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求學2
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
聞玉今日終于見到這詩文中所寫的景物,江南水鄉,無時無刻都在散發着溫婉的氣息。
初一已至,聞玉早早收拾好行禮,與流風二人準備前往香山書院。
剛行至客棧門口,便聽到後面傳來一聲呼喚,“聞玉,你們這是去哪?”
“香山書院。”聞玉回道。
謝岚激動地拍了拍巴掌,“真巧!我也要去那。”
聞玉回過頭看着謝岚,兩眉微蹙,“真的?”
謝岚一把摟着聞玉的肩頭,笑道:“當然了,想不到咱們竟然是同窗。”
“世子,時間不早了。”謝岚身旁的小厮催促道。
謝岚點點頭,上前一步,大手一揮,強行摟住聞玉的肩頭,往外走去,“走,咱們一起坐馬車去。”
就這樣,聞玉被謝岚強行拉上馬車,流風則和謝岚的書童崔禾坐在外頭駕駛馬車。
香山書院坐落在姑蘇城外不遠的青峰山的半山腰上。
四人下了馬車,看着眼前的景象,皆愣神。由山底往上,是筆直的臺階,都是由青石板鋪成,目光随着臺階一直往上看去,臺階的盡頭聳立着一尊孔子石像,四周霧氣缭繞,使人仿佛置身于仙境一般。
上方忽然傳出木門打開的聲音,緊接着就看見許多人分成兩列,面帶微笑,有序地走了下來。
而後,隊伍前面一位稍顯年長的男子朝聞玉走近,拱了拱手,笑道:“在下方旭,奉山長之命,迎接衆位師弟。”
聞玉回禮道:“有勞師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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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岚則沖方旭感激一笑,“辛苦師兄啦!”
衆人拾階而上,終于抵達書院門口,書院的廬山面目已被揭曉。
灰色的屋檐,白皙的牆壁,這是故蘇這一帶的建築風格。三進的門,位于正中間的大門已經打開,大門口的正上方懸着一塊牌匾,上書“香山書院”四個大字。
慢慢走進書院,繞過前廳,正對着的是講堂。再由前行,是祭殿,懸挂着一幅孔子的畫像。随着殿旁兩側的小門穿過,藏書樓進入人們的視線範圍。一座三層樓的建築,樓前有着一處小池塘,水清見底,錦鯉正在快活地游着。
穿越過數不清的小徑,終于抵達齋舍。方旭站在舍前,指着右邊的兩個小院,說道:“這便是二位的住所,且歇息片刻,未時再行拜師禮。”說完,便轉身離去。
聞玉挑了靠裏面一點的院子走去,輕輕推開圓拱形的木門,滿目的綠色映入眼簾。只見院內栽着一排的芭蕉,春日裏剛長出嫩綠的新葉,許是山上溫度較低,葉上還覆蓋着露水,随風輕搖。
院中間擺放着一張石桌,并着三個石凳,旁邊便是一棵玉蘭樹,粉色的玉蘭正開得鮮豔,早已謝去的花朵早已換上翠綠的新葉。
院中有兩間房,聞玉選了靠裏面的一間,流風便在另外一間。走進屋內,一套桌椅整整齊齊地擺放着,一座水墨山水畫的屏風擺在其後。手的右側是書桌,屏風後面是一張軟榻。
聞玉坐在椅子上歇息了一會兒,便看見流風走了進去,便問:“你那邊如何?”
流風看了看周圍的布置,回道:“與這邊一同。”
“那便好。”聞玉點點頭。
坐了沒多久,便聽見外面有人傳話道:“山長吩咐,諸位師弟趕往祭殿。”
聞玉微窘,看着流風,問道:“你可知祭殿方向?”剛才實在是繞了太久了,他忘了祭殿的具體方向了。
流風挑了挑眉,“當然了,這可是我強項。”
于是,有了流風的帶路,很快便到了祭殿。
只見三三兩兩的人站在殿前的石階下,擡着頭看着商上方的人。
那人一頭華發,身着青色大袖衫,如黃土般顏色的皮膚随着歲月的加深耷拉下來,形成一道道褶皺,雙眼卻炯炯有神,手拄着拐杖,目視前方,精神矍铄。這人,正是香山書院的山長,陸青士。
陸青士用拐杖敲擊着地面,示意衆人安靜,而後開口說道:“歡迎諸位學子不遠萬裏赴我書院,我乃香山書院山長,陸青士。”
“見過山長。”衆人皆拱手道。
“諸位入我書院,便是書院一子,你們彼此,便是同袍,同心同德,為我們書院再創輝煌。”陸青士說道。
“定不負山長所院。”衆人異口同聲道。
接下來便是拜孔子,祭拜完畢之後,便跟着師兄們去領了衣裳。
清一色的水綠色長衫,胸前繡着大片蘭花,使得一些學子看了不禁嘀咕:“這衣裳跟個姑娘家似的。”
過了三天閑适安逸的日子,慢慢的适應了書院裏的生活,各處的路也已摸清。于是乎,真正的讀書生涯,開始了。
衆人聚于講堂,尋着空位坐了下來,等候着夫子。
謝岚挨着聞玉坐了下來,趁着夫子沒來之際,扯着聞玉說這說那。
“唉,聞玉,你說都是一樣的衣服,為啥你穿的比我好看?”謝岚看着聞玉穿的一幅翩翩公子的模樣,不禁感慨道。
聞玉對謝岚的話置若未聞,低着頭翻閱着手上新發的書本。
“喲呵,我道是誰呢,原來是去年宮宴上的那個小賊啊。”一聲帶着不屑的聲音傳來。
謝岚轉過頭,看着坐在自己右下方的人,長相平平,微塌的鼻梁嵌着一雙小小的眼睛,,眼裏帶着不屑。額頭上綁着一條鵝黃色的抹額,抹額中間懸着一顆體型較小的珍珠。
看清這個人的長相後,謝岚先是一愣,然後無力地翻了翻白眼,怎麽是梅忘郁這個家夥?剛開始還真沒認出來,平常他都是穿着大紅大紫的衣裳,臉上塗脂抹粉的,項間戴着璎珞,仗着是護國公的嫡長孫,極盡張揚。現在還像個人樣,一時半會難以反應過來。
“我道是誰呢,原來是梅大姑娘啊,不在你國公府繡嫁衣,來書院幹啥。”謝岚學着梅忘郁的語氣頂了回去。
聞玉聽到“國公府”三個字,眉頭一皺,微微轉過頭看了眼梅忘郁,長得與梅邺有五分相似,加之他方才說話的語氣,心生不喜。
梅忘郁頗惱,他最讨厭別人喊他大姑娘了,就是因為他的名,“忘郁”是祖母給他取的,剛開始覺得挺好的,後來才知忘郁是黃花的別名。于是乎,便出現有人喊他“大閨女”、“黃花姑娘”、“大姑娘”等等。
“謝文謙!你再叫一句試試!”梅忘郁怒急拍桌,手指着謝岚。
謝岚無辜地聳了聳肩,“你叫我說我就說?好歹我也是廣陵侯世子,你只是白衣。”
“你別忘了,我祖父可是護國公!”梅忘郁一臉得意,搬出梅邺。
“嘁”謝岚不屑地撇了撇嘴,“可你還是白衣。”
梅忘郁氣得臉通紅,額頭上的珍珠也是一顫一顫的,說不過謝岚,只好拿聞玉撒氣,伸手指着聞玉,譏笑道:“小賊,你怎麽會到書院來?這裏可沒什麽好偷的。”
聞玉臉色一沉,轉過頭,沒有理會梅忘郁,只要跟國公府有關的人,他都不想理,至今都沒忘了去年宮宴所受之辱。
“喲,不說話是不是還在想該偷些什麽嗎?”梅忘郁繼續說道,他要把剛剛在謝岚那受的不快全發洩在聞玉身上。
“安靜!吵什麽吵!”這時,從外走來一位老者,手中拿着戒尺,對着梅忘郁說道。
梅忘郁擡頭看着前面的人,本來想好好訓那人一頓,結果頓住了,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墨灰色的衣裳,微駝的背,花白的胡子用根小紅繩綁着。這位正是書院頗具盛名的李夫子,學識淵源,曾是太傅,教過陛下,而今辭官返鄉,被書院聘以授課。
“諸位安好,鄙人姓李。書院要求衆生需通六藝,即禮、樂、射、禦、書、數,吾乃教書之一藝。”李夫子對衆生拱手道。
衆生連忙起身,回禮道:“見過夫子。”
“衆生需謹記,讀書需戒嬌、戒傲、戒躁。昨日吾經過齋舍,偶聽聞有生在論之前考入院內排名,以排名論文采。”李夫子說到這,停了一下,觀察衆人神情,而後繼續說道:“并非如諸位所想,今年書院招生,唯有當堂者,皆未用銀帛賄賂考官,是以,方才入選。”
李夫子說完,衆人神情不一,有羞澀的,有開心的。聞玉耳朵微微發燙,想到之前那麽信誓旦旦跟秦晏保證,結果考是考上了,卻不是因為自己的文章,一時間哭笑不得。還記得當時的題目是:“如何才能‘至清廉平。路遺不受,請谒不聽,據法聽訟,無有所阿。’”
思及此,聞玉無奈笑笑,而後又慶幸。
讀書生涯開始了,聞玉喜靜,不太喜歡鬧騰,是以,當其他人在玩鬧時,他總是躲在藏書樓翻閱古籍,常常看到深夜都不知。書院裏的夫子都識得他,每當有人提起聞玉,都誇贊不已,小小年紀,性子沉穩,又好讀書,真的是少見了。
曉看楊柳拂肩,靜等青蓮吐蕊,描繪葉落草枯,清掃屋檐留白。
五年轉瞬即逝,每年都在重複着相同的事情,唯一不同的是,當時的懵懂與現在的沉着冷靜。
聞玉蹲在院裏的花圃前,看着盛放的迎春花,眼底布滿笑意,終于,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