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晚安吻

四年前,柏方時分手之前最後一次去美國,是因為那天早上,盛約在電話裏對他哭了一場。

由于有時差,國內早上,那邊深夜。

盛約在深夜做了一個噩夢,驚醒以後本能地想找他,于是給他打電話。

一開始還算正常,盛約和平時一樣,無非是說一些“我很想你”,“我想聽聽你的聲音”這類的話,即使是“我愛你”說了一萬遍,也會變得普通,變成常态,不再像第一次那樣輕易地激起漣漪。

但是那天在電話裏,盛約把說過無數遍的“我很想你”,帶着哭腔講了幾遍,後來就不說話了,卻又不讓他挂電話。柏方時聽着盛約的呼吸聲,覺得他是在哭,一定哭了。

——什麽夢這麽可怕?

或者夢只是個引子,他們一直以來分隔兩地的矛盾與争吵才是本質問題。

當時,柏方時正在劇組拍戲,那不是他的最後一部戲,但卻是他親自演砸的第一部戲,本來想沖獎的,不料他的演藝生涯就從這裏開始走下坡路,直到他做了淡出的決定。

這是後話,那天,柏方時跟劇組請了假,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直接去找盛約。

他以前去過,知道盛約住在哪裏,抵達的時候,當地時間是下午,他廢了一番周折來到盛約的門前,盛約卻沒給他開門。

柏方時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種局面,盛約不出來見他,不接他的電話,不給他開門。

他想,發生了什麽?盛約雖然喜歡鬧脾氣,但是絕不會随便做這種事,他明明非常想見他,知道他來了,應該興高采烈出來迎接才對——

柏方時差點報警,結果盛約給他回了一條消息,叫他走吧。

“你走吧。”就三個字,輕飄飄的,柏方時想象不出盛約用什麽表情打出這行字,他的一腔焦慮與憂愁被凍住,卻依然在門口等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盛約依然不開門。

柏方時被劇組催着回國,于是沒有休息的時間,就坐上了返程的飛機。

回國之後,盛約給他打了最後一通電話,明确表示,他經過深思熟慮做了決定,以後不想再吵架了,不想再受感情折磨,他太累了,分手吧。

那天是四年前的5月19日,差幾天是盛約的生日。

說來奇怪,或許是冥冥之中有某種不幸的注定,他和盛約認識八年,竟然從來沒有在一起慶祝過生日——今天晚上是第一次,竟然還得不到愉快的收場。

柏方時其實很清楚,雖然他沒想到盛約竟然和別人在一起了,但也是情理之中——他們都分手四年多了,以後的日子還要過,當然就會有別人,不僅盛約,他自己也一樣,否則,難不成他們要當一輩子的孤家寡人?

一想到這,柏方時心裏的怒火就熄了,變成了一堆沉甸甸的灰,鋪滿從相識到現在、跌跌撞撞的八年。

他突然有點提不起勁頭,整個人頹了,沒了發火的欲望,就這麽躺在沙發上,一動也沒動。

盛約剛才被他用力推了一把,好像清醒了不少。

柏方時眼睛掃過去時,發現盛約正在打量他。那眼神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樣,沒那麽清晰,也不迷糊,讓人分辨不出到底醒酒了沒。

柏方時心裏一陣絞痛,痛得有些超出他的想象。他恍惚覺得,這個症狀似乎比他在門外等了一夜、比他們分手那天還要嚴重。

當時分手後——包括後來的幾年,其實柏方時潛意識裏一直認為,是我的錯,我不夠豁得出去,不夠勇敢,不夠愛他,我總是計較愛情以外的得失,結果賠了夫人又折兵,愛情和理想都沒抓住。

直到今天晚上之前,他依然覺得這段感情之所以失敗,是他的錯,作為一個男人,作為比盛約更年長的哥哥,他沒有在他的愛人最需要他的時候給對方足夠的安全感。

不得不承認的是,這幾年他因此一直沉浸在自責和內疚裏,無法擺脫過去,開始新的戀情。

可是突然得知盛約在美國——八成是在美國——有了新的對象,盛約不斷地打破他的認知,盛約切切實實地改變了,只有他自己還活在過去——

柏方時頓時一口心頭血湧上喉嚨,撕裂了連年以來的麻木和沉重,嗆出來的時候,心髒都被狠狠拉扯了一把。

“我是在為什麽難過呢?不應該高興麽。”

出于下意識的自我掩飾,柏方時擡手遮在了額前。霎時間,客廳裏刺眼的燈光變暗了,他輕輕舒了口氣。

盛約依然在看他,似乎想從他的表情裏挖掘出什麽,柏方時緩了緩情緒,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冷靜地開口:“太晚了,早點睡覺吧。”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推開擋路的盛約,随手整理了一下被弄亂的襯衫,往自己卧室的方向走去。

沒走多遠,盛約在身後拽他,“你要去哪兒,不準走。”柏方時回手一掙,盛約變本加厲地纏上來,混不講理地說,“我要和你一起睡。”

“……”

柏方時剛勉強平複的心情,蹭地一下又冒火了:“你想和誰睡就找誰去,別跟我發酒瘋!”

盛約卻不依不饒:“我就想和你睡。”

盛約固執的态度熟悉得很,柏方時更加難以忍受,他壓抑住打盛約一頓的欲望,回頭,湊近盛約的眼睛,讓他近距離看自己。

“看清了嗎,不認識我?知道我是誰?”

話音剛落,柏方時沒來得及退開,盛約突然點了點頭,順着近距離的優勢,輕松地親了他一口。

柏方時:“……”

盛約微微眯起眼睛,柏方時似乎看見他笑了一下,很短暫,一閃而過。可仔細一看,盛約分明沒笑過,緊繃的下颌線條像雕塑一般,一絲不茍。

柏方時腦子短路了幾秒鐘,不知道該發脾氣還是該心平氣和地講道理,反正都沒用,盛約現在什麽都聽不進去。

這個毛病他太了解了,當初他帶盛約回去見家長,盛約喝了點酒,喝完也這麽跟他耍酒瘋,這個人就不應該沾酒。

柏方時不想管了,轉頭回房間。

然而盛約一直粘着他,他走一步盛約就走一步,他停下盛約就停下,像個跟屁蟲。

柏方時心力交瘁:“說什麽做好朋友,你是故意回來折磨我的吧?”

他關上卧室的門,盛約已經跟進來了,柏方時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正在猶豫,盛約竟然主動幫他脫衣服,還學他剛才說話的腔調,一本正經道:“太晚了,早點睡覺吧。”

“……”

柏方時什麽心情都忘了,現在就想立刻去把所有賣酒的地方全砸了,并對盛約獨家頒布一條禁酒令。

盛約卻不管他怎麽想,硬是把他的襯衫給拽到了肩膀下面,由于他不配合,卡在胳膊上脫不下來。于是轉而去解他的皮帶,柏方時服了:“我自己脫,你離我遠點。”

盛約竟然聽了,趁他脫衣服的工夫,把自己的也脫了。

柏方時換好睡衣,鑽進被子裏,盛約就躺在他身邊,進不去,只好隔着被子單方面抱緊他。

“我好喜歡你。”盛約說,“你親我一下行麽?讓我睡個好覺。”

“……”

柏方時略一沉默,轉身靠過去,摟住盛約的後腦,在他唇上用力親了一下。

“好好睡,明天早上醒酒了,你就從我家搬出去,別在前男友身邊呆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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