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當晚,林諾晴拉着李率去A市東街的一家夜店陪朋友過生日,好幾次想拉着陸開來一起去玩,被他婉拒。

路上,林諾晴還奇怪的問李率:“這位陸公子轉性了?打這下半年來,就沒怎麽見他出來玩過。”

林諾晴家有錢,本科在國外,現在是網上一個不大不小的kol,認識李率和陸開來這群人完全是因為她表哥也在那個斯諾克俱樂部。

她雖然跟陸開來接觸不多,但不妨礙她從她表哥口中聽過這人——

陸公子,好細腰。

“陸公子”是大家給他的雅稱,斯文有禮、舉止從容,談笑間給人以無形的距離感,至少明面上看是這樣,可不就是個貴公子?

再加上後面半句“好細腰”,帶着點成人的顏色,能是什麽正經男人?

雖然還在讀大學,奶狗般的年級,卻有霸道總裁預備役的長相,姐姐輩和妹妹輩通吃。

不過倒沒聽說過什麽關于他的渣男緋聞,只知道大學裏有過兩個女朋友,都以女方甩了他告終。

但是在他們圈子裏,又是在這種品相的男人面前,明面上看是女方甩了他,內裏八成他才是那個負心人,而且已經是到了非常可有可無的地步,拖到最後,讓女方提分手,全她一個面子。

這麽看來,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林諾晴這麽想着,一雙閃亮亮的眼睛直直望着李率,等待他的回答。

李率單手插兜,另一只手摸摸她的頭,笑說:“他除了不太出來玩以外,斯諾克、壁球還是在玩的,但也沒什麽好奇怪,他修雙學位,學業忙嘛。”

林諾晴歪頭,信他個鬼,但她也看得出來李率似乎不太想聊這些,畢竟沒有哪個男人會喜歡自己女朋友在不停聊別的男人,他不說,她不能當做沒發現。

于是她一笑,又勾住他的手臂,歡歡喜喜聊起別的。

周見善發現自己一遇到陸開來,總是沖動大于理性,有些事經常來不及思考,就說了、就做了事後回憶起來,恨不得以頭搶地。

比如現在,陸開來收好東西準備要走,她的書和筆還攤在桌上,他從她身旁走過,她心裏着急,好像慢了這十多秒就再追不上他,竟下意識直接出聲将他喊住:“陸開來!”

她喊他的名字的時候,顧不上羞澀和矜持,身上每個細胞都鼓起勇氣。

陸開來停下腳步,側過頭看着她。

她趁着這空擋趕緊把桌上東西掃進包裏,拉鏈一拉,背上,拎着小蛋糕走到他身旁,心裏松了口氣:“今晚好像還沒和你正式說一聲謝謝。”

“謝謝你啦,學生證的事謝謝你,之前送我去醫院也謝謝你,總之,很麻煩你,也很感謝。”

陸開來眉梢微挑:“你不是在跟我說對不起,就是在跟我說謝謝。”

他不說,她還沒發現,仔細一回想,好像還真是這樣。

周見善微窘,手指緊緊攥着小蛋糕上的緞帶,自己給自己打圓場:“可能是我總在惹麻煩,所以只好不停地說謝謝、說對不起,幹脆以後改名叫‘周麻煩’好了。”

陸開來:“麻煩得罪你了,你要去惹麻煩?”

她想了想:“可能是我長得漂亮,被‘麻煩’盯上了?不是我招惹他,而是他主動招惹我?”

陸開來忍俊不禁,發出了聲帶笑的氣聲,看她一眼:“你倒是自信。”

周見善看見他笑,臉上露出些得意,腳步也跟着輕快起來。

路燈下,男人身材削拔,側臉弧線利落,雙手插兜,閑而不散。

女孩和他隔着半米距離,手指勾着小蛋糕的緞帶,雙手交疊攥在身前,因為壓抑着興奮,指甲蓋半截泛着白。她唇角有些笑意,飛揚的神采上點綴着得志的小情緒。

陸開來打眼看過去,莫名的,覺得她好像一只搖着尾巴的比熊,他輕哂:“你的尾巴快要翹上天了。”

“啊?!”

周見善一驚,下意識手往後伸,交疊蓋在尾椎骨上,好像那真有一條翹上天的尾巴,被她一下摁在了掌心裏,藏了起來。

兩人對視,皆是一怔。

陸開來往前看一眼,面前是C大西門的保安亭,他擡下巴指了指:“到了,回寝室以後發個消息給我。”

周見善點頭,松開她捂着尾巴的手,朝他揮了揮,然後轉身,快步走進學校裏。

回到寝室,肖佳看到她面紅耳赤,自然不肯放過這個打趣她的機會:“今晚溫度确實高,我看app上說有60℃,瞧把我們見善臉給曬得,又紅又亮。”

周見善瞪她:“你喝多了?”

肖佳舉起水杯,似是非是說:“如果喝水也會醉的話。”

晚上女寝夜話,三人再一次開起夜班車。

王春水先開的頭:“肖佳,忘記問了,你和孟庭做了?”

這車開的猝不及防,以至于肖佳玩着游戲沒反應過來:“做什麽?”

周見善:“愛。”黑夜讓人變得沒羞沒臊。

肖佳一噎:“我要下車!”

周見善:“車門焊死了。”

肖佳哽了哽:“沒、沒進去,痛死我了。”

王春水納悶:“那他生日那天,你們倆幹什麽了?”

肖佳:“我來姨媽了,我們倆打了一宿吃雞。”

肖佳嘴巴上平靜,心裏一點都不平靜。她甚至還記得那晚用手幫孟庭時候的那個觸感,老天爺,她要瘋了。

肖佳:“你怎麽突然問這個了,是不是有情況?”

王春水猶豫了下:“嗯,林科暗示我,說他想。”

周見善:“那你怎麽想?”

王春水:“我、我不想做。”

尤其是在雨眠的事以後,她對婚前性行為是避之不及,可是,在同齡人眼中又好像沒什麽大不了的,雨眠的事發生,最大問題也是雨眠不懂得如何保護自己。

她嗫嚅:“我是不是太保守了?”

周見善:“為什麽這麽說?每個人有不同的選擇而已。”

肖佳:“對啊,有人能接受,自然有人不能接受。能接受沒什麽好驕傲,不接受也不丢人。”

說罷,肖佳感慨:“可惜這時候梁令不在,不然令姐給個一針見血的梁氏語錄,保管你藥到病除。”

王春水又想起什麽,說起別人的八卦,連聲音都不自覺放低了:“你們知道嘛,梁令和唐隽分手了。”

肖佳震驚:“真的假的?!!”這對完全就是寵的沒邊,雖然上次聽到兩人吵架,但她也沒怎麽當回事。

周見善倒沒肖佳那麽不能接受,畢竟那次吵架,她是目睹的人。他們倆之間不是小吵小鬧的問題,而是根植于兩人情侶關系最深處的信任出現了問題。

梁令已經低過頭,唐隽還是不相信她,快刀斬亂麻才是她的性格,恐怕兩人暑假的時候就分了。

雖然不是她談戀愛,但她隔三差五會把這件事翻出來想想。可能是因為,比起舒爾,梁令和陸開來的血緣關系更強,兩人身上的相似之處更多,她總希望能從梁令身上看出點別的東西來。

王春水說:“是真的,我今天在樓下碰到唐隽,他問我梁令在哪,我沒跟他說。”

一陣沉默後,肖佳說:“算了算了,不說這些,等梁令回來自然就清楚了。”

她翻了個身,問:“系裏要求我們這屆都得參加職業規劃大賽,我都不知道我想幹什麽,還讓我規劃,好累,你們以後打算幹什麽呀?”

“我想讀書,一直讀,讀到讀不了為止。如果可以的話,當個大學老師吧,我覺得我喜歡寫點東西,教書我也挺喜歡。”周見善說。

眼前是一片漆黑,但前路上坦蕩光明。

她對上學又愛又恨,總體上愛大于恨。家裏也不需要她一畢業就賺錢養家,能支持她一直讀下去。

想當大學老師是因為她還挺喜歡自己這個專業,而暑假兼職的時候,她又覺得自己适合當老師。要能用上自己的專業知識,還要能當老師,那就只有大學老師這個職業了。

回想起來,時間過得飛快,她好像昨天才提着行李箱走進校園,今天就已經大二了。

大一她迷茫着,不知道自己學這些東西有什麽用,也不知道自己未來要做什麽,只能告訴自己,努力吧,船到橋頭自然直。

暑假的一個契機,童童媽媽的那句“周老師很負責任”,以及劉姐那個值兩百塊的“優秀老師”榮譽。

普通的人、普通的話、很普通的日子,現在想來,也許那就是她人生方向發生轉折的重大時刻,在那普通的一個下午。

肖佳嘿嘿笑:“大學老師好啊,以後我小孩有個教育背景的姨媽,讀書不愁了。”

周見善:“拉黑警告。”

肖佳又問:“春水你呢,你想幹什麽?”

其實王春水也不太清楚,以前她只想畢業就好,現在她不那麽覺得了,但也因此而對未來感到更加迷茫。

她說:“我想去考個稍微好點的研究生,然後再出去工作,這樣能有更強的人際資源,工資應該也會高一些。”

總而言之,她想努力留在A市,努力擺脫命運給她畫的那條軌跡,至少,要能讓自己的孩子在一個能大大方方講授性教育的地方讀書。

肖佳輕嘆了聲:“真好,你們至少都知道自己想幹什麽。”

不過是或清晰、或模糊,而她卻什麽都不知道。

從小到大,她沒有特別感興趣的事,也沒有一直堅持的事。

初中喜歡看漫畫,說以後想當個漫畫家,後來嫌畫漫畫麻煩,沒了這個欲望。高中的時候喜歡看小說,腦海裏有過各種天馬行空的幻想,想着等高考完就去網上寫小說,可真坐在電腦前了,她才寫一行字就覺得詞窮,遂放棄。

上了大學,每天都有很多事,她也會跟風去考各種證,日子推着她一天天往前走。偶然抽身一看發現,往前走的是她的身體,還留在高考完那個夏天的,是她的靈魂,找不到方向。

春水曾經私下跟她說,很羨慕她,爹媽疼、男朋友愛,活得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可是爹媽再疼,男朋友再愛,都不是她自己的。

她又是真的無拘無束、自由自在嗎?她覺得那更像是漂泊,飄得太久,不知道該在哪停落。

她也知道,自己不該這樣下去,時間眨眼就過,她該奮起直追才對。

可她連自己喜歡什麽、想幹什麽都不知道,她該追什麽?

她覺得自己好可悲。

寝室裏又一陣沉默。高考畢業的時候,“未來”兩個字是欣喜的,是遠大前程,上大學後發現,“未來”兩個字是沉重的,是僅此一次不再來的人生。

睡前,周見善朝對床的肖佳說:“我們才大二,還有時間,多接觸不同的事,總能找到自己想幹的事。”

道理其實都懂,這個時候說句安慰話總會讓肖佳好受些。

肖佳雙臂一張,癱在床上:“我的夢想是,世界和平。”

王春水笑:“我單方面宣布,諾貝爾和.平.獎頒給你了。”

第二天,周見善一早起來,試着報銷楊納言給她的發.票,跑了三趟計財處,挨了倆白眼,又跑去辦公室讓各級老師簽字,終于在周五的上午弄好。

楊納言跟她說了句辛苦了,她嘴上說着不辛苦,心裏卻累,想和老師打好關系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楊納言讓她改的文獻綜述工程浩大,目前還在梳理文獻階段,她做之前以為沒多難,沒想到落實到行動卻着實讓人頭禿,真是望山跑死馬。

十月中旬,省案例分析的一稿文本交上去,兩天後被打回來,說他們太像寫新聞,要繼續打磨文本。又在楊納言的建議下,周見善找了個統計學的同學,在文本裏加上一部分簡單的滿意度分析。

前前後後改了五稿,爆肝N天,周見善嘴上長出兩顆燎泡,終于在月底把省賽文本交出去了。

那天晚上,周見善難得早早上床睡覺,剛沾上枕頭,就陷進了黑甜的夢裏。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有只手插進她的頭發裏,指腹溫熱,輕托起她的後腦勺,細細密密的吻落在她頸上,濡濕且火熱。

腰上也有一只手,貼着腰線又揉又掐,然後順着腰線往上,指腹輕擦過肌膚帶出一片酥麻,兩指夾起一粒紅,她感受到自己渾身在發顫。

壓在身上的男人終于擡起了頭,他動了動,她也跟着動了動,而後他動得又急又快,她有些招架不住,她聽到自己哭喊他的名字:“陸開來……”

就是在這個時候,她醒了。

周見善第一反應是趕緊閉上眼睛,企圖強行續夢。五分鐘後,無奈地睜開眼睛,續夢失敗。

淩晨三點二十六分,她居然做了個如此香豔的夢。她并不羞恥,是人總有欲望,只是可惜了,在夢裏都沒能體驗個全套。

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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