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哎呀,這小孩怎麽連褲子都沒有?這天還不給凍壞了!”
說着她連忙站起來,甚至都等不及聽哥哥解釋,就慌裏慌張的跑進了裏面的屋子。
很快裏面就傳來了翻箱倒櫃的聲音。
秦臻将甜豆豆身上的棉袍子又裹了裹緊,這才跟她介紹說:“剛才那個姐姐叫沐沐,以後你就叫她沐沐姐。她是我妹,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就跟她一起玩。”
說着站起身走到了竈屋,将早上沒有吃完的玉米餅子拿出來了一塊,放在架在火盆上的那個架子上,讓它烤着。
這才繼續對甜豆豆說:“待會兒餅子熱了,讓姐姐喂給你吃。你不能再亂跑了,乖乖在家裏待着,聽懂了嗎?”
甜豆豆立刻一臉緊張的再次攥住了他的手:“哥哥,你又要走了?”
聲音裏不知不覺的帶出了哭腔。
“我要去幹活,然後才能賺工分給你們換吃的。”秦臻嘆了口氣。
他覺得自己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麽妹妹小時候鬧人的時候,爸爸會一口接一口的嘆氣了。
這真的是忍不住。
甜豆豆聽不懂小哥哥說的工分是什麽?
但是她聽懂了一句話,那就是小哥哥要去幹活給她和小姐姐換吃的。
吃的?
她自己就有啊!
甜豆豆眨了眨眼睛,收回手在自己的棉袍裏摸了摸,然後拽出了一大塊黑乎乎,還帶着泥巴的塊莖舉到了秦臻的面前。
“哥哥,豆豆有吃的,給你和小姐姐吃。”
秦臻愣了一下。
他下意識的接了過來,這才發現那塊莖甚至比自己的手掌還要大,沉甸甸的感覺像是一個大地瓜。
可顏色又比地瓜深。
一時間他也有點弄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麽了。
“你哪兒弄來的?”他伸手在甜豆豆的棉袍裏捏了捏。
怎麽也想不明白這小丫頭之前把這麽個東西藏在哪兒了?
甜豆豆悄悄的将自己的小手攥成了拳,将還流着血的小拇指藏在了最裏面。
這是用她手指上的肉肉變出來的呀!
可是她知道如果這麽說,哥哥肯定會不高興的。
但甜豆豆長這麽大也沒有騙過人,她不知道要怎麽回答。
只能使勁的推秦臻的手:“哥哥,吃,可好吃了!”
說完,還伸手朝身後的屋子指了指:“小姐姐也吃,吃了手就不疼了。”
秦臻伸手在甜豆豆的腦袋上摸了摸,看向她的眼神也更溫和了許多。
這丫頭看着小,還是個小能豆。
就那麽一眼,她就看出沐沐的手疼了?
當年沐沐和他一起被攆出來的時候正值寒冬臘月。
住在這麽一個四處漏風,外面下大雪裏面下小雪的屋子裏,一個冬天就徹底把沐沐給凍壞了。
除了長滿了凍瘡之外,手腳都不能使力,稍微接觸一點涼水,關節處就會腫得透明。
村子裏的赤腳醫生說是凍出了什麽內風濕,平時要注意保暖,不能幹活。
不然可能要不了幾年所有的關節就都會變形,可能連個子都長不高。
這幾年父子倆小心翼翼,一到冬天都恨不得不讓沐沐下炕。
可盡管如此,他們還是能發現小姑娘會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疼得偷偷抹眼淚。
聽豆豆這麽說,秦臻也沒矯情,将那個塊莖拿去竈屋洗了洗,用一根筷子插着拿進來就要放在火上烤。
“不用,就這麽吃,甜的。”
他的筷子還沒有碰到架子,就被甜豆豆一把攔住。
小丫頭急得鼓起了腮幫子,伸手将塊莖抓了過來,放在腿上吃力的一磕兩半兒。
她将其中小的那一半遞給了秦臻,然後就從凳子上跳下來光着小腳丫蹬蹬蹬的跑進了裏面卧室,把大的那塊兒遞到了秦沐的面前:“姐姐,吃。”
此刻的秦沐背對着門正跪坐在炕上幫甜豆豆找衣服。只可惜她的衣服也不多,最厚的現在全都在身上穿着了。
這會兒,她手裏拿着一條都洗得快要看不出本色的藍棉褲,一副糾結的表情。
聽到甜豆豆的聲音,她轉過了頭,再看到那遞過來的濕淋淋的東西,她頓時笑得眯起了眼。
秦沐伸手在甜豆豆的腦袋上揉了揉,語氣溫柔的對她說:“你留着自己吃,姐姐不餓。”
說着,将她從地上連抱帶拽的拉上了炕,将棉褲往她的腿上套了過去:“把褲子穿上,穿上就不冷了。”
話音沒落,就被追進來的秦臻一把按住!
秦臻快速的将棉褲從她的手裏抽了出來,往旁邊一扔,然後狠狠的瞪着秦沐罵道:“你這是想死嗎?!”
語氣難得的嚴厲。
秦沐嘟了嘟嘴,卻沒敢吭聲。
那條棉褲是她的。
她實在是找不到合适的褲子給這個小丫頭穿,就把自己身上的那條脫了下來。
只是,自己就算沒了棉褲也還有秋褲和毛褲,又不出門,應該也不會有什麽事。
哥哥也太大驚小怪了點兒。
秦臻又瞪了妹妹一眼,心裏卻很不是滋味。
沐沐從小就善良,看見個小貓小狗的,哪怕自己餓着,都要省下一口偷偷給它們吃。
可就她那身體……這跟自己作死有什麽區別?!
秦臻沒有再說話,而是上前兩步在炕上巴拉了一遍。
找出了一條秦沐春天穿的單褲子幫甜豆豆套上,然後拉開床上的被子,直接把她給塞了進去。
“她的褲子晚上我回來做,你把棉褲穿上!”說完,他又威脅的瞪了妹妹一眼。
甜豆豆一直看着他們倆,也不明白他們到底是在吵什麽?
不過她能夠感受到這個小姐姐和大哥哥一樣,面對她的時候,身體一直在朝外釋放着善意。
這種善意讓她覺得很舒服。
“吃!吃!”
她從被窩裏爬出來,再次将那個塊莖往秦沐的嘴裏塞。
“你自己吃,姐姐吃過飯了。”秦沐笑着拒絕。
“吃!好吃的!大哥哥也吃!”
似乎是感覺到自己勸不動秦沐了,甜豆豆又将目光朝旁邊的秦臻投了過去,眼神水汪汪的,看上去有點可憐。
秦臻最是看不得她這個樣子。
默默的從她舉着的手裏拿過塊莖,再次将她塞回被窩裏。然後将被她小髒手弄得髒兮兮的東西拿到竈屋洗幹淨重新拿了回來。
洗幹淨了的塊莖看上去更像地瓜了,只是有點黑黑的,散發出一種說不出的清苦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