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氣氛一時太尴尬,何掌櫃只得幹笑兩聲,替初好解圍道:“小王爺,這是我們的新莊主,您二位還沒見過吧?”

江初好腿有些發軟,前世學長算是她半個老師,因為她學業成績優秀,早早就進了實驗團隊,各方面都出類拔萃的賀學長是她所在項目的組長。

除了面對師長的天然恐懼,還有個不可言說的小心思——她是賀學長的顏粉。

賀闌瞧着那邊神色怪異的少女,慢悠悠地站起身,緩步走到她面前站定。他比她高一頭多,此刻居高臨下垂眸看她,眸色幽深,讓人無法透過那雙漆黑的眼眸窺見他內心深處的想法。

壓迫感太強,初好差點跪下。

嘤!賀學長的古裝cos,好好康!

“所言何意?”

嘤!低音炮!好好聽!

賀闌沒得到回答也不甚在意,他直視她的眼睛,眼神不帶什麽溫度,也沒有任何的情緒,初好的心無節奏地狂跳着,然而下一刻,一盆冷水迎面潑到了她的頭上。

賀闌淡淡開口,嗓音也沒什麽情緒的起伏,輕聲道:“江家已經淪落到讓一個小姑娘當家主的地步了嗎。”

初好:“???”

大哥,寧是在搞性別歧視??

好感度瞬間清零。

她眼中的譴責太明顯,男人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又斂了笑,看着她的眼睛,坦言道:“別誤會,本王并非對女子有意見。”

說完轉身回了座位,低頭飲茶。

何掌櫃一聽這話,冷汗唰地一下出來了,不是對女子有意見,那就是對姑娘有意見……還未來得及打圓場,就聽到一聲冷笑。

“小王爺此話便是對我有意見了?您恐怕沒搞清楚狀況,這是我家的地盤,即便您是皇親貴戚,我也是不怕的。”

少女沉着臉,眼裏的溫度退了下去,沒了慌張和悸動,字字帶着刀子,“我江家開門做生意,也講究一句和氣生財,您要是非要給彼此找不痛快,小女子也無話可說。”

她背着手走到男子面前,目光瞥見他手裏空了的茶杯,擡手就從男人手裏接下杯子,抄起茶壺,給他又倒了一杯,雙手端着茶杯,遞到了他面前。

“您請。”

姿勢十分恭敬,如果不看她冷森森的表情,都要以為她是真的尊敬這位小王爺。

賀闌的目光停留在她的手上,神色微變,他怔怔出着神,許久都沒有接。

氣氛凝滞,兩人就這麽對峙着,韓深皺了皺眉,輕輕咳了聲。

男人回神,神色淡然地伸手接下了敬茶。

籠罩在二人周圍的低氣壓驟然散去,屋內的衆人紛紛松了口氣,何掌櫃的後背都被冷汗浸濕。

小主子若是第一日就得罪了王爺,今後的日子怕是有的熬。

賀闌微微抿了口茶水,擡眸看向她,那眼神似乎在說,我喝了,你還有何要說的?

初好的嘴角挽起一抹笑意,那笑容陽光燦爛,就像四月綻放的牡丹花一樣奪目,她的玉指點了點桌上的茶杯,美目流盼,語氣天真:“您今日喝下了這杯茶,誰也不知曉明日會發生何事。”

韓深臉色大變,作勢要拔劍,“你下毒?!”

初好歪着頭看着賀闌,無辜地攤手,“沒有哦~”

她半彎着腰,臉湊到男人的跟前,距離太近,男人下意識地往後靠了靠。

初好認真地盯着男子出色的面容,一寸一寸地看着。

他不是他,不是她曾經仰慕的那個人。

既然孤身離開了那個世界,過往的事還是都忘了吧。

初好現在看着這張臉,心裏生不出半分好感,前世她喜歡的這張臉的主人可不是這樣,賀學長從不會瞧不起人,他總是溫柔的,體貼的,才不是面前這個矜貴高傲的公子。

一樣的臉,卻有不一樣的芯子。

初好在盯着賀闌的同時,賀闌也在看她。

許久,她忍着心底的失落,笑嘻嘻地開口:“我的意思是,您今日看不上我,但或許明日我便會名動京城。再比如,今日我未曾下毒藥,誰說的準明日後日,您的茶裏是否幹淨?”

呵,垃圾男人看不上她,改日就讓你跪下叫爸爸!

“大膽!”

韓深聽她口出狂言,周身冷氣四溢,臉色黑得像鍋底一般,手掌死死按着劍柄,只要賀闌皺一皺眉,他就會拔劍相向。

柳靜也握着劍,時刻準備着防禦。

初好收了笑容,直起了身子,後退半步,不甘地抿緊唇,眼神倔強。

萦繞在鼻尖的那抹淡淡的香氣消失,賀闌周身松弛了下來,他的視線下移,又觸到少女的纖纖玉指,眸色暗了暗,手指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的玉佩,慢慢地摩挲。

見她神色不悅,男子喉結輕滾,垂下眸子,低聲道:“抱歉,本王并無惡意。女子撐起偌大家業本就不易,更何況是如你這般年紀。”

他擡起頭,直直地看進少女清澈水潤的霧眸,“若有冒犯,還請見諒。”

他的道歉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韓深,韓深震驚地瞪大了眼,手裏的劍差點扔到地上。

只有初好一人沒察覺,她骨子裏是現代人,那裏沒有貴賤之分,她下意識地忽略了這裏的等級制度。

她眉間的怒氣消散了些,懂得道歉還不算無藥可救。

緩了臉色,也沖他鞠了一躬,“抱歉,剛剛吓到您了。”

賀闌:………

他膽子那麽小嗎?

初好臉色有些不自在,适才怒氣上頭沒反應過來,她是不是湊到人家面前了??

後知後覺地想起對方尊貴的身份,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弱弱地開口:“我、我沒想過給您下毒,就是随便舉個例子,這不是正巧我出門前又喝了次毒藥,神志不清嘛,态度不太好,對不……”

男人打斷:“毒藥?”

賀闌臉色沉了下去,眯着眸子,語氣危險。

今日第三次了。

是誰在暗中窺探,是誰要害她,為了江家這點家業,已然對那個位置按捺不住心思了麽。

“咳,小王爺,我還有事,您跟何掌櫃談吧!告辭!”

腳底抹油,趕快溜!

出了錢莊的大門,陽光照在身上,渾身暖洋洋的,就是腿有點軟。

柳靜替她捏了把冷汗,慶幸道:“還好小王爺大人大量不計較,您剛剛太冒失了!他是皇親貴戚,是王爺!若他真給您扣一個頂撞的罪名,您讓我們怎麽辦啊!江家就您一個主心骨了,莫要一時沖動丢了小命啊……”

初好呆滞着聽着她的唠叨,身體突然偏倒,重量都壓在柳靜身上。

“姑娘!您怎麽了?”

“靜啊,你說,我是不是在老虎腦袋上拔胡子了……”

“……您清楚便好。”

“攙着我,腿有點軟。”

柳靜看她這副慫樣,簡直被氣笑了,“您還知道害怕?那剛剛還說那些話是為何?真的要吓壞奴婢了!”

初好擡頭看着藍天白雲,無比懷念以前的世界。

語氣突然低落,喃喃道:“他頂着那張臉看不起我,我生氣我委屈。可我差點忘了,這裏不是我的家啊,他也不是他……”

柳靜一頭霧水,“小王爺不是說他沒看不起您嗎?”

初好任由柳靜攙扶着上了馬車,頭靠在一邊,默默消化着負能量,過了許久才低聲回:“畢竟不是一路人,我只管做好自己的事,他人品如何、如何看待我,都不重要,我該守好本分的。”

回了府,初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埋頭研究江垣送過來的賬目說明。

她看不懂賬目,江垣便幫她把信息歸整,歸納總結成幾句話,順帶把江氏名下的産業也列了個單子給她。

補完所有的信息以後,初好只有一個念頭:不如算了,這輩子天天混吃等死好像也花不完的樣子。

“姑娘。”

柳靜在門外敲了敲門,聽着聲音有些嚴肅。

初好打開門,門外跪着一個瘦弱的身影,是之前送茶的小丫鬟,柳靜的劍架正在小丫鬟的脖子上。

“姑娘,如何處置?”

江初好神色淡淡地看着跪伏在地上的小丫鬟,“交給江垣,別傷人。”

沒出一炷香的時間,江垣就帶來了審訊結果。

這個小丫鬟來到江家已有五年了,想必那時便是安排好了的。

“那丫鬟嘴很嚴,一再重複不知曉自己主人的身份,還沒問幾句話她便吞了毒藥自盡了。”

“竟沒想到我們府中居然還藏了死士!”柳靜皺着眉道。

“你繼續說。”

江垣面色凝重,他先是轉身走到門邊,隔着門板側耳傾聽了一會,确定周圍沒有人,才謹慎道:“我猜測她可能和宮裏的人有牽扯,她頭上的發簪看似不起眼,但看那款式與簪頭的雕刻,應是出于宮中。”

屋內一時無人說話,江垣神色嚴肅,只等着主子開口。

初好沉默良久,最終哀怨地嘆了口氣,趴在桌上,抄起一旁的書蓋在頭上,鴕鳥埋沙。

過了會,拖長了聲音低聲嚎叫:“啊……”

生存難度S誠不欺我!

她一個工科直女,搞不來這些彎彎繞繞的權謀宮鬥啊!

沒甚精神地恹恹道:“江垣?”

“在。”

“你也姓江,不如我傳位給你,你每月給我點錢就行,你看看咱江家,家大業大,真的不動心嗎?我這個位置坐着很舒服的!”

江垣抱拳拱手,步步後退,“姑娘許是困了,小的先退下了,您好好歇息。”

咚,門被拍上,江垣落荒而逃。

初好生無可戀地用額頭抵着案幾,悶聲道:“我想靜靜……”

看到主子滿身疲憊,同樣打算退出去,已經走到門邊的柳靜:???

柳靜:我飄了,竟然習慣了主子叫我的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初好撸袖子:別看我現在弱,早晚有一天,爬到你上面!看你到時候說什麽!哼!

王爺:我可能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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