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榆木

第三章 ·榆木·兩個人

尚洺有的時候會暗罵木渝榆木腦袋。

對于少年時期的尚洺來說,木渝是他的家人,也許尚家別的人會把保镖當做下屬,但是對于當年只有四歲的尚洺來說,他把木渝當做自己最親近的人。

其實尚洺的童年在他自己眼裏還是挺開心的,除了母親早逝,但是早逝的母親在纏綿病床上之時,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拿來陪伴他,教導他,比起那些喜歡宴會的伯母來說,他享受母子天倫的時間可能比他那些兄弟姐妹都多的多。

而且尚洺的父親對他母親也還算是不錯,尚父的第一段感情是政治聯姻,或許也是因為這樣尚煜對尚洺有着本能的敵意。

尚洺在很小的時候喜歡追着這個最大的哥哥玩,只不過尚煜一向不太願意理他,他去問他的母親,溫婉的女人嘆了口氣才講了過往的那段歲月。

其實也談不上誰對不起誰,家族聯姻彼此都知道對對方沒有感情,各自玩各自的,雙方能理解卻不代表子女能理解,尤其是最後尚煜的母親真的找到了真愛,不懼家庭的阻隔堅持要和對方在一起,尚洺的父親很淡定地簽了離婚協議,尚煜的母親則是離開了三個孩子去了大洋彼岸。

離婚後的一年不到,尚洺的父親就遇見了他的母親,娶進家門後相敬如賓,很難讓當時已經記事的尚煜對尚洺的母親産生好感,對于這個最小還是最受寵的弟弟更是如臨大敵。

大家族陳舊的觀念,就讓尚老爺子給尚洺取得名字和其他三兄妹的不同,不過後來提到這件事情,尚洺對木渝哂笑,“老爺子精通周易,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水能克火,我還巴不得不同呢。”

其實他挑中木渝除了眼緣以外,還有一個目的是為了試探他的大哥,大概也就是那次他發現他的大哥真的容不下他。

和那些堂表兄弟姐妹鬥智鬥勇也不是那麽無聊的,至少尚父和老爺子在上頭壓着,誰也不敢動真格的,尤其是遇到木渝後,尚洺覺得這些讓大宅子的生活變得有意思多了。

他覺得這輩子最慶幸的事情大概就是從大哥手裏搶了木渝,那個始終沉默寡言站在他半步之後的少年,卻是他最安心的依靠。

小時候從多高的地方往下蹦,木渝都會穩穩地接住他,再長大點,尚家最風雨飄搖的時候,他受的每次攻擊都被木渝用結實的身體擋住了。

他知道保镖的職責是什麽,但是也知道,對于一個注定只有富貴沒有權勢的少爺來說,這樣的保護遠遠的超過了訓練營的教導。

尚洺時常也會想,這樣一輩子也不錯,就當個沒有威脅的纨绔,做點自己喜歡做的,不攪合尚家那些渾水。

他也曾對着他的大哥抱有期望,因為他和另外兩個異母兄姐就相處的很好,尚煊尚爍就經常帶着他玩,如果不知道內情的人,絕對看不出來,他想說不定日子久了,尚煜就不會在把他當眼中釘了。

Advertisement

直到十一歲那年,木渝為了保護他肩膀中了顆子彈,卻仍然牢牢的把他護在身下,如果不是救援及時到達,尚洺現在想起這件事還會後怕,他的木頭是不是就不在了。

那時候他就知道,木渝之于他不僅僅是保镖,而他之于木渝也不僅僅是少爺二字能夠囊括的。

尚洺很聰明,哪怕他平時都裝的孩子心性,當所有人都在安慰他希望他不要留下陰影時,他卻在獨自思考整件事情的起因。

遇襲時的車子不是他往常的坐的那輛,出門前,司機說車子臨時爆胎了,彼時尚煜已經開始在社交圈走動了,他的好大哥聽說他要出門後大方的把自己專用的車輛借給了他。

所以這一槍本來應該是襲擊尚煜的?

他心裏有點急,這件事情還是跟爺爺說一聲比較好,畢竟襲擊大哥和襲擊他是兩個性質。

結果走到書房門口時,卻聽到尚老爺子拍桌子的聲音。

尚洺不敢進去,只好躲在門邊,等着爺爺消氣,誰知道就他聽到了他不該聽的內容。

“你是要我走的都不安心嗎?是不是我一閉眼你就要對你那些弟弟妹妹動手?”

“爺爺,您別說氣話。”

“君子一諾千金重。你要是覺得爺爺說錯了,那你現在就對我發誓,你以後一定會護着你的弟弟妹妹!”

室內一片寂靜,良久,他聽到尚煜說,“我發誓我一定會保護尚煊尚爍的。”

“碰”,花瓶砸在了地上,“所以尚洺呢?!”

“他、不、是、我、弟、弟。”尚煜一字一頓狠狠地敲在了尚洺心裏。

尚老爺子喘着粗氣,“所以,你就可以陷他于危險之中,他才十二歲!”

“爺爺,您常說的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雖然我不喜歡他,但是今天這件事真的是巧合。”

尚老爺子“碰碰碰”地敲着桌子,“所以,巧合到除了你的車子全都爆胎的爆胎,維修的維修?你是不是要讓我去細細的查?”

死一片的寂靜後尚煜終于說話了,“他的保镖很忠心。”

尚洺再也聽不下去了,一路跑去找到被他強制安置在自己房間裏養傷的木渝。

等他回過神來,已經趴在了木渝的懷裏,眼淚沾濕了兩人的衣服。

尚洺摸了摸被白紗布包紮的傷口,那個笨木頭還反過來安慰他,“我皮糙肉厚不痛的。”

他紅着眼圈瞪着那個傷口,咬着牙下定決心,尚家他一定要離開,這筆帳他也一定會替木渝讨回來。

第二天他佯作無知,跟尚家老爺子練書法時,尚老爺子卻只字不提昨天的事,反而在欲言又止後跟他說,“你大哥他很關心你,他跟我說,要是你身邊的保镖要是不可靠就重新挑挑。”

尚洺攥緊了拳頭,看着和藹的老人,裝作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嗯,大哥一向對我很好的,木頭也很好的,要不是他現在我可能…已經見不到爺爺了。”

扯着老人衣袖的尚洺眼圈紅了幾分,卻不是僞裝,而是他第一次清楚地認識到爺爺的選擇,他是在提醒他,要把木渝換掉,只為了讓他大哥放心?

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人願意舍命救他,一個平時寵他在關鍵時卻希望他對害他的人妥協退讓。那時起,他就把木渝在心中的位置從保镖從玩伴變成了獨一無二的家人。

親手在沉香木上刻下“渝”字,頂着保姆阿姨的笑意編了那條笨拙的紅繩,就是希望,他的笨木頭能夠一直平平安安的站在他的身側。

所以當他離開B市時,大宅子裏的衆人都舍不得這個可愛的小少爺,也不明白他為什麽堅持去S市,唯有尚老爺子眼神晦暗,長長的嘆了口氣。

為了離開,他跟爺爺攤了牌,老爺子或許是為了彌補他,對外宣稱的是尚洺身體虛弱所以要去南方療養,連尚煜都不知道其中的貓膩。

尚洺去了S市簡直如魚得水,有周正的承諾在先,至少不用擔心他的大哥在S市找人給他下絆子,在尚老爺子和尚父還在的時候,尚洺也不擔心他敢動用尚家的力量整治自己。

所以他笑眯眯的幫木渝也辦了入學手續時,所以他買了一間靠近學校的公寓,連阿姨都沒有請。

他想他和木渝似乎可以過上普通人的生活,只有他們兩個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