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藏
世事原本是如何,便就該如何。
若要将我本心剖之一二,此語即是。
以往我不懂的事情有很多,也不大憂心自己為何不懂,而時光逐一向前,慢慢發現曾經不懂的事情,忽然就懂得了。
莊主說,世間紛擾,大抵如此。
遂,我只當世事都是如此。
同樣,關于常翰,我也以為早晚我會明白。
當時我只忽然就覺得心慌,從來沒有過的心慌,不知所措,怔仲木然。
他照例喝了一口他帶來的酒,躺在垂柳下,不消一會兒時間,就睡着了。
我慢慢地喝着那醇香的佳釀,腦袋裏仍舊是研習着問水訣,忽然想到一招巧妙的思路,放下酒壇回身要喊他再來打一次。
那是初秋。
垂柳葉子上的綠是一種疲乏的深綠,末梢幹澀地打着卷。
有仿佛枯黃楓葉一般的蝴蝶,輕巧地在眼前翩飛。
我看到他熟睡中的模樣。
頭盔早已解下,純黑像緞子的頭發懶散地在他耳邊鋪開,他微微皺着眉頭,緊抿着嘴唇。
我知道他很好看。
從我三年前頭一次見到他,我就知道他是個很好看的人,眉目英氣,認真的時候有一種讓人興奮的劍拔弩張的氣場。
這是我大唐的将軍。
我不曾觸碰過,要說起來,可能我從來沒有過觸碰的念頭。
更何況,都是男人,有這樣的念頭也是可笑。
而我此時卻當了一回可笑之人。
我慢慢地伸出手去,卻不知道該觸碰哪裏。最終我輕輕地用拇指和食指的指彎,執着他的指尖。
我不知道我在做什麽。
不明白。
不清楚。
不好奇。
亦不願深究。
我想,此刻我沒有被老天一個雷劈死,可見我應該沒有做什麽天理難容的事情。
至于其它,我總會有明白的那一天。
可是呼吸卻變得十分困難,我怕驚醒他。
因為我想要這樣抓着他的指尖,就這樣,一直抓着。
觸覺十分細微,他的指頭是溫熱的,指肚上一層薄薄的繭子,大約是溫度相仿,我幾乎感覺不到更明顯的觸感。
但我十分滿足。
這樣的滿足類似于在插旗中用的一千種招式組合裏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那一種。
很是難得的一種滿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