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騙術
接連幾日,趙乾一直卧床不起,渾身無力,身旁除了楊廣思,誰都不見,可把大臣和後宮的妃子們急壞了。
“神醫,朕近日明明服了藥,為何還會如此?”趙乾伸出顫抖地手,抓着楊廣思的袖子,虛弱地問。
楊廣思捋了捋鬓發,最近肖麒根本沒來,之前煉制的那藥也只好停下,是以這陣子給趙乾服用的都是普普通通的補藥,趙乾年邁,身子本就不好,再加上他分明不懂醫術,也是按書上随便來的。
“神醫?”見楊廣思沒有反應,趙乾再一次喚道。
“嗯?”楊廣思這才回過神,臉色沉重地說道:“陛下如今這模樣,那藥也起不了太大作用。”
趙乾急得咳嗽起來,冷聲道:“你之前跟朕說服那藥便可好,現在卻又說無效,難不成你一直在騙朕?”
楊廣思心道:本來就是在騙你。面上卻還是一副冷冰冰地表情,“臣為什麽要騙陛下?”
趙乾思忖了一下,緩緩說道:“真的沒有?”這一刻,他發現自己真的是老了,身邊竟然連個可靠的人都沒有。
“若是陛下不信,便派人來查,順便把臣關起來,何時查清,何時再将臣放出來。”楊廣思看着趙乾松動的神色,繼續順着之前的話接下去。
“不可!”趙乾想都沒想直接拒絕了,他現在根本不能離開楊廣思,畢竟先前的藥确實有效。
楊廣思起身,對着趙乾拱手道:“臣當不負陛下所托,繼續研制藥物,還望陛下龍體康複。”
趙乾欣慰地笑了,“多謝神醫了。”
楊廣思退出屋外,眼底劃過一絲慌亂,這戲,究竟該如何繼續演下去?
此時的國公府後門,只見一個鬼鬼祟祟地身影,彎着腰,趴在門邊,透過門縫往裏看,而後從袖子裏掏出一個粉色的絲帕往裏面塞去。不一會兒,門從裏面打開,一個小厮走了出來,将那人引往前院。
梅忘郁在屋裏憋久了,便在府裏四處閑逛起來,因為之前被蜜蜂蟄了,惹得祖母一陣心疼,于是祖父便下令,沒有他吩咐,不能擅自出府。
“唉。”梅忘郁長長嘆了口氣,都不能去街上玩,許久沒見謝岚,都不知道跟誰鬥嘴。煩躁地将手裏的魚食全部扔進塘裏,塘中的錦鯉競相逐食,驚得水花四濺,好不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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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只見趙淩風匆匆走過,梅忘郁喊了一聲,“表哥。”
趙淩風根本沒聽見,繼續往前走去。看見他這副急匆匆地樣子,梅忘郁不由得一陣好奇,便跟了上去。
梅邺負手而立,看着眼前穿着略顯浮誇的人,一身黑色鬥篷,寬大的帽子把整張臉都蓋住了,皺了皺眉,“你怎麽來了?”
來人正是楊廣思,他伸手将帽子拉下,帶着不滿道:“陽武王身邊的人并未給我送藥材,我那藥已經停了,接下來,我該怎麽做,還請國公爺提醒一下。”
此時,趙淩風剛好推開門走進來,聽見楊廣思這話,回道:“不是號稱行騙江湖麽?接下來如何,随你自己便是。”
屋外的梅忘郁尋了個隐秘的地方,耳朵貼着牆,屏氣凝神,細細聽着屋內的談話。
楊廣思一屁股坐下,把玩着頭發,漫不經心地說着:“王爺這話說的,即便再有本事,也有用盡的那一天,如今我便是這樣,實在想不出該怎麽下去了。”
梅邺與趙淩風對視一眼,二人眼裏皆是不滿之色,卻又不好發作。
“已經走到這步,停下來是不可能的。”趙淩風正色道,“只能硬着頭皮往下走,不然,你只能在黃泉路繼續行騙。”話裏的威脅之意漸濃。
“噗。”楊廣思忍不住笑了,“小子,你這話威脅不了我的,再怎麽不濟,我也比你早經歷了十多年的人事。”
“好了。”梅邺出聲阻止道,“現在是商讨下一步該如何走,而不是在這争吵。”
被這一吼,趙淩風瞬間像個乖巧的小孩一樣,弱弱應了聲,“是。”
楊廣思也識趣地閉上嘴,靜靜聽着。
“如今陛下病重,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保不準哪天就沒了。”梅邺沉聲道,雙眸打量着趙淩風,“現在,你要時刻準備好,盯緊趙淩雲的一舉一動,還有秦晏,他與趙淩雲,聯系甚密啊。”
趙淩風點點頭,“謹遵外祖父教誨。”
“趙淩雲還好對付點,主要是秦晏。”梅邺垂眸,“站到我們這是不可能了,可有何方法讓他不參與這事?又或者說是對陛下的事情不再關心?”趙乾畢竟是秦晏的親舅,秦家滿門忠良,一身傲骨,若知曉他們對趙乾的所作所為,無論是出于情義還是倫理,怕是都會毫不猶豫地站到趙乾身側,對他們拔劍相向。
“殺了他。”一旁的楊廣思插話道。
趙淩風不屑地斜了楊廣思一眼,“不懂別亂插話。”
“不如将他身旁的聞玉抓來威脅他?待我順利登基後,再放了?”趙淩風提議道。
梅邺聞言,搖搖頭,不贊成道:“不妥,那小子在秦晏心裏的分量不一定有趙淩雲重。”
梅邺思來想去,眸光瞥見一旁惬意地翹着二郎腿的楊廣思,一時間計上心來,“楊神醫,接下來的戲,老夫已想好,你可要好好演下去。”
楊廣思一聽,瞬間來了興致,走上前,“說來聽聽。”
梅邺将他的想法一一道來。
趙淩風愣了許久,略帶遲疑道:“此事會不會太過無情?畢竟。”
不待趙淩風說完,便被梅邺出聲打斷,“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楊廣思也出聲附和,一臉興奮不已地道:“就是就是,我能想到,接下來的戲份,肯定很精彩。”
趙淩風只好把到嘴邊的話咽下,無奈道:“好吧。”
屋內的談話聲漸漸減弱,梅忘郁癱坐在地上,一臉茫然,眸色複雜地盯着緊閉的門扉,待聽到門邊的聲響,便迅速起身往遠處跑去。
七月流火,夜裏拂過的風帶着些許涼意,趙淩風望着天幕,月明星稀,肩頭随意搭着的鬥篷早已滑落在地,眼前浮現出一個俊郎的少年,洋溢着燦爛的笑容,猶如三月嬌豔的花,奪人心魂。
趙淩風起身,撿起地上的鬥篷,足尖輕點,朝牆外飛去。
宋谙端着盆,把水往外潑,正好看見趙淩風站在那,由于天黑,并看不清他此時的臉色,不過估計好不到哪去。
趙淩風呆呆地站着,衣服濕漉漉的還在滴着水,擡頭看着宋谙,帶着一絲不滿道:“你就不會看着點嘛?”
宋谙扯了扯嘴,“誰知道陽武王會做出半夜闖民宅的事。”
“是嗎?”趙淩風勾了勾唇,“本王可不止會闖民宅,還會采花。”說完,身形一閃,攬住宋谙,朝屋裏走去。
宋谙氣得将手中的盆蓋在趙淩風腦袋上,并在上面狠狠地敲了幾下。
趙淩風面色鐵青,松開宋谙,把腦袋上的盆拽下,重重摔在地面,“好玩嗎?”
“嗯,還不錯。”宋谙滿意地回道。
趙淩風并沒有心情跟宋谙扯,靜靜地坐在一旁,直直盯着他看。
看出趙淩風今晚的不同,宋谙忍不住說道:“這是怎麽了?”
“你難得關心我。”趙淩風笑了笑。
“嘁。”宋谙撇撇嘴,“你陽武王還會沒人關心?我倒是希望你出事。”
“宋谙,你覺得我這人如何?”趙淩風突然問道。
宋谙愣了一下,随即嘲笑道:“陰險毒辣,蛇蠍心腸,怎麽樣?陽武王還想聽嗎?”
趙淩風擺擺手,苦澀地笑了笑,“不必了。”而後起身離去,“你早些歇息,我走了。”
宋谙走上前,手覆在門框上,沖着趙淩風的背影喊道:“趙淩風,若是哪日不行了,派人通知我,我一定給你買副好棺材。”
趙淩風站在牆上,借着大樹的遮掩,看着門邊的宋谙,心情沉重不已。他也曾想過閑适一生,與宋谙平平淡淡的,可是趙乾,是他毀了自己的計劃,害得宋谙差點死去。當宋谙渾身是血被扔在亂葬崗的時候,當宋谙蠕動着身子跟野狗搶食的時候,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卻在宮裏安逸地享受着衆人的朝拜,這叫他怎能服氣?于是,他便想着奪了趙乾的位,帶着自己心愛的人,堂堂正正的出現在衆人眼前。他曾厭惡過趙乾的冷血與無情,可是如今的自己又能好到哪去?
這一夜,趙淩風并未離去,一直站在牆上,守着屋內的人,直到破曉時分,方才離去。
早間,趙乾又開始犯病,腦袋疼得想要撞牆,好在被伺候的太監們及時攔住,只好用手捶着死命地捶着頭,嘴裏瘋狂地喊道:“快,快去把神醫喊來,快!”
楊廣思拎着藥箱,大步跑來,看見趙乾此時的模樣,花白的頭發沒有加以束縛,淩亂地散落着,口中不時亂喊着。楊廣思唏噓不已,這哪裏是那位威嚴的帝王,分明就是犯了瘋病的老人吶。
“楊神醫,別愣了,趕快過來瞧瞧吧。”劉公公催促道。
楊廣思回過神,上前幫忙把趙乾扶回龍床,拿出一個香囊在趙乾鼻尖,趙乾這才慢慢安穩下來,神智開始清醒,“神醫啊,你來了。”
“臣來遲,還望陛下恕罪。”說着,楊廣思欲跪下,被趙乾制止住了,“免了。”
楊廣思也沒真打算跪,于是便站在一旁,與趙乾說着事情,“陛下,臣昨日挑燈夜戰,翻閱了無數古籍,尋了一張藥方,對陛下病情極為有效。”
“哦?”一聽這個,趙乾立馬來了精神,激動地說着,“真的嗎?”
楊廣思面露為難,“這上面記載的藥材,有一樣卻是宮內沒有的。”
“什麽藥材?”趙乾問。
楊廣思狀似糾結了許久,而後彎腰在趙乾耳畔細聲說道:“忠臣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