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而事實是,王春水的“喝咖啡”只是嘴嗨,下午一下課就跑去找林科,小情侶甜甜蜜蜜擠地鐵去兼職了。只有肖佳是真情實感的想見帥哥,一下課,比周見善還積極:“快走快走。”

周見善幾乎是被她拽着走的。

到spring,店裏果然很冷清,只有一個百無聊賴站在收銀臺的兼職生,昨晚李率簡單介紹過,好像叫楊婧,附近職高的女學生,比周見善大兩屆。

楊婧見周見善來,朝她友善的笑了笑,又低頭看電腦右下角,很好,比換班時間早十分鐘,今天可以提前十分鐘下班。

“李哥在嗎?”周見善問楊婧。

李率哥和率哥,叫起來都有點羞恥,她選擇叫李哥。

楊婧點頭:“有人定了蛋糕,李率在二樓做蛋糕。”

周見善昨天已經學會點單和收銀的基本操作,和楊婧換過班,獨自站在收銀臺前,心裏激動又新奇。她半個小時前還在課堂裏上課,但半個小時後已經為了生活在兼職,如此“勵志”的戲碼,如果發生在偶像劇裏,她估計很快就能遇到白馬王子了。

與周見善腦海中的劇本不同,肖佳見楊婧臨走前對周見善叮囑不停,言語表情裏頗有些老員工的優越感,周見善就是被欺負的小白花,她腦海裏“噌”地帶入職場女性勵志劇本,一口氣點了一杯香草拿鐵、一份海鹽蛋糕和一份榴蓮千層,要幫周見善沖業績似的。

周見善将單子通過身後玻璃牆上的一方拱形圓窗遞進制作間,咖啡師看一眼單子,低頭開始忙活。制作間的環境透過玻璃看得一清二楚,幹淨整潔,讓人放心。

李率從二樓下來時,周見善正将海鹽蛋糕輕放在肖佳面前。

“見善。”李率聲音和人一樣溫柔,聽着就讓人聯想到他那張帥臉。

周見善:“李哥。”

肖佳不像周見善第一次見到李率時那樣局促,她扯下耳機,笑嘻嘻向李率打招呼:“你好,我是見善的舍友。”

李率本人比肖佳預想的還要帥,她沒想到,這七拐八拐才能找到的咖啡店裏,藏着這麽個美男。

李率一邊笑着跟肖佳打招呼,一邊把六寸小蛋糕放在靠近門邊的桌上,待會外賣小哥方便取走。

spring确實生意不怎麽樣,到晚飯前,只有旁邊小區的路人來買了一塊黑森林蛋糕。

晚餐依然是李率親自下廚,周見善主要吃蔬菜,飯就意思意思,肖佳成功蹭到一頓晚飯,玉米排骨湯鮮的她恨不得連舌頭一起咽了。

吃完飯,店裏放起舒緩的輕音樂,李率坐在角落裏看書,肖佳坐在另一個角落裏看劇。周見善做賊似的拿着手機在背單詞,時不時偷瞄兩眼李率,悄咪咪在老板眼皮子底下劃水。

C大寝室門禁在十一點半,周見善的下班時間是十點半。臨走前,李率遞給她三張20元免單券:“送給你舍友吧,多照顧我們店的生意。”

後面半句話他說的跟開玩笑似的。

“謝謝李哥。”周見善收下。

肖佳很有義氣的一直陪周見善待到下班,兩人回到寝室,王春水和梁令一個在床上,一個在洗澡。等梁令出來,周見善給一人發了一張免單券,肖佳又對李率好一頓誇。

一頓飯和一張免單券,肖佳搖身一變成了“李率粉絲後援會會長”。

她緊緊握着那張免單券,露出“感動中國十大人物”的表情,還吸了吸鼻子:“守護全世界最好的李率哥哥!”

肖佳的彩虹屁是被自己打斷的,因為她不小心一腳踢翻了一碗酸菜魚外賣,是她昨天中午吃剩的。

酸菜魚外賣旁邊,還環繞着四五個外賣袋子。再往上看,椅背上堆着快要半人高的衣服,書桌上亂七八糟大雜燴。

典型的當代“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女大學生形象。

也不知道是誰先說起五一放假這個話題,肖佳問:“你們五一什麽安排?”

周見善:“沒想好。”

梁令:“不知道。”

王春水:“雨眠五一要來學校找我玩!”

肖佳問了幾句關于王雨眠來A市的事,大家又談起另一個話題。此時寝室已經熄了燈,大家各自躺在床上,氣氛十分适合聊人生聊理想,俗稱——女寝夜話。

肖佳向來是最會調節氣氛的,她眼珠一轉,問:“你們以後打算多少歲結婚啊?我一個表姐五一結婚,她和她男朋友愛情長跑十年,太厲害了。”

“十年?”王春水語氣裏透着羨慕,她不禁帶入自己和林科,笑得又甜又傻:“林科今年大三下,他說,他畢業以後先工作兩年攢老婆本,等我畢業了,他就馬上娶我回家。”

“林科不考研?”周見善插一嘴。

C大只是普一,被對面資源全力傾斜的A大甩一百條街,普通C大畢業生一般只能找到一份普通工作,在A市生活壓力相當大。

當然也有不普通的,比如特別優秀的和創業的,或者是富二代。

不過就她觀察,大三下學期還在連鎖服裝店兼職導購的林科并不屬于“不普通”那一類。

王春水搖頭:“他不考,我也不考,反正我只要畢業就好了。”

“見善你呢?”王春水問她。

周見善也不是沒思考過這個問題:“我覺得談戀愛十年太恐怖了,三四年差不多,在我研究生畢業後結婚。”

肖佳掐指一算:“哇,見善,那你在本科就得找到男朋友,不然人生規劃難以實現啊。”

與計劃矛盾的是,本科的周見善覺得談戀愛十分耗時間,一想到她要分自己本來就不夠用的時間去陪別人幹無聊事,她就覺得很無聊。

也可能是還沒遇到喜歡的,說不定遇到了,她又改變想法了。

“順其自然吧。”周見善說。

她才大一呢。

周見善:“別光說我,說說你自己。”

“我啊,”肖佳翻身,面對寝室走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想結就結,不想結就不結。”

她說着自己笑了,這個回答很“肖佳”,感覺至上主義。

“令姐你呢?”肖佳巴巴地問。

梁令聲音淡淡:“抱歉,她已經睡了。”

肖佳:“……”

令姐不愧是令姐,掃興也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

“令令寶貝,說一下嘛。”肖佳把向孟庭撒嬌那股勁兒用這來了。

梁令:“下周寝室聚餐去吃泰國菜?”

肖佳:“好啊!我認識一個學姐上次發朋友圈,打卡一家泰國菜,感覺特別贊。”

她摸出手機,滿腦子都是泰國菜:“我找一找那條朋友圈,然後發寝室群裏,真的看起來很好吃。”

周見善:“……”

王春水:“……”

不愧是梁令,打蛇七寸,知己知彼。

第二天是周六。

早上七點周見善被生物鐘叫醒,其他三人都還在睡着,她輕手輕腳下床洗漱,依舊是衛衣牛仔褲和運動鞋的搭配。她前段日子買了一盒氣墊,一直沒心情用,今天閑來無事,想着下午還要去spring上班,于是薄薄打了一層,又塗上口紅提氣色,總而言之,在她拙劣的化妝手法下,青春是最好的化妝品。

去食堂吃過早飯,周見善一上午都消磨在圖書館裏,剛開學比較閑,所以她又報了個別的資格證,五月中旬考試,現在三約中旬準備正好。

午飯依舊是食堂的一葷一素,吃完,離上班時間還有二十分鐘,周見善騎了輛共享單車直奔spring。

周末生意比平時好一點,一個下午有十多位客人,一半堂食,一半是外賣。

晚上飯點一過,spring又回到之前那個spring,客人沒有一個,工作人員倒是一個比一個閑。

咖啡師小張在李率看不見的地方看恐怖片,他捂嘴一直笑,周見善如果不是被屏幕裏突然出現的鬼吓到心梗,還以為小張在看喜劇。

李率更閑了,坐在燈下面,拿着塊板子寫寫畫畫,半點不擔心spring的營業問題。

相比之下,周見善這個臨時工倒顯得憂心忡忡,随時擔心咖啡館會不會明天就倒閉。

小張覺得周見善那副杞人憂天的小表情可愛極了,他忍了又忍,才攔着嘴告訴她:“你別擔心,店裏生意主要在上午和工作日。每個月給我們開完工資,李率還能小賺一筆。”

周見善:“明年還交得起租嗎?”

小張張着嘴,好一會兒才合攏,他笑:“你不知道,這棟樓都是李率家的?交個屁的租金。不止這棟,5、6、7棟全是他家的。他主業是收租,副業是網上畫漫畫,十八線副業才是開咖啡館。”

周見善目瞪口呆,怪不得,這家不愛營業的咖啡店從頭到尾都透露出一種與A市不符的、與世無争的生活節奏。

為了更符合spring的畫風,周見善摸出手機,再一次在李率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背起單詞。

背到一半,門被推開,有人進來了。

周見善趕緊收起手機,她擡頭,微笑着說:“你好,請問有什麽需要?”來人一身黑色運動裝、背着雙肩包,戴一頂鴨舌帽看不清臉。他左手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精瘦的小臂,手指修長,指甲幹淨得體,手背淺淺凸着四條指肌腱。

周見善沒忍住多看了兩眼。

“一杯榛果拿鐵,一份提拉米蘇。”他說。

他一開口,周見善幾乎怔楞,她腦海裏馬上跳出三個字——陸開來。她只聽過一次他的聲音,吃火鍋那次,他話不多,她卻記住了。

沒等到收銀員反應,陸開來擡頭看了她一眼,周見善趕緊幫他點好單,轉身将單子從玻璃窗口遞給小張。

走過李率桌邊,李率擡頭和他打了聲招呼,他們倆是認識的。

陸開來在咖啡館一角坐下,他從包裏拿出筆記本電腦、一本和磚頭一樣厚的書,然後開始敲鍵盤。

小張很快将咖啡和提拉米蘇從窗口推出來,周見善端着托盤,輕放在陸開來桌子空出的左上角:“請慢用。”

他眉間一皺,稍縱即逝,似乎是被人出聲打擾後的不耐,不過最後也只“嗯”了一聲,繼續敲鍵盤。

Spring整晚只來了這一位客人。陸開來十點鐘離開,臨走前,李率到他對面走下,兩人不知道在聊什麽,陸開來忽然笑了一下,但不深,似笑非笑。

他走後,周見善到座位上收盤子,提拉米蘇只缺了個角,榛果拿鐵倒是已經見底。

李率輕啧了聲:“這人每次都這麽浪費,下次吃不完非要他打包帶回去。”

周見善順着李率的話問:“李哥你認識他?”

李率點頭:“學弟,不過不算是直系。”

李率回周見善的話,人已經走遠。

十點半下班,李率送了一塊店裏沒賣完的紅絲絨蛋糕給周見善:“辛苦見善了。”

周見善接過蛋糕,想到自己在他眼皮子低下摸魚,心虛的厲害,沒敢看李率:“不辛苦,謝謝李哥。”

李率跟她再見:“回去吧,路上小心,到寝室了給我發個消息。”

周見善揮手:“李哥再見,張大哥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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