白面前,“吃吧,先熬過這兩日,糧食不用省,我明日去鎮上看看有沒有什麽賺錢的活計,天無絕人之路,總會有辦法的。”

文瑾白自始至終沒有擡頭,默默盯着面前的粥碗,雙手手指死死攥在一起,捏得發白。耳邊傳來對面人喝粥呼嚕呼嚕的聲音,他的眼睛微微泛酸,這人……這人……為何會如此。

自從家中出事以來,曾經的天之驕子淪落踐踏入塵埃,他所經受的各種各樣冷嘲熱諷,侮辱謾罵多不勝數,他早就已經習慣了,可是面前這人,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他變得不适應起來,更多的還是心酸,無措,他怕這份溫暖會是南柯一夢,得到後再失去這種痛苦,他不願意承受第二次。

李喻吸溜了一口粥,見對面這人還是不動,便用筷子敲敲他的碗邊,催促道:“快吃吧,等會該涼了。”

文瑾白醒過神來,伸手捏起碗邊的筷子,埋頭吃了一口,這是他和李喻第一次一起吃飯。

李喻笑了,很滿意的點頭,“現在家裏什麽都沒有,等會兒我去那邊看看還有沒有什麽我的東西落下的,能要回來還是要回來的好。”

他想起來了,原主從李家出來後,除了糧食外,兩手空空,自己的什麽東西都沒有拿過來,後來想來心中有恨意,一次也沒有到李家去過,他的衣服鞋襪什麽的連換洗的都沒有,一個多月了,身上的衣物都發臭了,在床上躺着的時候動不了,無奈之下只能忍受,剛剛又劈柴出了一通汗,他是無論如何也忍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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