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藏
成親那天,文武百官也算來了個遍,常翰穿了一身大紅色的袍子,要多傻有多傻。
我看了一眼遞過來的大紅色衣服,覺得要我穿成他那樣還不如讓我去死。
于是我直接走過去,翻身上了他身旁的馬。
這好好的裏飛沙挂滿了紅綢子也是夠蠢。
衆人皆是一臉我看不懂的表情,氣氛有些僵硬,但我無所謂,我只想着,我就這樣和他成親了,趕快,和他去天策府到李将軍面前,把這事兒敲定了。
越快越好。
以及,一直有一個奇怪的想法在我腦袋裏晃。
他親吻起來的觸覺。
而後我便釋懷了,他喜歡我,那必定會來親我,我只需要等着就好了。
然而我卻沒有想到,我等的時間會這樣長。跟着他在人群裏晃,看他們敬酒,我只覺得腦袋裏其實是空白的。
他到底何時才會來親我。
從晌午到傍晚,我等得越來越不耐煩。
索性我回了屋裏,看到屋角擱着的我的兩把劍,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我從未像今天這樣,情緒每分每秒都在溢出,有所謂的期待,着急,煩悶。
我曾被人定義過,“一個沒有感情的人”。
所以這些莫名其妙的心情,到底是從何而來的,我實在不能知曉。
但同時我覺得,或許我是被他迷惑了心智,天知道他究竟是有什麽樣的本事,竟能讓我變成如今這樣我自己都覺得陌生的狀态。
我拉開衣襟,煩悶地用冷水擦了把臉。
在屋中坐了許久,房門才被推開,常翰一手摸着門,站姿搖搖欲墜地在門前打晃。
與他成親的這天,正巧是春分時節,晚風稍暖,帶着北方的梨花香,一片白色接近透明的花瓣從門外飄進來,落在他肩上。
沒來由地,所有的心煩一掃而空。
倘若是因為他,那又有什麽關系呢。
我慢慢站起來,只覺得茫然,卻又堅定。
我想,答應與他成親,大概是一件十分正确的事。
我不明白我在茫然什麽,也不明白我又堅定什麽,他扶着門,我看到他的身影,背着明亮如水一樣清澈的月光,像一座高傲的孤峰。
而我是這懸崖峭壁上唯一可以與之比肩的攀登者。
唯一的。
我胡亂想着莫名其妙的事,努力往前邁了一步。
身體好似不是自己的,眼前的景象出現了幻影,世界在搖晃。
靜夜的暖風裏,我聽到他的聲音遙遠地傳來:葉子,你也喝醉了麽?
原來這叫做喝醉了。
不對。
我想起往年他每次來找我,帶着的那一整壇的烈酒。
我沒有喝醉,我酒量很好。
我努力往他的方向又走了兩步。
眼前似起了迷霧一般,我揉了揉眼睛,卻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他的聲音帶着醉意,和溫柔的笑。
他說:我剛見你不知是想什麽,那麽出神,在外邊喝了整整三壇子,也不嫌肚裏漲得慌?
我愣了。
我有喝那麽多?
低着頭好不容易看清了地面,勉強站穩,我擡頭瞅他。
我很不服氣:我沒喝多。
他眼裏的神情我真是完全看不懂。
只是很安靜,眉目間透着的溫和似是能安撫一切。他靜靜地看着我,看了我許久。
他的唇角十分誘人。
我始終覺得,我到底還是很想知道,那究竟是怎樣的一種觸感。
然而他卻沒有如同我想象中的那樣來親吻我。
他長久地看着我,而我也冷冷的看着他。
我很不滿,對于他沒有來親我這件事,我很不滿。
他的眼裏,眉宇間,攬着我的胳膊,被我靠着的胸膛,他整個人就那樣安靜地環着我,用我不懂的一種情緒。
那時候我的确不懂。
後來我看到他的墓碑,驀然想起這晚,忽然明白了,原來世間有一種神情,叫□□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