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并盛的七月蔥茏依舊。
綠意盎然,天光如洗。河水如碧色清透,環城而過,微光粼粼。
姚洛醒來時,腦海裏還殘留着失去意識前抱住她的男人的臉。依稀記得棕色眼瞳神色震動,同色的頭發卻異常的蓬亂而微翹,就像……
就像現在出現在她眼前的這位。
“吶吶,小洛你終于醒了~”
眼前是一張放大的臉,五官是西方典型的帥哥樣板,卻又多了一份精致,讓他看起來不太像是純粹的意大利人——很好理解,誰讓此君的外婆擁有過于強大的遺傳基因?
同時聞到對方身上甜膩的棉花糖味,是Z記正宗的白棉花糖,熟悉的一如這貨白皙面龐上、淺紫羅蘭色瞳孔下、同色的倒皇冠型紋身。
口氣……一如既往的,嬌·嗔。
——惡寒。
——無論聽多少次都依舊惡寒。
她抽着嘴角坐起來,不出意料的感到左側腰部一陣鈍痛。想到之前腰撞得快斷了,疼痛什麽的實在很正常。
況且,要不是因為那個男人幫她擋了一下,估計現在腰就真斷了。
“白、白蘭,”腰上的痛感讓她出口的話抖了抖,“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如果她沒記錯,這位上周還在中國。就算她全家來日本旅游,他也該回意大利去吧?
“小洛你真讓我傷心,”白蘭将下限一如既往的【哔——】掉:“你可是昏睡了三十個小時喲~身為未婚夫,我當然是在第一時間從意大利趕過來的~”
未婚夫。
未、婚、夫。
每次聽到這三個字,姚洛都有眼前一黑、接着扶牆然後撞的欲/望。
——當年她爹娘究竟是什麽眼光什麽心态,才會給自家閨女定下這麽變态的娃娃親啊?
——而眼前這位究竟是多無節操無下限無臉皮的三無産品,才會在身為植物人六年的她醒來後沒多久淡定表示:
我決定萬花叢中過後如今只守着你一朵因為你不能動時很乖很願意聽我抱怨而能動後又很有趣很可愛~
所以~
我們将娃娃親續訂吧~
當時姚洛尚屬于肌肉無力的修養恢複期,雖然眼前這位牛郎臉皮相上佳也是她醒後見過次數最多的近·齡·男·子,但已初步了解對方性子的她,當時只能露出“=皿=”的表情。
然後……
她那完全沒有印象的、新鮮出爐的姚爸姚媽,快樂的、雞凍的、唯恐女兒嫁不出去的,答、應、了!
姚洛是個中國姑娘,一個昏睡六年後,重新醒來的植物人。
從十三歲的一場車禍,到十九歲突然蘇醒。漫長的睡眠附贈給她的,是一段時間的肌肉無力,以及全然空白的記憶。
——空白到最初清醒時,腦子裏真的是“白茫茫一片”。
別說“我是誰”這麽高大上的想法了,那時的她只能呆呆的看着坐在窗前的中年女人,幹巴巴的眨眼睛。
然後見到對方從錯愕中恢複意識,接着冒出一堆鳥語,撲上來抱着她,又哭又笑。
不過還好,這種情況持續的并不長久。随着出現的人越來越多,接觸的事物越來越多,她腦中終于出現了一些模糊的意象,然後逐漸清晰。
至少,日常的吃喝拉撒、語言文字、言行舉止,都是有印象的。
然而衍生這些印象的所有事件,盡皆斷裂。
因此,消沒一切【記憶】。
據說姚家X代單傳,從老爹往上數七八代都是一個兒子N個女兒。而在計劃生育終于放寬的大背景下,高齡已逾四十的姚爸和剛剛四十的姚媽兩年前終于給家裏努力出一個弟弟。姚媽也只有一個哥哥一個妹妹,加在一起生了四只崽兒,就是她的一位表哥一位表姐兩位表弟。
于是在醒後一周內,見過綜上外加爺爺奶奶姥姥姥爺這為數不多的幾位近親後,她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白蘭。
白蘭·傑索——她藕斷絲連的,孽·緣。
白蘭是四分之三意大利人,餘下四分之一是他那來自日本、基因異常強悍的姥姥,括弧,已去世的。兩家從爺爺那輩開始交好,定下莫名其妙的娃娃親後,她成了植物人。
——好像哪裏不對?
然後姚爸姚媽表示娃娃親神馬的都是浮雲,然後的然後如今已滿二十那時卻還是騷年的白蘭同學愉快點頭,自此貫徹了西方的優良傳統——婚前【哔——】自由政策,然後的然後的然後又時不時跑來看看姚洛,把她當成精神上的垃圾桶般拼命倒話。
——可以理解,天才總是寂寞的,寂寞久了通常是更容易變态的。
最後……姚洛醒來。
餘下的事情就如此章開頭所述。
經過一個月的漫長休養,終于得以出院。由于白蘭之流的糟心事兒傷害了姚洛幼小的心靈,姚爸姚媽最終決定,帶自家閨女去周圍國家逛逛。
第一個選擇的,就是日本,日本并盛。
這個名氣不大的鎮子,是姚媽少女時代留學的地方。
而在這個本該平和的地方,姚洛那讓她成為植物人六年的運氣再度發作,被卷入某個微小團夥的搶劫事件,并不幸成了人質。
——真心“微小”:搶劫者三人,在并盛某露天廣場上,挾持人質兩人,她是其中的二分之一。
然後……當然是被救了。
不過還是撞到了腰……并且因為情緒激動加中暑昏了過去。
說起來,救她的那位看着斯文又孱弱的,速度倒是很快……
“小洛~”
越扯越長的思緒被一聲輕喚叫回,姚洛有些呆呆的轉過頭,然後看到白蘭“噗”的一聲,笑了。
……不好意思,睡了六年什麽的,除了現在嚴重缺乏同齡人的處事經驗外,還會經常性的反應遲鈍。
被笑啊笑的就淡定了,姚洛用三十秒等待對方收了笑臉,然後看他稍稍後移坐到床沿:“你還真是和醫院有緣,出去半年又進來了呢~”他眼睛彎彎的問她,因此看不清眼底真實的神色:“對了,你知道是誰救了你嗎~?”
姚洛愣了愣,眼前再度浮現那片棕色,同時忽然想起——事發前貌似她和對方随便聊過兩句來着……
對了,當時他怎麽說?
男人的容貌清秀而溫和,自我介紹也笑的七分爾雅:“你好,我叫沢田綱吉。”
***
沢田綱吉坐在日本分部的某處辦公樓室內,以極為緩慢的速度,一字一句讀着桌上那份查明不久的個人資料:
姓名:姚洛
性別:女
年齡:19
國籍:中國
……
……
個人簡歷:……13歲遭遇車禍,以植物人狀态沉睡6年。七個月前清醒,疑似腦細胞休眠性失憶……如今随父母至日本旅游……
他想起那張臉,琉璃般的幹淨剔透,熟悉的曾經日夜相對,卻從未明白對方的心思。
見到她的那一刻,心底有個地方一瞬空白。然後超直感呼嘯着從心底升騰,沖擊着心口空曠許久的地方,一遍遍告訴他:
不止是容貌,也不僅是名字。
這個人,就是他一直尋找的人,足足4年又2個月。
他站起身來,望着落地窗外人群潮湧,深深的呼出一口氣。
終于找到你了……屬于這個世界的,洛洛。
作者有話要說: 白花花的下限真不好把握……我一直在擔心用·力·過·猛把傑索寫成西索==
失憶版洛洛目前處于略天然狀态……白蘭逼近貞【哔——】危機請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